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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挂上电话后,于棠抬头看着半圆的月亮, 月亮被乌云遮住, 让夜晚显得无比清冷, 于棠在这种情况下, 暗暗祈祷, 希望**赶紧过去,大家生活如常。

    然而祈祷归祈祷,事实却是另一番景象。

    第二天一早, 三零六寝室内六个姑娘, 照例量体温, 照例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 之后宁宁给徐文思打电话, 问情况,正说着电话, 听到那边有人说:“李又政、阮东阳发烧了,你们都收拾一下, 跟我们到校医院观察。”

    “李又政, 阮东阳发烧了?”宁宁低声重复一句,让三零六寝室的其他五个姑娘停下动作。

    尤其是于棠、杨会会二人。

    “宁宁, 你说什么?”于棠问。

    宁宁握着电话, 呆呆地回头说:“他们四零八的所有人都要被隔离。”

    这句话像个炸弹一样, 在她们中间炸开,炸蒙了她们,半晌后, 杨会会反应过来去接电话,电话传来嘟嘟的声音,杨会会手忙脚乱地重拨,那边接通之后,杨会会哭着喊:“李又政,你给我好好活着!”

    宁宁在一旁眼眶红了。

    病魔在这一瞬间近在咫尺,露出狰狞的面孔,恐怖至极。

    于棠在这一刻钟大脑一片空白,继而上辈子的种种事件与这辈子微妙的结合起来,上辈子她身体差,为了学习,她跟着梁书杰一起去山里写生,梁书杰嫌弃她慢,就一个人往山上爬,然后再跑回来找她,脚下一滑,在即将要摔下去的那一刻,他伸手拽住了她,把她也拉倒,两人均有受伤,可她受伤更严重,且身体太差,在医院撑了几个月,到底是去世。

    她去世的时间和现在这个时候差不多,那时亲朋好友们戴着口罩过来,一副伤心的样子,只有阮东阳什么都没有戴,跑过来和她说她应该活一百年的。上辈子就有**的,只是她常躺在床上不知道,上辈子阮东阳大老远地跑来医院,会不会在途中传染了**?会不会在她死后没多久,阮东阳也不在了?

    会不会?

    会不会?

    这个念头令于棠周身发寒,不会的,不会的,东阳免疫力一直很好,这些天每天都按照**预防知识做了,所以,他肯定只是昨天晚上给她打电话时,不小心得了热感冒,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于棠这样想着,在杨会会刚挂上电话,她冲上去给阮东阳打电话。

    “东阳,东阳。”于棠急急地喊。

    “没事儿,肯定是那个温度计坏了,我重新量一遍。”阮东阳笑着说。

    于棠却捂着嘴哭了,**太恐怖了,太恐怖,一旦沾上非死不可的。

    “别哭,我没事儿,就隔离两个星期,等**过去,我们还要一起见父母呢。”阮东阳在彼端安慰于棠。

    于棠一时之间说不出话,真的想问一问老天**到底什么时候过去,这么厉害的传染病,他们能挺过去吗?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放心,算命的说,我有媳妇了就命大了,不会有事儿的。”

    “嗯,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一定会,媳妇儿,我爱你。”阮东阳在彼端说,虽然他一再安慰于棠,但是这句话时,仍旧带着对未知的伤感和不安。

    于棠半晌后也说:“东阳,我也爱你。”

    于棠挂上电话后,三零六寝室安静一片。

    杨会会捂着脸难过地说:“我不让他去寝室楼站岗不让他去查寝不让他去帮忙,他偏要去,偏要去,说是后悔自己没有学医,不然一定会奋斗在一线,现在,现在——”

    “会会,别担心,肯定不会有事儿的。”宁宁安慰。

    这时,一个室友说:“昨晚北校区去香港玩过几天的男生,被确为**病例,一会儿新闻应该会报道。”

    这句话令杨会会停止哭声。

    整个寝室陷入死静中,大家似乎看到了死神的模样。

    与此同时,得到阮东阳、徐文思连小胖也被隔离的烟厂家属院一下炸开锅了,孟方兰、李金花直接哭起来,阮正宾、大胖分别安慰,两家人都要去学校看望,但是北州市非常时期“看望”是个奢望,只能打打电话,一向坚强的孟方兰,给阮东阳打电话时,握着话筒眼泪直直往下流,声音都变了腔,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一句又一句地喊:“东阳,东阳啊。”

