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住院了，倩倩的心再狠，也时常经受良心的谴责。

    麦收，对不起，我只是想得到你，我只是害怕穷。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胳膊上挎个破篮子，里面放上一只破碗，一双筷子。走千家，过万户，遭受了数不清的白眼，嘲笑，谩骂，欺侮。那种时时饿肚子的感受，真是刻骨铭心。有一次我一连三天没吃上一口饭，饿晕在路旁，差一点就死了。

    我好害怕那样的生活，我再不要过那样的日子，我要嫁一个有钱人，我要活得风风光光。

    呜呜呜~倩倩伏在床上，偷偷地哭了起来。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害麦收害得那么惨，麦收待她多好呀，一见面，就请她到饭店吃饭，其原因，只是因为她被他抱了。那理由其实很牵强，很无赖。那是她第一次进入那样高级的饭店，以前她多少次在饭店门前走过，羡慕地看着那些开车的有钱人，在饭店里进进出出。

    麦收哥，真得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倩倩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我去看看他吧，他在医院里不定怎么难受呢，这都是因为我。倩倩收拾收拾心情，对照镜子梳理一下头发，洗把脸，换件时兴的衣服，就要奔医院，可是她忽然又停下来。

    我去医院衣红会不会当众羞辱我？衣红知道不知道，是我在麦收身上下了蛊？是我放蛊虫咬得麦收哥？如果麦收告诉了她怎么办？我不是送上门去让人家骂？我不去，不能去。倩倩又走了回来，一把把包丢在床上，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发呆。

    冬天的太阳照在窗棂上，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点光了，快黑了，别去了，明天再说吧，衣红和秀英现在还没回来。说是动手术了，一个手术就花一万五。

    一万五，如果当时我有一万五，妈妈就不会被医院抬出来，扔在大街上。想起惨死的妈妈，倩倩的眼里闪着仇恨的光，思想又钻进了牛角尖：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麦收当初也没安什么好心，他是想占了我的身子！这个流氓，混蛋，有了两个老婆还这样花心，他是罪有应得。他活该受罪，死了活该！

    倩倩觉得脑袋要炸了一样的疼，芊芊没回来，她回娘家了，这屋子里只有倩倩一个人。倩倩肚子饿了，她无心做吃的，到楼下小商店里买了包泡面，两根火腿，抬腿就走，可是她眼睛一亮，盯住了货架子上的酒，说：“二锅头多少钱一瓶？”“五块二”小店里的大妈说。“来一瓶。”倩倩又从兜里掏出六块钱，对方找给她八毛，并把一瓶二锅头递给她，她抓了钱，拎着酒瓶回到了楼上。

    心情郁闷，愁绪无法排遣，倩倩打开酒瓶，倒了满满一小碗，不管不顾地喝了下去。酒入口很辣，象一团火一样流过喉咙，进入肚子里，肚子里象有团火在烧。她咬一口火腿，又倒满一碗，这时候，面孔绯红起来，脑子忽然有点晕乎乎的。可是心更乱了，她愣愣地望着窗户发呆。

    太阳终于落下去了，天色阴暗了下来，冷风呜呜地刮着，刮得电线嗡嗡直响，什么东西被刮倒了，摔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倩倩不想想那些烦心的事，可是脑子不听她的指挥，她拼命地喝着一碗碗烧酒，肚子里燃烧起来，有东西不断上涌，倩倩坐不住了，她摇摇晃晃走到床上，一歪身便躺在软软的床上，双眼再也睁不开，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倩倩做梦了，她又回到了家乡，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大山，村口有两颗红豆树，每年春天，红豆树开花时候，扑鼻的香味便飘满她们家那个小小的院落。那个小院子十分萧条，只两间用凹凸不平的石头垒起来了院墙，上面满是斑斑的苔藓，屋子十分低矮，窗子小，进门时还得弯着腰。

    倩倩的爷爷扔下倩倩的奶奶不管，同时扔下的还有一对儿女，说起来她家祖上就穷，这一年，村里闹饥荒，一连几天，家里都揭不开锅，倩倩的奶奶便准备好了篮子和碗筷，准备让女儿秀姑出去讨饭，因为饿了好几天了，嗅觉特别灵敏，秀姑说：“大胖头进军家又做好吃的了，我闻到米饭的香味了。”

    奶奶看看饿得皮包骨头的女儿，忍不住心一酸，落下了眼泪，进军家是村长，早对秀姑心情不轨，想欺侮她，要不是倩倩的奶奶防得紧，早得逞了。女儿要去借米，无异于羊入虎口，可是看到女儿饿得那个样子，老人实在不忍，说：“要不，你去村长家借点米吧。”

    秀姑一听，眼睛一亮，拿起小瓦罐，便出门了。

    “咚咚！”

    听到敲门声，村长李进军开门，眼前一亮，一个成熟女孩站在面前，虽然衣衫上补丁加补丁，但是俺不住青春的气息，头发乱蓬蓬，却挡不住秀丽的面孔。胸前虽然平平的，还有几分清涩，却也有几分迷人的魅力。

