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棠跟着段景玄在絮州城浪了好些天, 终于化到了一次缘。
还是一个妹子的缘。
那个妹子姓吴, 算是个白富美,还是有文化的白富美。吴家和絮州城杨家有亲事, 本来吴妹子的爹给她订的是杨家大郎, 谁成想, 杨大老爷重病,大夫人也忧思过度伤了身体,而游学在外的杨大郎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古代人说亲, 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吴妹子的爹娘一合计, 反正都是和杨家结亲, 不如就把杨大郎, 换成二老爷的外甥张家郎君。
虽然这么一来,不算是直接和杨家结亲,可现在杨家管事的只有二老爷,二老爷没儿子, 只有一个嫡亲的外甥,他们跟张家郎君结亲, 也就和同杨家结亲差不离了。
吴家两老想的特别棒,可关键是吴妹子不乐意啊,她跟杨大郎定亲不是一日两日,这都快到她出阁的岁数了,突然让她换老公,吴妹子怎么可能乐意, 不带这么玩的。
吴老爷想跟杨家结亲,但也不是不疼闺女的,于是就犯难,吴夫人提议,先让两个小辈的八字合一下,如果大吉大利,这也算有了换人的理由,如果跟张家郎君八字不合,那没什么好说了,他们夫妻俩也不是上赶着让女儿嫁过去受苦受难的。
合八字这种事,不是找和尚就是找道士,絮州城有道观,但人家只捉妖。专业不对口。正巧段景玄就送上了门,而且从外表上说,他这种俊美禁.欲,宝相庄严的年轻和尚,无论是对中年男性还是女性,杀伤力都极大的。
段景玄自打出现在絮州城,明里暗里已经有好几拨男女试探过他了,只是大家都要脸面,而且大都对神佛心存敬畏,也不敢真的霸王硬上弓,亵渎佛祖。
吴夫人看到段景玄,就觉得他绝对是有真本事的和尚,没别的原因,颜即正义。
“大师,这两个八字……”吴夫人看到段景玄皱眉的神情,心里紧张的同时,又觉得这位大师长得也太好看了些,连皱眉的样子,都比她家老爷年轻那会儿俊出不知多少倍。人跟人真不能比。
“可是有什么问题?大师不妨直说。我跟我家老爷身子康健的很,受得住。”
段景玄双手合十,长眉微敛道:“恕贫僧直言,这二人的八字,天生相克,若是亲人,则必定一方身死,若是夫妻,成亲不出一年,必定夫妻反目,家宅永无宁日。”
吴夫人一听,顿时懵了,她也有想过两人的八字可能会有些不合,她在女儿还小的时候,就让人给她算过,女儿命中有贵人运,需嫁杨姓男子才能撑得起她命中的贵字。
吴老爷一开始提出把定亲的对象换成张家郎君的时候,吴夫人就不同意,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怎么能随意更改?若换成别姓亲家,两人定会气运不合。
可吴老爷说,杨二老爷,有把张家郎君过继到杨家来,加上杨大郎又生死不知,大老爷和大夫人眼看着身子不行了,吴夫人这才勉强点头。
她对过继的事情,本就将信将疑。因为目前张家也是只有一个儿子。要是过继到杨家,张家传宗接代的事可怎么办?
一听段景玄的话,吴夫人当下就慌了:“这可如何是好?”那她女儿的婚事怎么办?杨大郎下落不明,张家郎君又和女儿八字相冲,难不成真要另外找个姓杨的人嫁出去?不知根知底,他们哪里敢把女儿嫁过去。
段景玄闻言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又开口说:“所谓姻缘天注定,令千金既已有注定的良人,二位施主又何必舍近求远,且耐心等着便是。”
吴夫人和吴老爷心里不禁嘀咕,他们女儿难不成跟那杨大郎是天生注定的夫妻不成?
