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吟屿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犀利的目光看向于晴。

    “你发现了毒品？”他的声音又低又沉，还带着不可忽视的阴郁。

    于晴“嗯”了一声，见岑吟屿的表情有怒气有不满就是没有惊讶，心中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

    她眼神探究地看向岑吟屿，斟酌着语气，道：“我刚刚发现的时候也很惊讶，可是正是因为这个发现，我才怀疑你母亲真正的死因跟你无关。随后岑起霖的反应也间接证明了这一点。他的反应太心虚，有种急于掩饰什么的仓促感，所以我怀疑你被赶出岑家，也是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小屿，你是当事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岑吟屿的手掌紧紧攥着身下的沙发，内心波涛汹涌，阴暗的情绪席卷而来，几乎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于晴问他，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当然知道，而且知道的清清楚楚。

    从岑吟屿记事起，就生活在一个扭曲压抑的家庭环境里。

    在他蹒跚学步、还没上学的时候，记得妈妈还是很疼他的。她会笑着跟他做游戏，会教他唱歌，在他睡前读故事书，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段记忆十分久远，可岑吟屿记事早，在记忆中仍能记清楚妈妈那个时候温暖明亮的笑容。

    可是他也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家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小孩。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比他长得高、长得壮的大哥哥。

    岑吟屿曾经还试图靠近过“哥哥”，可每次靠近他都会被他一脸厌恶地推开。他不和自己说话，只会拿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看一件不值一提的垃圾。

    小孩子虽然不懂事，但也分得清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在被岑临北明显的讨厌排斥后，岑吟屿就学乖了，不再试图跟“哥哥”一起玩耍，每次只要看见他就躲得远远地。

    除了哥哥，他还有个不怎么露面的“爸爸”。

    妈妈总是跟他说，爸爸很忙，没有时间回家，他是在做很重要的事，所以才一直没有时间回来看他。于是在岑吟屿的心中，爸爸是爱他的，只不过因为太忙，而抽不出时间回来看他。

    可是，当他期盼着的爸爸终于回来的时候，却并没有对他表现出多大的疼爱和宠溺。

    岑起霖只是冷淡地拍拍他的头，然后让保姆抱着他回去。

    当时岑吟屿小小的脑袋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委屈又询问地看向妈妈，可高婧当时的全部心神都飞到了岑起霖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岑吟屿的心情。

    后来，在岑起霖一次又一次的冷淡和漠视中，岑吟屿终于明白，他的爸爸并不喜欢他，哥哥也不喜欢他，除了妈妈，他在那个家就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但高婧也渐渐变了。

    岑起霖一开始只是不怎么搭理他这个儿子，后来不知怎么的，他连高婧也渐渐冷落了下来。

    对于高婧而言，儿子虽然重要，但是谁都比不上岑起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发现岑起霖对她一日比一日敷衍，高婧就慌了。

    她不再将心思放在儿子身上，而是想尽办法讨好岑起霖，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后来，大概是岑起霖也怕了她的粘人和纠缠，他终于找高婧开诚布公地深谈一场，跟她倾诉了一下自己的顾虑。

    他之所以对待岑吟屿十分冷漠，是为了不让大儿子伤心。

    他还说，他不会讲继承权交给岑吟屿，担心岑吟屿将来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才在现在就忽视他。至于他冷落高婧，也是因为岑临北曾经跟他说，不想见到他和高婧在自己面前腻歪。

    高婧这才意识到，岑临北在这个家中的地位。

    他是岑起霖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姜蓓蓓的唯一一个孩子。高婧知道，岑起霖一直对姜蓓蓓心怀愧疚，所以他将这份愧疚之情转移到了岑临北的身上，几乎对他是有求必应。

    因为顾忌大儿子的感受，他愿意冷落亲生孩子和情人。

    后来，为了不让岑起霖继续冷落她，高婧就主动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她愿意好好教导岑吟屿，让他听哥哥的话，不会让他长成张扬贪婪的性格，她会什么事都以岑临北为重，愿意和岑起霖站在一起，好好维持这个家。

    高婧说到做到，她开始严厉地教导起岑吟屿来，命令他必须要跟在哥哥后面，听哥哥的话，不许调皮、不能惹哥哥生气。

    岑吟屿也的确听她的话，就这么去做了。

    可是每次只要他主动接近岑临北，就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

    但高婧见他被推开，不但不安慰他，反而还斥责他不知道坚持、只知道半途而废，一次又一次推着他靠近岑临北。

    就这样，在高婧的有意讨好下，岑吟屿只能被动地接近岑临北。而岑临北也因为被岑吟屿烦透了，从刚开始的漠然无视变成推推搡搡起来。

    当岑吟屿渐渐长大，岑临北也意识到了他对自己带来的潜在威胁，他的态度更加恶劣，对岑吟屿的厌恶之情更盛。所以他的那些朋友才会为他出头，集体欺负起弱小的岑吟屿。

    岑吟屿到现在还记得，高婧第一次发现他被打了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他再次被岑临北当场推倒在地，高婧刚好在一边看见，可却没有上前去拉他。等岑临北走后，她皱着眉头上前，拉起岑吟屿，一边拍着他身上的灰尘一边道：“怎么又惹哥哥生气了？你要温顺一点，不能跟哥哥吵架，什么都要让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当看见岑吟屿露出来的肩膀上那一块显眼的青紫后，她的身体僵住了，随掀起岑吟屿身上的衣服，看到他上半身那一块块淤青，她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声音发颤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岑吟屿看着妈妈的眼泪，终于鼓起勇气，道：“这是哥哥那些朋友打的，哥哥也不喜欢我。妈妈，我可不可以不要再跟着他了？我不想再被打了。”

    高婧一怔，愣愣地看着岑吟屿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她手指微颤地将岑吟屿的衣服整理好，眼神游移着，不敢去看岑吟屿期盼的目光，然后道：“你、你哥哥不是故意的，他们应该只是调皮而已。小孩子嘛，下手都没轻没重的…….你记得，以后躲着点…..跟在哥哥后面的时候，嘴巴甜一点……”

    剩下的话岑吟屿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呆滞地看着面色尴尬的高婧，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