    “叔叔，我家没米下锅了，我想借点米。”秀姑怯怯地说道，手捧着空空的瓦罐。

    “借米，有，有。屋里来拿吧。”村长进军一见秀姑，象是狼见到了羊，眼里露出贪婪。他可是想这个秀姑好久了。

    秀姑一听说有米，眼睛顿时一亮，跟着村长上了楼。村长坐在太师椅上，也不说借米，也不说不借，点着水烟袋，吧哒吧哒地抽了起来。

    秀姑站了一会儿，见对方不提借米的事，鼓了鼓勇气，说：“叔叔，我要借米，我妈在家等着呢。我保证有了米，立即就还你。”

    村长李进军眯缝起眼睛，说道：“前天，段三家的借了我五升米，我不让她还，你知道为什么吗？”

    秀姑心说：你能有什么好心，不过不让还可是一个不小的诱惑，秀姑天真地说：“村长叔叔，心眼好呗。”

    李进军摇了摇头，示意让秀姑到跟前来，说：“你到跟前来，我跟你说，不要让别人知道呀！”秀姑来到了李进军跟前，李进军伸手抚摸着秀姑的头说：“秀姑，你今年多大了？”“我十八了。叔叔，我饿。”

    “秀姑，跟叔叔上床，叔叔借米给你，不用还。”李进军说完，忽然一下子把秀姑搂在怀里，一伸手便往下脱秀姑的裤子。

    秀姑挣扎了一下，但饥饿使她放弃了挣扎。李进军见秀姑不动了，便把她抱到了床上，说：“这是你情我愿的事，你不愿意，现在走还来得及。”秀姑走不了，因为饥饿使她眼发蓝，冒着金星，看什么都想咬一口。如果连命都没有了，贞操呀，舆~论呀什么的，还有意义吗？

    这件事过去后，秀姑怀上了李进军的孩子，她找到李进军，问孩子怎么办？村长说：“孩子跟我有关系吗？我是用米换的，谁也不吃亏。”秀姑哭闹，村长怕影响不好，就说：“要不你做我的儿媳吧？”

    李进军的儿子李忠，本来是个正常的人，有一年早上起来去爬山，当时天还没亮，就听到村边庄稼地里有喊叫的声音，他胆子小，立即停下了脚步，蹲在树后面不敢动，大山里人烟希少，经常出现劫道的，李忠可惹不起。过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庄稼地里玉米棵子一响，两个人影一晃就跑了。李忠好奇心还挺大，就走进了庄稼地，这时候天亮了，借着天光，他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女人，没穿衣服。

    原来是被人强奸了。李忠忍不住心中的欲望，看看周围没人，便伏在了女人身上，那个女人身体还没冷，李忠顺利地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插进女人的肉体。突然他有一种被人盯住的感觉，浑身毛骨悚然，这是怎么了？他惊叫着，从女人身上起来，象疯了一样跑回家中。可是从那天早是回家后，就得了怪病了。

    整天坐在门口，神思恍惚，叫他也不应，饭也不知道吃，众人都知道他得了怪病，请了好几个医生，都说看不了；到省城大医院看病，说是神经出了问题，开了好多药，吃了也不见好。有人说这是被蛊虫吃了脑髓，变成了白痴。

    这样一个男人，村长李进军，竟然让她嫁给他？秀姑当然不答应。村长说：“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没办法了。”

    秀姑回家跟家里商量怎么办，最后为了有一口饭吃，秀姑就只好嫁给了这样一个白痴。一年以后，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就是倩倩。白痴李忠一天夜里发病，掉进了井里淹死了，村长李进军就以克夫为名，把这对母女赶出了家门。

    十年呀，秀姑是怎样把倩倩拉扯大的？只有倩倩清楚，这其中经历了怎样的非难和折磨。

    “小倩，我是妈妈，我来看你来了。”倩倩梦到了妈妈。“妈妈，我终于见到你了，妈妈，我好想你。”倩倩一下子扑在妈妈怀里，妈妈怀里真温暖呀，小时候，多少个风雪交加的深夜，屋子里冷得象冰窖，她就缩进妈妈的怀里，那里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可是现在，由于没钱治病，妈妈永远离开了她，眼泪哗哗地流淌着。

    在怀里哭了半天，倩倩止住眼泪：“妈妈，阴间好玩吗，阴间还会挨饿吗？阴间冷吗？”妈妈抱着倩倩说：“傻孩子，阴间一点也不好，你要好好活着。”倩倩知道妈妈死了，说：“妈妈，你是来看倩倩的吗？”秀姑说：“妈妈此次来是受人之托，你想嫁给麦收是吗，你为什么要在她身上下蛊呢？”

    倩倩哭道：“他不肯跟她老婆离婚，睡了我，不肯要我。”

    秀姑说道：“麦收是个好人，你不可以害他。听妈的话，放了他吧。”

    倩倩说：“妈妈，我真的很希罕麦收，我想跟他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