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着讽刺的话,晏卿依然在笑。
他不明白她又多欣慰, 看到他一切安好, 又有人真心爱他,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她释怀的了。
“如今你已是王爷, 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 老王爷身体不好,你也不要总顶撞他,还有……”
南锦睿冷声打断道, “这些话不用你说, 德惠自会嘱咐我, 她也会帮我照顾我爹。”
“是啊, 我倒是忘了。”晏卿自嘲一笑, 一见他总是改不了操心的毛病。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铭蓉在门外小声问,“主子, 你叫我吗?是不是不舒服了?”
晏卿看一眼南锦睿, 对门外道,“没事, 做了个梦, 你快回去睡吧。”
“那……要是不舒服, 你就叫我,我穿着衣服呢,马上就可以帮你叫大夫来。”铭蓉不放心道。
“好, 我知道了。”
待铭蓉离开,南锦睿上下审视一眼晏卿,“你怎么了?”
“只是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
“是么,都病成这样也不见洛尔隽来看你,可见你在他心中地位也不怎么样。”南锦睿无时无刻都想狠狠踩洛尔隽几脚,不过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妒忌那个男人。
晏卿笑而不语。
从晏卿那里回来,南锦睿以为自己会高兴一些,可事实是他又开始不断地想起她,想起几年前在穆王府的点点滴滴,完全不受控制。
一整个早上,他就静静地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德惠抱着一盆花跑进他房中,他并未关门,所以畅通无阻,“锦睿,你看,花都败了,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样东西呢,它怎么就死了呢?”
德惠的声音让南锦睿回过神,他静静的看着德惠片刻,忽然语出惊人,“德惠,我们成亲吧。”
刚刚进门的川小侯听到这话险些栽了个跟头,扶正身体后,比德惠先一步出声,“你发疯了?”
南锦睿沉默地抿唇,德惠将花盆扔在川小侯怀中,“你才疯了呢,锦睿想娶我怎么是疯了?会不会说话?”
川小侯却并未理会德惠,他太清楚南锦睿对德惠的感觉,他哪里是真心想娶德惠,分明是受到了刺激慌不择路。
“锦睿,成亲乃是人生大事,不是你一赌气说娶就娶的。这个决定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执迷不悟,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川小侯苦口婆心道。
南锦睿目视前方,眼中没有半丝温情,“我后悔什么?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不懂什么叫做后悔了。十七——”
十七恭敬地出现在门口,听到南锦睿吩咐,“你去晏府传个话,就说我南锦睿要和公主成亲了,希望她届时能来观礼。”
十七一头雾水,但一见南锦睿严肃的表情,便什么都没问的退了下去。
川小侯焦急地攥着扇子,深知真相的他,内心最受煎熬。
而这几人中最高兴的恐怕就是德惠,没想到追着南锦睿到处跑这么多年,今日终于能和他修成正果了,也顾不上羞涩,立刻回到自己的房中给父皇修书一封。
南锦睿一直在等着十七的回复,他派人在门口等着十七,只要十七一到立刻被拉着来到南锦睿房中回禀。
“见到晏卿了?”
“见了。”十七低头道。
“那她听完……是什么反应?”
十七不知该怎么答,“就……就很正常的反应,晏卿姐说祝王爷和公主百年好合,还叮嘱我让我好好伺候王爷,别的就没什么了。”
南锦睿黑眸中隐约燃烧着的一簇火苗渐渐熄灭,他坐回椅子,脸色晦暗难辨,“知道了,你下去吧。”
几天后,京都传来赐婚的圣旨,并且急召他们回宫。
德惠面露雀跃,然而南锦睿脸上却找不到一丝应有的喜悦,这门亲事已经板上钉钉,川小侯也无能为力地重重叹息了一声。
临行前一天,南锦睿突然带着酒出现在川小侯的院中,“陪我喝一杯?”
川小侯自当奉陪,两人不知喝了多少,川小侯已经开始迷糊,南锦睿却觉得自己越喝越清醒,想醉的人反而醉不成。
“锦睿,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还记得你那年刚从边疆打完仗回来吗?那时候我和晋小侯带你去逛窑子,你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把我们两个笑惨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和晋小侯孩子都有了,你却还没成亲,我们都担心你这一辈子怕是都要这么过了。”
南锦睿闷头又灌了自己一杯。
“哎,我也不知道你这门亲事是喜是悲。”川小侯脸通红,目光迷茫的盯着手中的酒壶,“私心呢,我是希望你能娶个娘子好好过日子的,可良心上,我又过不去……我怕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会后悔啊你知道吗?”