    “妈,我没事儿。”阮东阳在弊端说。

    “你、你、你怎么会发烧的呢?你——”孟方兰说不出话来,呜呜哭起来。

    阮东阳一直安抚孟方兰。

    “东阳,你一定要没事儿,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出事儿。”

    “嗯,我知道,妈,如果我能活着从学校回家,你能不能接受于棠?我是真的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

    孟方兰哭着说:“我接受,只要你能活着,妈什么都接受,什么都愿意。”

    “谢谢妈。”

    “一定要活着。”

    “我会的。”

    在被**袭击的北州市内,“一定要活着”成了所有人对在意的人和对自己的希望、祝福,可是二零零三的五月,注定是个希望渺茫的时间段,每天增加的死亡人数与铺天盖地的口号,人心惶惶。在于棠担心着阮东阳、徐文思、小胖时,正在白扬镇的聪聪也发起了烧,徐牧成、谢玉芬请假回白扬镇照顾,说是照顾,其实就是长久的陪伴,有了“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的决心,这件事情几乎让于棠崩溃,她第一次感觉到;在自然、灾难面前,人类是何其渺小,何其脆弱,何其无力。面对一个个在意的人,命悬险境,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等待,等待奇迹出现。

    每天封闭的生活,让她忘了自由的日子,她都记不得街上热闹的情景,羊肉串的味道以及家的感觉了,每天活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量体温、喝板蓝根或者抗病毒口服液、看书、听广播,在广播确诊**人数确定下降至个位数时,三零六寝室的姑娘们开心的欢呼,这时,谢玉芬也打来电话说:“聪聪没事了,就是正常发烧而已,已经退烧好了。”

    于棠在电话里听到聪聪奶声奶气地喊姐姐,高兴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这个时候,阮东阳、徐文思、小胖等人解除隔离,大家欢呼一片,收音机各个频道也在播报**有被控制的趋势,这一趋势像是捅破了北州市上空的乌云,一束光倾斜而下,露出一角的蓝天,穿透北州市的阴霾,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生的希望,所有人都在这个消息里露出久违的一丝丝的笑意。

    三零六寝室也随着高兴,然而高兴没多久北校区四零八寝室那边却来传来李又政的噩耗,李又政已逝于**。

    这、这简直——

    北校区四零八寝室里,本应该有六个男生的,只余下五个,五个男生低着头,压抑着啜泣。

    同时行到噩耗的杨会会一整个上午都没了声息一下,呆呆地坐在座位前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谁询问她都没有反应,下午时突然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哭喊着:“李又政,你个王八蛋!你答应我好好活着的,你答应过的,王八蛋!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办!你个王八蛋!王八蛋!李又政,你别死啊!别死啊!”

    整个寝室的人都没劝阻杨会会,也跟着一起哭,这场来势汹汹的重度急性呼吸综合征(**)终于离去时,在这些年轻人的心中留下重重的一笔,这一笔的笔尖直接戳伤了他们的心,带着血迹离开。

    也带走了,他们共同的好朋友——李又政。

    终于,在二零零三年六月十五日上午九点,北州市解除了**警报,六月二十三日who(世界卫生组织)将中国香港从疫区中除名,六月二十四日who将中国大陆从疫区中除名。

    北州大学东、西、南、北四个校区解禁的那一天,全体学生涌向各校区操场,在凝重又带着希望的大会之后,全体学生涌出学校,学校外不少等待的家长,纷纷冲上来拥抱各自的孩子,喜悦与伤感交织,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令人落泪。

    于棠第一时间朝北校区跑,阮东阳也是第一时间往南校区跑,两个在同心桥上看到彼此,一个多月的封校生活,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两人彼此凝望了彼此好一会儿,才开腔。

    “东阳。”

    “于棠。”

    阮东阳上前一步,一把将于棠搂入怀中,于棠紧紧抱着阮东阳的腰,把脸埋在阮东阳胸口,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眼泪浸湿阮东阳的胸口说:“东阳,李又政不在了。”

    阮东阳嗯一声,眼眶跟着就红了。

    “我们去送送他。”于棠哭着说:“好不好?”

    阮东阳情绪平抚良久,才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过去了,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