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紫婶,夜已经很深,繁星满天,小村已经入睡,大地一片平静。久战脱力,麦收把门栓好,没多大功夫,便鼾声如雷了。
象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象时某项重大的事情有了眉目,这一夜麦收睡得十分踏实,连个梦也没做,便一睡到天明。直到太阳透过玻璃,照在床上,麦收才起床。
麦收精神抖擞着穿上衣服,想着怎么力排众议,让东生还当会计。
其实由谁来顶这个会计,麦收心里本来有谱了,这个人叫王大年,送了几次礼了,麦收也答应人家好好考虑考虚。
大年呀,谁让你没娶个好媳妇呢?你家里的本来长得就没人拉样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送给我睡我都没心情啦。这当会计的事,还得考虑综合素质,也就是全家人的素质,不是光你一个人会算个帐,记个工就能行的。谁让人家紫婶素质比你老婆素质高呢?
麦收穿好衣服,全身上下收拾得利利索索得,刚要出门,手机响了。
麦收拿起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麦收想了想,还是接了:“谁呀?”
“我是小菊,麦收哥,回城里了,还是在乡下?”里面传出了小菊那好听的声音。
“小菊呀,我正说要给你打电|话呢,啥事?”麦收用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问道。
“好事,当官的事,我爸说叫你来一趟。”小菊笑着说道。
麦收美好的心情不由地一颤,终于吐口了吗?刘书记会给我安排个什么样的官呢?麦收紧张地呼吸都急促起来:“好吧,我马上就去。亲爱的小菊,等着我。啵!”
电|话那头,小菊“噗哧”一声,笑喷了。“快来吧,想你了,亲爱的。”
再大的事,也没有未来的岳父的事大呀。麦收想着,便把车开出了家门。油箱里的油不多了,麦收拐了个弯,奔加油厂。虽然路边有加油厂,麦收并没去,主要是那的油太次,毁车呢。
“老金,加油。”麦收把车停在加油站,对着正悠闲地坐在树底下,用一只肉虫挑斗两群蚂蚁打架的老金喊道。
“是村长呀,什么时候回来的?”老金这才抬起头来,一看是麦收,连忙打着招呼。
“回来了一天了。”麦收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车门,从里面钻出来说道。
老金拿着东西给汽车加油,麦收双手插在裤兜里,吹着口哨。这才发现老房都拆了,一边码着一撂撂的红砖、水泥,一群人正在忙活着。
麦收问:“这是盖新房呢?老金。”
“盖个二层小楼,下面卖油,上面睡觉,你说有多得。窗户一推开,视野多开阔,谁家的房顶也看见喽。”老金眼睛闪着青春的光彩说道。
“那你不去跟着操持一下,还有功夫卖油?别让人偷你家的东西。”麦收开着玩笑说道。
“包出去了,一间一万块钱,我只管搬进去住就行了。”老金自豪的说道:“不用找人助工,也不用管饭,连水都不用管。”
“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操心?有钱就是他妈的不一样。”麦收笑道。
“你小子,卖油发了,发大发了,盖二层小楼了。”麦收说道。
“怎么也没你好,你都在城里盖上大楼房了,媳妇都比别人多一个,咱这是小打小闹。”老金说道,可是脸上满是幸福与满足,那是经历了种种生活的磨难后,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与满足的神彩。
“孩子呢?你家孩子在城里做什么?”麦收问道。小金初中没上完,就不上了,在家玩了一年,被一伙盟兄把弟撺掇着,便进城找他爷爷去了。
“升了,成了营指导员了。”老金自豪地说。
“麦收吃惊了,小金今年二十一了吧?”麦收问道。
“到年二十二了,现在实行干部队伍年轻化,他们是第一批上去的。再干个几年,升到团级指导员,将来转正,找个好点的县城,当个副县长没问题。”
团级指导员?副县长?麦收觉得眼睛有点干涩,吞了口吐沫,说:“再住上升一级,到了旅级不更好吧?转业到地方,怎么也得弄个县委书记什么的,象你儿子有他爷爷呢,估计得给个省办公厅处长当当吧?”
“孩子学习跟不上,没文凭呀,正上军校呢。如果成绩好,还能再升升,不过,咳……”老金不说了。似在后悔吧,如果当初不跟老子拧着来,现在在最次也该在县里当个副县长吧?出门车接车送,有小秘陪着,得多少人巴结呀?咱都不尿他!
麦收把油钱交给老金,拍拍老金的肩膀,无限惋惜地说道:“老金,你呀,哎,白白丢了那么好的机会呀。要不现在怎么也是个县长吧?”