南锦睿拧了拧眉,又听川小侯醉言醉语道,“这事儿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可知我憋了这么多年这心里多难受?幸好她还活着,否则我就是到死良心也不会安宁的。你说,你们就真的没有可能了吗?如果你知道当年她并非抛弃背叛你,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还会娶德……”
‘惠’字还来不及说,川小侯就被人死死抓住领子拎了起来,南锦睿赤红着双眼,凶相几乎要将川小侯吞之入腹,“苦衷?你所说之人,是晏卿吗?”
川小侯被这一拎,拎回了些许理智,仓皇之后又觉得借着机会吐出真相也好,免得大错铸成,倒是就是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罢了,我都说了吧。她当年想要救你,也想把麓珠呈给皇上换回你一条命,可穆老王爷病重,已经昏迷不醒,就算你出狱了,也只能见到老王爷的尸体了……最后,她决定用麓珠救回老王爷,然后再去想皇上请罪,她明知这一去皇上定然不会放过她,所以叫我一起骗你,骗你说她是潜伏在你身边的细作,对你并无情谊,只是利用……”
南锦睿松开了手,整个人如同离了婚愣愣的呆坐在那里。
川小侯能明白这个真相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冲击,就如同当年他得知她在穆王府的一切都是做戏一般,他用力握住南锦睿的双肩,“我不想让你后悔,也不想让你和德惠称为怨偶,锦睿,她没有和洛尔隽在一起,她在洛尔隽娶她当天逃了出来,就是为了去大殇救你。”
“救我……”南锦睿喃喃道,他有些无助的看向川小侯。
她去救他,不,不止救了他,还有他爹。可她自己却入了狱,被皇上下令斩首,如果不是洛尔隽在最后关头将她救出,她就会……
一层冷汗冒了出来,南锦睿只觉一阵后怕。
还好,她还活着。
南锦睿突然站了起来,拼命向外跑,连轻功都忘了。
川小侯抹了把脸,这些闷在心里好几年的话他说了,现在就看南锦睿的造化了。
南锦睿一路跑到了晏卿的住处,只是此刻大门紧闭,毕竟也是深夜了,他望着门匾深呼吸,却仍能听到心口咚咚的响声,他敲了敲门,每多等一刻,都能听到那声音越来越重。
吱呀一声,一个家丁提着灯笼前来开门,见到南锦睿便问,“请问您找谁?”
“你主子,晏卿。”南锦睿这时才想到,自己怎么没直接闯进她的房中?反而在这规规矩矩的等人来开门。
家丁闻言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您找这里之前的主人?那您来晚了,两天前这家的主仆二人刚把房子卖给我们老爷,当天她们就出城了,现在怕是已经不在此地了。”
“不可能!”南锦睿喉咙发干,忍着惧意伸手将家丁推到一边,抬腿就往里走。
“哎,你别乱闯啊!”
一路上,南锦睿看到晏卿种的花草还摆在原地,心中稍稍平缓了一些,想必她还在气他不愿见他,才找个人诓骗他吧!
一脚踹开晏卿的房门,原本属于女子的东西此刻都不见了,卧室空荡荡,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当真没在这里。
“哎呀,我都说了,原来的主人已经走了。”家丁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女子,她好像病的很严重,走的时候还需要丫鬟扶着上马车,而且我看她那脸色怕是……”
“闭嘴!”南锦睿忽然一声爆吼,吓得家丁立刻噤声。
川小侯在院中徘徊,看到南锦睿失魂落魄的走回来,马上上前道,“怎样,见到她了吗?”
“她走了。”南锦睿闭上眼睛。
“走了?走去哪?”川小侯满脸错愕。
“无论走去哪……”南锦睿睁开眼,褪去失意,黢黑的眼中闪烁着任何人无法撼动的坚定与决然,“我都会找到她。”
一定,一定要找到她。
***
“休息的好吗?”南凝拿着本书走了进来,就见晏卿浑身意懒的走出来。
“还不错,睡了好长的一个觉。”晏卿噙着笑道。
“你的心愿也完成了,下一步你考虑的如何?”
“我想留下来,继续做以前的事,帮那些心愿未尽的人。”
南凝对晏卿的决定并无意外,将手中的书递给她,“那正好,现在就有一个任务需要你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