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才是最好,得不到的才最珍贵, 不知这是不是男人的劣根性,
晏卿一言不发, 又听景辕帝低声道, “身为皇帝, 我识人不清,身为你的结发丈夫,我宠妾灭妻, 段应钦说得对, 我浪费了你那么多年的大好年华, 浪费了你给我的感情, 实在不该再硬留下你在这个牢笼之中, 一生无法随心所欲做你自己。”
“可还想再问你一次,”景辕帝不着痕迹的拭去掌心的汗, 问,“若我可以为你改变, 你愿意留下来跟我重新开始吗?”
此刻, 晏卿能感受到心里所产生的波动,而很快, 这种波动又渐渐消失了。她知道这是原主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感情, 对景辕帝, 她终于释怀了。
“皇上,您忘了,戚如烟已死, 何来重新开始?”
晏卿作为异世之人,去完成原主的遗愿,并非是取而代之,无论是傅书恒还是此时的景辕帝,他们到最后怀念的都是已经离开的原主,而不是来这个世界才短短几月的晏卿。晏卿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让他们认清真正适合他们、爱着他们的人是谁而已。
她这句话没有说错,原主已经离开,而留下来的,是带着原主的遗愿想要过另一种人生的晏卿。
景辕帝没有意外她的答案,之前他一直忍住没有转身,就是怕自己无法放她离开,可此刻,他还是想再看她一眼。
原本还要再问一次的话徘徊在胸臆间,一接触到她无波无澜的眼神,就再也问不出口,最后,景辕帝只是轻笑着问道,“如烟,再喊我一次少君吧。”
晏卿望着他,缓声道,“永别了,少君。”
……
摄政王的逼宫无疾而终,景辕帝反而携手大将军段应钦彻底清洗了一遍朝堂,不久边塞传来战报,段应钦率领八十万大军前去应战,这一场战争整整持续了五年多的时间,自此之后,景辕帝的皇朝再无内忧外患,景辕帝一生勤政为民,八年后立太傅之女为后。
册封大典当日,一向严于律己的景辕帝醉了,在福清的搀扶下他站在殿外,对着宫外的某个方向举了举酒杯,双眼泛红,“身不由己啊,的确是太苦了,幸好你没留下和朕一起尝这苦,朕真的是太高兴了。”
见到景辕帝如此,一旁的福清抹了抹眼泪。
而晏卿的确不知景辕帝立后的事,这些年她游遍了山山水水,最后选择在南方一处小镇落脚。每日她去镇上的酒馆听说书先生讲一讲当朝的活阎王在战场上如何雄姿英发,再去茶楼边听戏边打瞌睡,每日的生活平淡又无趣,可远离皇宫的日子却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又过几年,景辕帝微服出巡时在某个小镇多停留了几日,搞得上下三代都未曾见过大官的地方官诚惶诚恐。
这日在一处院落前,景辕帝如同雕塑般在这里已经站了许久,眼见日头越来越烈,福清生怕景辕帝熬坏了身子,出声道,“皇上,要不,咱们进去坐一坐?”
景辕帝被福清的声音拉回思绪,片刻后摇摇头,苦笑,“她怕是不想见我。算了,咱们回吧。”
景辕帝转过了身,走出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目光落在那处小院对面的府邸,盯着那牌匾上的‘段府’二字,景辕帝勾了下唇角,但未过多久,这抹笑又垮下,背影黯然地离开了。
***
晏卿接连经历两个世界,已经疲惫不堪,但这世界从戚皇后身上得到的能量几乎都被她用来救段应钦,所以晏卿只得马不停蹄完成下一个有缘人的心愿。
晏卿从一片混沌中醒来,环视了一遍所处的公主房,蕾丝蕾丝,到处都是蕾丝花边,看得她直迷糊。
她光着脚走下床,看到梳妆镜中的少女,厚重的齐刘海,及腰的一头长发,再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确像足了被百般宠爱的公主,这就是晏卿接下来的身份——时家失而复得的千金时晏卿。
只可惜现在的时晏卿,却是个赝品。
真正的时家千金年仅四岁便被仇家绑架扔进了深山,幸好她被当时带着女儿来山里露营的外地夫妇所救。夫妇俩商量好等雨一停便送女孩去警察局,但在当天夜里,他们被酒驾的大货车撞下了山谷,双双殒命。
两个安好无恙的女孩,被赶来的警察所救,由于找不到证件和家人,两个女孩被送进了当地的福利院,这一呆就是八年。
九年后,时家的人终于找到了这家福利院,阴错阳差,两个女孩的dna鉴定报告却写成了对方的名字,于是,时家接走了那对夫妇的女儿,而将真正的女儿留在了福利院。
晏卿穿到这具身体上时,这个女孩已在时家生活了五年。
女孩是在来到这里的第三年才慢慢记起自己的身世,随着时间的推移,时晏卿越来越无法张口说出真相,她舍不得刚刚才拥有的完整的家,而她对正牌时家千金方深深的愧疚变得更深。