余嘉棠围观了大和尚忽悠人的全过程,心里想着,有的和尚说真话会被撵出门去,有的说得再难听对方也会求着捧着,他一直以为段景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絮州城应该是前者,却忽略了一点——
对于和尚、道士这些神棍来说,有实打实的真本事是一点,聪明机智是一点,然而更简单粗暴的刷好感度的方式,得属颜值。
就像仙风道骨的道士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宝相庄严又俊美出尘的和尚,也会让人没道理的相信。
吴家夫妇不顾段景玄的推辞,非要留他和黑豹在吴家小住几日。同时也再帮忙想想有没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吴妹子的八字问题。
“若是贫僧一人便罢了,可莲花它……惯来顽劣了些,怕是会给二位施主添麻烦。”
余嘉棠不满的吼了一声,这饲主不能要了,不夸他就算了,逢人就说他顽劣,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幸好吴家夫妇没有当真,还是热情的将一人一豹留下。
吴家既然能和杨家结亲,自然也是絮州城出了名的大户人家。
余嘉棠深信黑色显瘦的理,所以在吴家敞开肚皮的吃,原本和尚没要一分钱的报酬,但余嘉棠统统把报酬给吃回来了。
吴家夫妇开始对这豹子的毛色还有点心结,只不过因为是跟在大师身边的,想着应该不会带来什么坏运气,过了几天,他们就发现……
对运道有没有影响看不太出来,不好养是真的。
除了能吃,还有就是太精了。
比人都精。
吴家有个在主院做差的小厮,背后说了黑豹的坏话,正巧就被刚吃饱饭出来溜达的黑豹听见了。
黑豹淡定的从小厮身边走过去,那小厮不认为黑豹能听懂人话,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第二天。
他去晾衣房拿自己的干净衣服时,发现所有挂起来晾晒的衣服,都好好的,唯独他的衣服,一件不落全都烂成了碎布条条。
害得管事嫌他耽误上工,大骂了他一顿,差点就把他给撵出主院。
那小厮起先还以为是同屋住着的舍友嫉妒他,故意害他,跟他几个舍友撕逼了一场,最后几个原先关系马马虎虎的舍友,合起伙来孤立他,有时候还联手给他下绊子。
后来觉摸出不对劲。所有小厮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常常会拿错别人的,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也没那些小丫鬟那么讲究。一般情况下上工穿的衣服,互相穿也是常有的事。
那天挂在那晾晒的衣服那么多,有的他自己都认不出来,更别说别人了。
而当他看到大摇大摆在院子里爬树上亭子的黑豹,看到它那双爪子时,突然明白过来。
敢情使坏的不是他同屋的那几个人,而是这只豹子!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只要是自己穿过的衣服都被撕了。
人眼看不出来区别,但是豹子的嗅觉灵敏,要辨认出来轻而易举!
“我敢肯定就是那只黑豹干的!”那小厮跟同屋几个人说了这件事。
“你当初不是肯定就是我们干的么?如今怎么又换说法了?”
“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一些,别整天想着这个害你那个害你了,就算是那只黑豹搞得鬼,你要不得罪它,它做什么跟你过不去?我们天天都能看到黑豹,也没见它去撕我们的衣服。”
说着其中一个小厮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说不定还真的是那只黑豹干的,上回咱俩在前院说话,你不是骂了那只豹子么,它正好从你旁边过去……”
“你这话也太好笑了,难不成一只豹子还能听懂你们骂它?”有人笑出声道。
先前那个回忆起来的小厮不赞同:“这谁能说不准,黑豹有灵性可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小厮衣服被全部撕烂这件事因为查不到罪魁祸首,管事的也只能就这么搁浅过去,还吩咐底下做事的人,不要随意谈论和尚养的那只黑豹。免得得罪了贵客,老爷夫人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余嘉棠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做坏事还不用背锅的感觉,但这之后,吴家上下都远远避着,他“一身本事”都没了发挥的余地。
吴家院子大,余嘉棠每天都会在外面玩到天黑才回来,而且回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为此段景玄还专门跟它谈了心。
余嘉棠跟他坦白说:“这不是新交了个朋友么,就大小姐养的那只黑壳的乌龟,我最近在跟它讨教一些变白一点的秘方。”
虽说黑色显瘦,可太黑了,他白天时候很热,再说一白还遮百丑呢,他不求多白,起码不这么黑就成。
段景玄也称得上是神机妙算了,但真没想到余嘉棠和那只黑乌龟这几天亲近的革命友谊,竟然是一起美白得来的。
“那你们可找着有用的变白方子了没?”
听段景玄问起这句话,余嘉棠就很生气,“那只乌龟最近有变白一些了,但是它就是不跟我说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连威胁把它炖汤喝,它都不说。”
最让余嘉棠憋屈的,黑乌龟常常作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啧,简直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残害忠良”呢。
段景玄闻言沉默了一会,声音平淡的说:“既然这样,那你明天就不要再过去了。到底是吴家小姐的院落,你又是公的,多少得避嫌些。”
余嘉棠附和他惯了,闻言下意识就点点头,点完才发觉不对。
wtf?
什么叫他是公的,要避嫌?大和尚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余嘉棠豹脸震惊的望着大和尚,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段景玄仿佛不觉自己的话有错,面上依旧古井无波,神情庄严又不容人亵渎。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继续写二更,会很晚,小天使们早点睡,等白天起来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