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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杀人案
    陈登科转念一想,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镇长,说起来这凤仙家是赤贫户,她闺女的学杂费,不用找学校解决,你别笑,真的,我说得是真的,现在不是有贫困生的名额吗?给她一个,除了学杂费免了,每学期还可以得到大几百块钱的补助。”

    麦收一拍脑袋,心说对呀,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便说:“那就给她一个名额,连带五保户都给他家一起办了吧。我听张秘书说,他家的房子都是危房,说不定哪天下一场大雨,房子就倒了。”

    终于把这件事办妥当了,麦收又想起了白杨树村的事,于是给白杨树村的村委会打电|话,电|话是陈立杏接的,一接电|话,陈村长激动地说:“镇长,太谢谢您了,您真是咱小杨树人的大救星呀,现在新的校舍已经开始打地基了,承包给了村里的建筑队,不接活不知道里面横着竖着,一接活,才知道这里面原来利润这么大,你放心,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我们一定要把校舍建得漂漂亮亮的。”

    麦收骂道:“你狗日的,现在尝到甜头了?我可是告诉你狗日的,千万别为了赚钱,弄成豆腐渣工程,要是出了质量问题,我叫你小子赔得连裤子都没得穿。”

    陈立杏在那头嘿嘿地笑着说:“镇长,你放心吧,您抬举我陈立杏,我还能自已打了自已的脸?”

    麦收又问村办养老院的事,说:“养老院的事,也是刻不容缓,一待校舍盖成,便立即筹措。我已经跟县上要了这笔钱,就等着你们来拿了。”

    说到这麦收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再没有了以前的随便,因为这件事被县委记书记做为重中之重来抓,刘书记说,多为人民解决实际困难,只要下面给你送锦旗,立即升你做镇委书记,那是名符其实的镇里一把手。

    麦收现在是副镇长,上面还有个党委书记,虽然这个党委书记是个老好人,早被他架空了,但在名义上,他还是的副手。

    麦收觉得把这件事好办,同时暗示一下陈立杏,要他们小杨村的村委会到时候送给镇政府一面锦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接下来,冬天来了,就该好好抓抓村里的企业,他也是办企业出身,对企业的经营管理也算是个内行人,办好了这件富民工程,带着全镇人民走向富裕,那时候升副县长的日子就为期不远了。

    麦收挂了电|话,喝了一杯茶,寻思着下一步的工作。他把纹纹叫来,问全镇的税收情况,又问了支出情况,发现,全镇的税收是三百万多,而支出竟然达到了五百万,竟然有近二百万的亏空,乐观的心情一下子没有了。便把两个主抓税收的副镇长叫来,寻问了税收的情况,立即布置下任务,要他们想办法增加税收,最起码要做到收支平衡。

    于是每个村的任务又加重了,镇辖的十多个行政村子各显神通,增加税收。麦收这天正在镇府坐着,门一开,衣红从外面走了进来,麦收的心突地一跳,立即站了起来,打量一下衣红,只见她的穿着已经完全没有了过去的鲜亮,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农村妇女,脸被太阳晒得黑黑的,皮肤也粗糙了,脸上甚至出现了几道皱纹,只有那一双眼睛,还是那么有神。

    “衣红,你来了?”杨秘书对自已的镇长的历史那是门清,也完全知道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农村妇女曾经是镇长的结发妻子,便立即冲了杯茶水递了过去,说:“衣红姐,您喝茶。”衣红说:“我来是上|访的。”

    麦收的额头青筋跳了一下,说:“什么事?”

    “村委会把超生户全都抓了起来,说每多生一胎,罚四千块钱。有三胎的家庭罚一万块钱,她们哪里拿得出来,都是两个肩膀抬一个脑袋,土里刨食,这么多钱哪里掏换去?”

    麦收知道,如果不是没办法,衣红是再也不想见他的,自打麦收升了镇长之后,曾经跟衣红商量让她当村里的妇女主任,衣红不干,说嫌烦,还不如在家里呆着了,眼下怎么替妇女们出头了?

    麦收说:“村里没有企业,增加税收,确实有一定的难度,眼下已是秋季了,毛纺厂应该开始营业了,只要毛纺厂开始运转,赢利了,税收自然也跟着上来了,镇委会下一步开始着手,发展村办企业,你也想着带动全村人搞富业嘛,开厂子主要是个销路问题,你也在外面闯荡过,可以带着村民一起闯嘛。”

    “可是眼下这一关怎么办,村里都把人扣起来了,这样下去也不是解决的办法呀?”衣红望着面前的男人,这个曾经跟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的男人,觉得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心里酸酸的,忽然眼里便开始潮了起来,她急忙把脸扭向一边,眨着眼睛,努力不使眼睛泪流出来。

    “这个问题好解决,我立即给村委会打电|话,叫他们放人。但钱还是要交的,可以先校一半,三分之一也成,剩下的,头春节一定要交上。就这么办,你看怎么样?”