时晏卿用自己的零用钱赞助方深深和自己上了同一所私立学校,还时常带着方深深回时家,想以另一种方式弥补方深深缺失的一切。然而方深深看到时晏卿拥有的越多,也越来越嫉妒,她不断在背后诋毁诬陷时晏卿,搞臭她的名声,一面‘鸠占鹊巢’。或许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时家人越来越疏远时晏卿,没过多久,时晏卿并非是时家女儿的事便被揭露了出来。
但时家人隐忍不发,用计哄骗时晏卿嫁给了一个足足大她二十岁的商人,又以最快速度吞并了商人的公司。榨干时晏卿最后的价值,时家便把她扔到一边不闻不问,方深深正式认祖归宗,过上了人人钦羡的大小姐生活。
失去一切的商人对时晏卿恨之入骨,一喝醉便对时晏卿拳打脚踢,婚内强/奸,没过多少年时晏卿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在方深深的设计下染上毒品,产生幻觉失足从十九楼跌下,死无全尸。
时晏卿知道自己固然有错,这个误会虽然不是她主导,但她的确是因为贪图家的温暖而隐瞒身世,可她当时只有十几岁,无法以成年人的角度做出正确的选择,后来她也一直极力在弥补,总该罪不至死。然而,一边是她一同长大的姐妹,一边是相处多年的家人,却千方百计逼她去死。
晏卿虽然不敢苟同原主年少时做的选择,但她比原主更能看得清楚,方深深与时家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们狠毒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晏卿要做的不是改变原主之前的生活轨迹,而是帮她完成心愿——
她要做时家真正的主人,将方深深一家一辈子都踩在脚下!
原主如今十七岁,距离真相被揭穿还有几年的时间,然而想要与根基深稳的时家人抗衡,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晏卿想到南凝之前给她出的主意,或许,她真的该趁早抱一个粗壮的大腿?
……
房门打开,一道光线乍然射/进黑暗的屋内。
时瀮边走边松了松颈间的领结,一身素黑的西装三件套将男人的身形衬托的格外高大健壮,他走向桌后的监视器,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立刻站起来,“老大,你怎么来了?”
时瀮冷漠的眼睛扫向其中一个监视器,看到几个黑影从不同的方向朝宴会主会场潜来。
“怎么样了。”
“果然来偷袭了,我们正愁没借口端了那老家伙的老窝,谁知他们就送上门来了。”时瀮行踪成谜,他一向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今天参加家族为他准备的聚会也是头一次,目的就是引出一直藏在暗处的小人。
负责时瀮安全的霍森此时一脸跃跃欲试,在时瀮身边挑战太多了,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靶子。
“别玩得太过,记得留下活口。”时瀮嘴角勾起冰冷的笑,在监视器散发出的光芒下,黢黑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
“好嘞!”
霍森和白禹早就做好了十全的准备,那些黑衣人还未潜进会场,便被一网打尽。
会场外格外僻静的花园中,霍森用手/枪抵住对方领头人的脑袋,啧啧两声,“本来还想陪你们玩一会儿,可你们也太小儿科了吧?暗杀行动搞得跟过家家一样。说罢,想要哪种死法?”
对方阴森一笑,“你以为我们来的就只有这些人?”
“什么意思?”霍森与白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好’二字。
白禹一个重拳挥来,“里面有你们的奸细?!”
对方吐出几颗牙,却不再说话,霍森向手下使了个眼色,控制住这些人后,他立即向会场内跑去。
但只来得及跑出几步,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
接着又是砰砰两声——
阳台的角落里,手持轻巧型手/枪的时瀮解决完对面的人,皱紧浓眉看向怀中受了伤的女孩。
晏卿捂着胸口不断流着鲜血的伤口,意识恍惚之前就想着两件事。
一是终于和时家的家主搭上线了。
二是忍不住想要爆粗,因为这枪伤,真是太特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