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庇斯,雷必达。下个月谷物成熟的时候,我便将带着刚收割的粮食,登陆希腊。庞培还在那里等着我。这场内战必须尽快结束,罗马的人民不能长期的忍受这种局面,内耗只会吹垮共和国。在我登陆希腊期间,我希望你们能够留在罗马,替我管理这座伟大的城市。当然,必要的时候,我会叫你们登陆希腊,作为我最后的援军。”
初秋的时候,冷风扫过罗马的大街小巷,褪去了夏天的燥热以后,凯撒在自己的住宅里单独会见了雷必达和阿庇斯。
或许是知道安东尼的管理能力不行,凯撒故意将这个傲慢的骑兵队长带在身边,而选择了另一个衷心的副手雷必达,作为在自己离开罗马期间,管理这座城市的主要负责人。阿庇斯作为雷必达的助手,也暂时的留在了罗马。
只是阿庇斯也知道,此刻的罗马城已非昔日的罗马城。庞培和元老院还有大量贵族,商人的离去,这座城市在饱经战火沧桑之后已是千疮百孔。面对财政危机,还有一大堆嗷嗷待遇的破产农民。即便阿庇斯不说,凯撒也知道此时接手暂时管理这座城市的巨大难处。然而,屋大维还未成年,安东尼并不擅长管理经济,此时凯撒的身边或许也只有雷必达可以暂时接管下这个烂摊子。
“我会留下四分之一的资产作为管理这座城市的后备资金。然而你们必须缩紧财政管理。城里的贫苦平民太多了,能够得到工作的毕竟是少数。解决这群‘难民’的生计已经是一大难题。希腊的战场会持续多久,我并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快逼庞培决战。一旦凯旋而归,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所有困境,将得到缓解。祈祷众神的庇护吧。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还能够如此坐在这里。畅谈罗马的未来。”
凯撒如是说到。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神情。然而,和所有的领袖一样,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或者说,自从他贷款取悦罗马平民那一天开始,凯撒便选择了这条孤独寂寞而困难重重的改革争权之路。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一个人去思考,去背负。罗马国内的政治,军团的管理,城市的管理,被占领征服的蛮族部落的情况,进展。还有军团内部人员的心思和动作,每一件事,都需要凯撒去考虑,去观察,而后做出行动。可以说,每一次任何的行动,都需要经过无数的权衡利弊之后,才得出的结论。阿庇斯站在这位伟大领袖的面前,有时不得不感慨,成为统治者,尤其是英明的统治者,其实是何等的困难。尽管多少人都在羡慕着。
……
秋天,凯撒登上了前往希腊巴尔干半岛的船只,同时,屋大维和年轻的阿格里帕也在这支庞大的队伍中。阿庇斯和雷必达站在码头,望着满眼绯红的天际,心里充满了惆怅。
但是,有一件事,却正朝着阿庇斯所预料的方向发展,并且阿庇斯为此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就是在秋天收割完所有罗马城区郊外的谷物后,城里的人们发现其他农产品制品的库存所剩无几了。尤其是葡萄酒和橄榄油。
或许有一些看准商机的商人,早在凯撒命令罗马城外的乡村都必须种上谷物时,便发现了来年的商机。但是他们没有阿庇斯那么通畅的贸易渠道。他们囤积的货物也是少量,而阿庇斯是军团的指挥官。在某些通关门路上,比那些纯粹的商人来得轻松得多。于是,今年冬天,这笔交易,阿庇斯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看到市场上因为稀缺这些货物,而导致这些商品的价格水涨船高时,阿庇斯知道,是时候让塞克拉斯将那批货带回罗马了。
只是在进城前,阿庇斯还不想让自己的人那么明目张胆的进城。
一个星期后,在高卢与罗马的边境省份——罗马南法行省内。兵痞百夫长塞克拉斯收到了自己指挥官从罗马寄来的信件。内容便是叫塞克拉斯将这批春天就准备好的货物送到罗马边境。然后将它们分批批发给罗马各地的商人。让这些货物以不同渠道流进罗马。
收到命令后的塞克拉斯则开始繁忙起来。丢掉手中玩弄的女奴,丢掉高卢来的高档葡萄酒,开始指挥着奴隶将这些货物从仓库里搬运出来。储存了半年多的货物,等到季节来临时,终于可以换做大笔的银币。当然,阿庇斯也是一个懂得如何体恤收买手下的人,一年前,当塞克拉斯带着这项艰巨的任务离开罗马时,阿庇斯便允诺他。半年或者一年后,倒卖这批货物所得的利润他可以拥有十分之一。这笔丰厚的财产甚至可以让塞克拉斯在罗马城买下一栋别墅,外加十几个奴隶。相当于从一个街头地痞瞬间成为有财产的贵族阶级。这对于从未见过如此多财富的塞克拉斯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满足,当然,这也换来这位百夫长的无比衷心。
“兄弟,为什么你不让那个兵痞直接进入罗马城贩卖这批货物,它可以取得更高的利润。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这明明是合法交易,你却要做得如此隐晦,躲藏?”
