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芊芊全身无力,来时那种兴冲冲的感觉,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她象是被人抽掉了骨头似的,无力地坐在楼梯口,双手托着下巴,开始认真想一下,自已与麦收的关系,也许从开始两人就合适做朋友,不合适作情人,更不合适做~爱人。两人之间有的只是暖昧,而没有所谓的爱情?只是游戏。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麦收扔掉她,就跟扔掉一件穿旧了的衣服,没什么两样呢?男人都希望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如果真的天真到相信所谓的爱情,那一定会摔得头破血流。芊芊相信自己对麦收的爱情,也许离婚后,孤独的心渴望依靠,也许干涸的心甜,渴望男人爱情之水的浇灌。也许在潜意识里,为了这个男人,她抛弃那桩厌恶的婚姻才那样坚决,毫不留恋。
可是突然发现,那个男人也只是逢场做戏,只是在孤寂的时候,来寻找心灵的依托,苦闷的时候,来寻求暂时的解脱,他对她根本没有所谓的爱,可是这时候,已经晚了,她已落得一无所有。
芊芊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泪水打湿了衣服,楼道里好冷,屁股下面冰凉,咆啸的寒风透过小小的窗子在楼道里回旋,瞬间把她的脸上的泪水冻成了冰晶,而脸也冻得生疼。她站了起来,双腿坐麻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她觉得自已真傻,为什么会傻乎乎地爱上一个有妇之夫呢?对方已有两个老婆,这样的男人,比自己原先的老公还花心。是什么蒙住了她的双眼,使她甘心情愿地为他付出呢?
芊芊想呀想呀,突然明白了,小白脸都没好东西,她骂道,骗了她的感情,骗了她的身子,连带把她的家庭婚姻也毁了,到现在她忽然留恋起原先那个家来,怎么说那也是个家呀。
“芊芊,你怎么走了,家来呀?”衣红看到了芊芊满脸的苍桑,脸色灰白,从楼道里走了出来,便问道。衣红刚从天意回来,手中提着水果,背着一个小包,耳朵上是金灿灿的耳环。眉毛涂的黑黑的,紫唇染得红红的,刚从出租车上下来。脖子上围着价值昂贵的貂毛围脖,整个一个贵妇人打扮。
芊芊说不出的妒忌,妒忌衣红命好,嫁了一个有事业心的男人,不象她嫁了一个花花公子。芊芊冷着脸,也不搭理衣红,自当没听见,没看见,气冲冲地走了。心中想,麦收有两个老婆,两个女人能相处得有如一家人,可自己的老公只知花天酒地,再嫁男人,一定要打听清楚,只知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绝对不能嫁呀。
芊芊走过衣红身边时,见对方站在那一脸的笑容,是那么幸福,恶意地想,你就笑吧,等你一上楼,你就笑不出来了,看见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妇人上床。她甚至有意地回了一下头,看衣红的影子一闪,便消失在楼道里,便停了下来,象是累了似的,坐在树下的长凳上,渴望着听到楼上的吵架声、哭闹声、摔东西的声音。可是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面前的楼房静悄悄的站在风中,安静而和谐,美丽而生动。
芊芊知道,麦收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匆匆一晃就消失了,她该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男人了。提起包,再回头望一眼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小楼,便离开了。
她不知道,衣红却吃惊于芊芊的态度,在楼梯拐角的窗口,注视着她,见到她坐了一会儿,走了,便提着包上楼,刚上楼,就听从业务院里传来脆枝说话的声音,便把门推开,喊道:“是脆枝嫂子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一边喊着一边往里面走。
脆枝早叫着迎了出来,说道:“衣红,我正念叨你呢,你就回来了,让我看看,脸胖多了,白静多了。”衣红亲热地拉着脆枝地手说:“也有些日子不见你了,听麦收说你要结婚了,定得哪一天?”“腊月二十,麦收可以不回去,那一天,你一定要回去给我当伴娘?”