“谁说不是呢,要是能再重新活一遍,该多好呀。”老金笑了笑,金色的阳光下,那张被太阳晒得紫红的脸上,满是懊悔。
“行了,不说了,不说了,人要知足,知足才常乐吗?”麦收打着哈哈,一踩离合,汽车缓慢开出加油站,上了公路。
把握住机会呀,机会不总是等着你,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人生之路就是这样。麦收无限感慨。
汽车一进城,直奔服装厂,小菊在办公室里等着。女职工见了麦收,一个个笑嘻嘻的,挤眉弄眼,麦收也不理睬。和小菊肩并肩地走出服装厂,走出女工们的视线,上了汽车,驱车来到了县委家属大院门口。麦收在这里几进几出的,连站岗的都熟了,也没拦,直接一挥手就让进去了。
汽车行驶在漂亮的小楼之间,花园似的院子里,麦收无比兴奋。小菊站在一边,时不时地问一些衣服上的事。麦收知道,只有自已愿意,他的生活便会发生彻底的改变。从一个平头百姓,迈入仕途。
秀英,衣红,他知道无法面对她们,但现在麦收管不了那么多了。
终于汽车停在了停车场,麦收和小菊下了汽车,两人走在满是树荫的砖铺小路上,周围鸟语花香,环境清幽怡人。麦收仿佛第一次发现,这里环境这么幽美,又是人工装饰的假山,又是绿水淙淙的小河,还有花间嘻戏的小鸟。两人穿花度柳,终于来到了一幢红色的小楼面前。一进门,麦收便喊:“阿姨,忙什么呢?”
小菊的妈妈正在收拾屋子,一见麦收和小菊回来,立即高兴地说:“是麦收呀,快坐吧,你刘伯刚才有点事,出去了,他说让你等他。”
“噢,出去了。”麦收说:“阿姨,我来帮你收拾吧。”麦收抢过于政佳手中的墩布,开始墩地,地上其实挺干净的,但于政佳还说太脏了,见麦收墩地,便又从角落里找出抹布,开始擦起柜子来。
麦收墩完了地,便去洗墩布,外面的阳光好刺眼,但经过树叶的遮挡,落在地上,只剩下丝丝缕缕的光点,象温顺的小鹿伸着舌头舔着你的手。
洗完墩布晾上,又忙活了半天,终于屋子里窗明几净,两个人洗完了手,便坐在沙发上休息。
麦收想问,刘书记给我了个什么官?又不好问,只好满是兴奋地干等着。
“麦收,你想好了吗?”于政佳问道。
“想好了,”麦收连忙说道:“我爱小菊,小菊也爱我。”路上小菊已经跟麦收谈过了,这次爸爸找麦收,就是要谈谈跟小菊的婚事。
于政佳意味深长地说:“两人没有感情,在一块也是受罪,离了反倒对双方都有好处。”于政佳伸出手去,把麦收头上的一片树叶给拿掉,接着说道:“你跟你老婆提过吗?你老婆怎么说?”
感情不和?我没跟谁说感情不和呀?麦收一愣,但随即释然了,总得找一个站得住的理由吧?要不法院不给办离婚手续。麦收心理不舒服,但是为了自已的光辉前途,只能牺牲两个人的幸福了。
对不起了秀英,对不起了,衣红。
想到衣红,麦收心忽然一沉,那可是救命的恩人呀。不管了,不管了。麦收结巴结巴地说:“我,我还没跟她说,这种事,其实说也说不通的。”麦收苦笑,只能是强制执行了。
“你不说怎么成?我家小菊可不是一般人家的闺女,要明媒正娶,吹吹打打,用八抬大轿抬进门的。”于政佳说道。麦收有一种晕眩的感觉,从来没做过亏心事的他,也觉得这样不妥当,但是他强行压下了这种不舒服。讨好地对于政佳说:“那是自然,我回去就跟她离婚,回去就离,她不离我也得离。”麦收点头哈腰,同时四处寻找小菊,那有小菊的影子,早躲到自已屋里去了。
“你刘伯说了,只要一结婚,立即给你个镇长做,干个三五年,有了政绩,再升到县里。”于政佳的声音象从九天之上传来,缥缈高远,有如伦音。
麦收的脑袋晕晕呼呼的,早找不着北了,唯有点头称是。
“当然,如果你要是不跟你老婆离婚,那官是升不成了,你也可以在村里当你的村长,有机会或许能当上乡长吧。”于政佳说:“镇长,县长就没指望了。”大概看到麦收有点一时适应不了,于政佳又敲打了麦收一句。
“对于你来说是个机会,别人削尖了脑袋想谋个升迁的机会,都没有。没有个百捌十万的就当上县长了,就是有这钱也不见得有这个机会呀。”于政佳说。
从小菊家出来,麦收好象飘在云端,就要当镇长了,多风光呀,多体面呀!
但是一想到要和秀英和衣红离婚,麦收的心一下子又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