    麦收望着面前的妇人,忽然涌起异样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走入仕途,他和她应该是一对幸福的夫妻,可是就是为了那个别人梦魅以求的机会,他选择了放弃。

    “孩子好吗?”麦收问道。他知道,在和小菊结婚之前,衣红是有身孕的,虽然他没在她身边,但是还是托了人在医院里照看。

    “孩子好,就是特别淘,象你,又聪明,又淘气。”衣红说道。麦收从口袋里掏了钱夹子,从里面拿出一沓子人民币,递给衣红说:“这是给孩子的,你拿上,千万别让咱的孩子包屈。”接离婚协议,麦收是要掏孩子的生活费的,所以衣红倒是没客气接过来,两人都没数多少钱。

    “过几天,我去看看咱们的孩子。”麦收说道。

    “你愿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衣红仍然平静地说道。

    “一个人,又当妈又当爹的,辛苦你了。”麦收说道。衣红的眼睛里忽然蓄满了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流过美丽的脸颊,经过嘴唇,流到下巴上,再从下巴上滴落下面,很快,下面便汪了一滩水。

    “你别难过,我也是没有办法。”麦收轻轻地说道,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卷钱,塞进衣红的手里说,“你要是忙不过来,叫孩子上托儿所吧。”

    衣红走了,什么也没再说,麦收走到窗边,隔着玻璃,望着衣红弯腰打开了自行车的车锁,调转头推着走出了镇政府大院。

    麦收又走出屋,出了镇政府大门口,站在门口那棵生活了几十年的柳树下,望着骑着车子远去的衣红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

    现在地里的秋庄稼已经收完,不少人家正在种麦子,红色的播种机正在田野里奔驰。麦收望望天上那恒古不变的太阳,忽然觉得人生的变幻无常,百年一瞬,生命苦短。

    直到衣红的影子彻底从柏油马路上消失,麦收才回到了自已的办公室,立即给焦村的村委会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村长王大年,对方一下了听出了麦收的声音,惊喜地说:“老村长,是您呀?我说今天早上一起来,就有只喜鹊在门前树上叫呢,原来是老村长有事呀。”

    麦收说:“我听衣红说,你把全村超生的妇女都抓到大队了?二胎罚四千块钱,三抬罚一万?不交钱不让回家?”

    王大年一听,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已的头皮说道:“老村长,这不是为了完全您下达的增加税收任务吗?您也知道,咱们焦村除了您办的毛纺厂,还没有别的厂子,不瞒您说,这笔钱我还真的没处着落去。”

    麦收说:“马上把人给我放了,交不上的先拿一半,拿三分之一也成,今年冬天你给我坐在村委会里想法子,让村里乡亲们有个门路,奔向小康。”

    “实在没法子呀,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除了土里刨食,也不会鼓捣别的。”王大年在电|话那头叫苦。

    “那你们白天都干什么呀?整天就是打麻将,推牌九?晚上呢?”麦收不满地问道。

    “晚上,能干什么?抱着老婆草X呗。”王大年说道。

    麦收骂道:“要不咱焦村有那么多超生的呢,都是晚上没事瞎日鬼出来的。”麦收想听别的答案,便问:“日鬼完了呢?”

    王大年说:“日完了,抽袋烟,歇个乏,还跟着草X吧。”把麦收气得拍地扔了电|话,呼呼地在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电|话铃声响起来,张慧君拿起电|话:“镇政府,请问你找哪一位?”

    “我找麦镇长,我是宋家庄的宋老件呀,找镇长有急事。”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急促的声音。

    张慧君看一眼镇长,麦收冲她摆一摆手,意思是说他不在。慧君说:“镇长不在,您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镇长回来了,我代您转达。”

    “不好了,宋家庄出了人命案了。”宋老件在电|话里慌慌张张地说道。

    “什么人命案?”

    “大坎把春生一家全给砍了。砍完了,他也吓得腿肚子转筋,让人搀扶着,到派出所投案自守去了。”

    电|话是摁了免提的,所以麦收听得清清楚楚,一听说出了人命案,坐不住了,人命关天呀,如果县上知道了,非追究他的责任不可。他立即拿起了电|话,说道:“你把事说清楚,为什么要杀人呢?”

    大坎是个军人,他当兵长年不在家,他老婆耐不住寂寞,就跟别人好上了,有人就跟大坎说了,大坎偷偷回家了,晚上深更半夜的潜入自家窗台下一听,果然是老婆跟别人有染,当下一脚踹开了门,从案权上拿了菜刀,进屋挥刀就砍,春生当场就被砍死了,他老婆挨了一刀,没伤着要害,趁黑跑了。

    大坎还不肯罢休,又跑到春生家里,春生的老婆还没睡,大坎破门而入,说:“你老公跟我老婆睡觉,你管不管。”

    春生的老婆不但不劝慰,却嘲笑大坎,连老婆都哄不下,真是个窝囊废,大坎一气之下,提刀把春生的老婆也杀了。

    村子里的狗疯狂地叫了起来,声音听着让人渗得慌,月亮沉下去了,只有满天的星斗闪着诡密的光。起风了,风吹动树桃,哗哗地响了起来,听着仿佛有人在哭泣。

    宋老件说得反反复复,麦收听了大概意思,说:“这件事镇政府知道了,一定会慎重处理的。”

    麦收知道,必须马上上报,人命关天,他们不敢瞒报,于是立即报告给了县武装部的事故科。

    上报完了,余副镇长才说,你们太不冷静,像这样的伤亡事故,各地一般都是采取瞒报办法的。因为你报了武装部,他们不但不会给你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添乱,找你的茬子,罚你的款,甚至搞到你书记、镇长头上,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可是不报有什么办法,这个叫大坎的青年,可是部队的,出了这样的大事,如果隐瞒不报,真的追究下来,还以为镇政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