“腊月二十,那真是个好日子。行,我去给你当伴娘。”衣红拉着脆枝的手,说:“我刚买回来的苹果,葡萄。”说着拿了就往脆枝手里塞。并说,走到我那屋去,这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走出业务室,往楼道里面走,掏出钥匙开了门,进了自己的家。
麦收在里面听着两个女人走了,赶紧把凌乱的床收拾好,把窗子打开,把里面污浊的空气放掉,心说好险,差一点就让衣红给撞上了,要是真让衣红知道了,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他把床单子扯下来,丢在大盆里,脆枝憋了这么多日子,早憋不住了,刚才流了那么多水。他把两人的短裤也扔进去,端起盆到水管处,放满面了水,又把暖壶的开水倒进去,三把两把把两人的内裤揉了出来,晾在澡房里,床单拿出去,晒在阳台上。
衣红从窗台上看见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说:“麦收,我刚接到家里的电话,老施要你回去一趟。”麦收的双手湿漉漉的走进屋,从衣绳上扯下毛巾擦了两把,说道:“没说回去有什么事?”“没有,你明天回去吧?”“那就回去呗。”
麦收打通施金宇的电话,问:“支书,什么事呀?”电话里,施金宇冷冷地说:“没别的事,厂子我要撤股。”麦收一听便道:“出了什么事?过了年再说不行吗?现在正是销售旺季。”电话里,施金宇冷笑道:“我是想过了这个销售旺季再说呀,可你不许呀。”
麦收一头雾水,说:“究意怎么回事?你别云里雾里的好不好?”施金宇这才说:“小素说我的发票是假的,不给我报,我要把给开了。你又不同意,我没法在这呆了。”
麦收说:“你的发票到底是不是假的?”“当然不是假的。我施金宇干了这么多年的支书,名誉全给她毁了,我没法呆了。”
“……”麦收也无语,发票的确是他让查的,开假发票怎么入帐?不给入帐,竟然要把小素给开除了,这施支书也特霸道了点。
“这样吧,假发票的事,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回去咱们再谈。”麦收一谈起这事来,就头疼,明明是你开假发票,进货以次充好,在中间做了手脚,可是却仗着手中有权,不依不饶,麦收不得不回去处理一下。
第二天,麦收早早就出发了,脆枝一听说麦收要回乡下,就搭了顺风车,也坐在了车上。秀英名不正,言不顺,去了只能添乱,衣红也不能回去,得看摊,所以车上就只有脆枝和麦收两个人了。
开车得三个小时,麦收两个小时便到家了,麦收刚一回来,小素便找上门来,眼睛也肿了,显然哭过的样子,和麦收一进家门,便坐在沙发里哭了起来,麦收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说。”小素便说:“有什么可说的,你还不知道老施呀,仗势欺人呗。我说他的发票是假的,不能报,他便在办公室里跟我吵了起来,说你凭什么说是假的,必须报,你一个小会计,还想翻天?仗着谁的势。”
“我说,假的就是假的,这跟仗着谁的势没关系。你不信,咱们可以到税务验正一下。”“他怎么说?”“他就骂骂咧咧地走了,过了一会儿,就叫别人通知我,说我不合适干这个工作,我被开除了,立即走人。我不就给你打电话吗。我这么折腾,我是为了什么呀,叫他这么骂我,我,我不干了。”
麦收连忙安慰说:“别介呀,你不干可不行,我都替你撑腰了,有我在,没人能开你。”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来,塞进小素的手里,说道:“这件事你做得对,这五百块是我的奖励,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小素这才破啼为笑,说道:“那老东西,我才不怕他!今后我就跟他干上了。”
麦收说:“好吧,你先回去上班,老施闹着要撤股,真是笑话。”小素说:“这厂子是你贷款开得,他一分钱也没掏,撤得哪门子股?”麦收脸色阴沉得可怕说:“这里面太复杂,你就别添乱了。”
中午麦收赶到毛纺厂时,老施坐在办公室里,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屋子里烟雾腾腾的。麦收一进屋,老施就说:“麦收你回来了,正好,我不干了,我要撤股。”麦收说:“支书,你先消消气,就为发票的事,生这么大火?”
“我能不上火吗?我一个副厂长,连一个小娘们也管不了。”“小素也是按制度办事吗。”“你们有理,我没理,我撤股行了吧?我不干了行了吧,谁有本事谁施展。”老施怒火冲天,脸上青筋崩起多高。
麦收说:“你愿撤就撤吧,我这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菩萨。”看麦收脸色也铁青,老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也不多要,只给我十万块钱,我走人。”
麦收气乐了,说道:“你只有工资,一千块钱,你什么时候在里面投入过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