囤货贩卖这件事只有阿庇斯,塞克拉斯和克莱恩三个人知道,而眼下,克莱恩显然对阿庇斯的做法感到不解。
“凯撒。一切还是因为凯撒。贩卖葡萄酒和橄榄油,这些看似正当合法的生意,在此刻,却是不合凯撒心意的。因为现在并不是和平时期,换句话说,恰恰是因为战争,才有了我们这次发财的机会。而从中获利的财富却没有用到战场上,没有用到军团上,那样,凯撒会如何看待我?一个卑劣,狡诈,唯利是图的商人而已。更过分的是,这个商人还是一个利用自己军权获得利益的奸商,那样,等到凯撒回来,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阿庇斯心机重重的解释到。
“但是,当你获得这些利益以后,凯撒不会知道吗?我的意思是,即便你做了如此隐藏,凯撒还是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隐藏不是比没有隐藏更加让他恼怒吗?”
克莱恩虽然是一名在竞技场上与野兽搏斗的粗人,但是很多时候,他并不是一头真正的野兽,也有着自己的思维。
“是的,所以,这批货物并不能光明正大的流进罗马,但是通过它所获得的利益,却必须用在罗马或者军团上面。我原本以为凯撒会带着我去希腊,那时,我会将这笔资产拿出来,用于军团维护上面。以表我圈钱是为了罗马军团的建设,为了取得这场内战的最终胜利。那样,凯撒便不会迁怒与我,而且,还有可能更加重用我。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凯撒并没有带我前去希腊。他只是把我留在了罗马。而我,在获得这笔利润之后,也必须找机会用在罗马城的维护上。至少是公共建设或者安抚群众。如果这样,凯撒或许还会表彰我,在他离开希腊时,我对罗马所做的贡献。那时候,更高的军职或者罗马官职,才会等着我。”
阿庇斯坐在软椅上胸有成竹的说着,而克莱恩则再次目瞪口呆,他惊讶于自己曾经的角斗士之友,竟然有如此深晦的政治思想。或者说,他的智慧,绝不亚于任何一个罗马贵族的想法。在做出某一件事情时,总有着更深一层的目的。
但是克莱恩似乎又脑子短路的想到另一个问题——
“不对,阿庇斯。你这样只不过在原地绕圈子。你圈得财富,而后又将它无偿的捐赠出来,那样,凯撒不会觉得你太过狡诈,太过做作吗?”
“但是我表达了我的衷心。凯撒需要衷心于他的人,需要懂得时势的人,更需要聪明有能力的人,事实上,我做这些,还是为了证明我的能力给他看。我想,就像他重用雷必达一样,罗马的重建秩序,凯撒需要一批能人,而不是只会宣誓效忠的人。”
阿庇斯缓缓回到。
“噢,这太复杂。阿庇斯,在罗马,多少人渴望获得财富,拥有财富,便拥有了一切,而你,却恰恰相反。你舍弃财富,却为了得到凯撒的重用,得到权力?难道财富不能买到应有的权力吗?”
克莱恩总是不明白很多复杂的利害关系。然而,阿庇斯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的样子。
“不,你错了。克莱恩。在罗马,拥有权力,便拥有财富。财富只是一时的,聪明的人利用财富,是赢得地位和权力,然后通过权力,达到财富的巅峰。这种人就像凯撒。众所周知,我们伟大的凯撒,一开始步入政坛的时候,是穷困潦倒的,他甚至为了躲避债主的追杀而逃进妓*院,然而,他的挥霍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浪费。他在赢得人民的认可和赞许。他在寻求权力的道路。而让金钱为他铺平了前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之后,他便开始了人生的辉煌。竞选执政官,操纵元老院,进军高卢,最终带着军团,返回罗马。凯撒便是这样一种人,利用金钱,财富,而不是被财富,金钱所利用。而相反的,克拉苏,便是那种被金钱,财富所利用的人。相比于凯撒,克拉苏一开始的财富可谓富可敌国,但是他最终也是被财富所毁灭,他窥视凯撒在高卢取得的战绩,也要像凯撒一样,通过战争,获得可观的资产收益,于是,他在利益熏心之下,进攻了帕提亚,最终,永远的将自己埋葬在了那里。”
阿庇斯说完,克莱恩的脸上则明显的一脸迷茫的表情。或许这个粗鲁的角斗士和兵痞塞克拉斯一样,只能听到一定层次的道理,再深层次的权力理论,已经不适用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