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 虽然离着昨日和余八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但季春山想着正好可以带叶清岚和季宁煦在镇上逛逛,便准备提前出门, 不想才穿戴好,正套着马车, 冯德礼突然来了。
进了院子, 一见季春山,冯德礼便问道:“山子, 听说你家去找我了,可是有啥事?”
冯德礼刚刚回了家,才知季春山上门来寻过他,因他不在便离开了。又听说季春山还带着叶清岚和季宁煦,寻思着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怕耽搁了,便直接找了来。
“不是啥大事,叔进屋吧,屋里坐着说。”季春山笑道, 放下了手里的事, 把人往屋里请。
等冯德礼进了屋, 叶清岚让季宁煦叫了人,自己又斟了茶水。
都落座后,季春山便问道:“叔,您前阵子不是和我说吴老栓要卖我家的老宅子吗,不知现在可卖出去了没?”
“还没呢, 哪就那么好卖,”冯德礼摇摇头,又道:“先不说村里能有几家一下子就能拿出二十五两的,就算有,人家也宁愿盖新的,又何必去买住过两遭人,十几年的旧房呢。”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诧异地问道:“山子,你问我这,可是改了主意,打算要买那宅子了不成?”
季春山点了点头,而后解释道:“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爹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也是我长大的地方,既然能买,便买回来,也是个念想不是。”
“你说得对,那总归也是你季家的祖产,买回来也好,”冯德礼赞同道,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关切地问道:“银子可还够,不成我给你拿些,可别为着买个房子掏空了家底,在苦了自己。”
虽然上次他来问时,从季春山又要买地,又要盖房的口气中听得出来,季春山手里绝对有不止十五两,但具体多少他自是不清楚的。季春山愿意买回季家老宅他是支持的,但又怕他为此花尽了积蓄,到时再节衣缩食,让叶清岚和季宁煦也跟着吃苦就不好了。左右他看得出,季春山现在出息了,他身为长辈又是村长,便支援他一些,拉扯一把也是应该的。
冯德礼是个明理仁厚的人,这一点季春山很清楚,尤其原身曾经那般得混账,如今他却也依旧愿意尽心尽力地关照自己,让季春山心中自是十分的感念,忙道:“谢谢叔,不过二十五两我还是拿得出来的,您放心吧。”
“那就好,你自己心里有个成算就是。若是日后有个短缺啥的,直接来找我,不用客气。”见季春山没什么为难的样子,冯德礼也就放心了,又道:“我现在就带你去吴家?”
季春山自是希望越快越好,便立刻应道:“好。”
叶清岚和季宁煦自是也要一同去。
到了吴老栓家时,来开门的正是吴老栓,他一见门外是村长冯德礼,顿时面露喜色,忙问道:“村长来了,可是有人愿买我家的房子了吗?”
“当然,这不,买主我都给你带来了。”冯德礼笑道。
吴老栓立时向他身后看去,待季春山三人时,脸上的笑不禁有些发僵。
好歹也当了十几年的邻居,季春山也算是他看着长大,自然是认识的。
季春山倒是毫无异色,还笑着叫了声,“吴叔。”
吴老栓这才回了神,忙道:“哎哎,进,进来吧。”说着,让开了身。
季春山三人便跟着冯德礼进了门,直接到了堂屋。
吴老栓的媳妇周氏倒是比他强些,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一见季春山几人只意外了片刻,便满面笑着请他们坐,又倒了茶水来。
都落座后,冯德礼见吴老栓一句话都不说,只耸搭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便直接开口道:“老栓啊,你要的买主我给你带来了,你怎么反倒不说话了?不想卖了?”
吴老栓还是不说话,周氏急忙赔笑道:“卖卖卖,当然卖,怎么也不能然村长白跑一趟不是,只是……”她说着,眼睛却瞟向了季春山,流露出些许怀疑之色。
季春山淡淡一笑,没说话,直接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打开后起身,放到了吴老栓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才道:“现在可以签契书了吗?”
“签,这就签——”周氏一见那两大一小三个银元宝,顿时两眼放光,满脸掩不住的欢喜,伸手就要去拿银子。
吴老栓这时突然伸手档住了她,而后他看了眼季春山,却是瓮声道:“这房,不卖二十五两。”
季春山挑挑眉,没说话,冯德礼却是立时皱眉不满道:“老栓,你这是啥意思?”莫不是还想加价不成?
周氏一听老伴的话,眼珠一转,便止住了伸手的动作,随后,就见她老伴从那三锭银子中拿起了一个大的,放到了旁边,指着剩下的两锭银子,却是对季春山道:“这些,就够了。”
说完这句话,吴老栓只觉得困了他多年的沉重枷锁似乎一瞬间便消失了,整个人都感觉到轻松很多。
当年,他手里的确有不止十五两的银子,但他正准备起新房时,季家就放出了卖房的消息。虽然他很羡慕季家的房子,却也知道自己是买不起的,但他没想到季母在得知他要起房子的消息后,竟亲自来了家里,而他在季母问能出多少银子时,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的,就说了个十五两。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季母竟只犹豫了片刻,便直接应了下来,随后便是拿银子,签契约。待拿到了的钥匙,搬进了季家宽敞豁亮的大房子里时,他心里那点不安和悔意便瞬间被欣喜和满足所取代了。
但搬进新家没多久好,村里人异样的眼光,背后的私语,意味不明的艳羡,让他满心的欢喜很快便消散了。而后仿佛老天爷也降下了谴责,家里接连出事,不仅将剩余的银子花了个干净,更是还欠下了不少外债。
而最让他刺心的是,大儿子因着这事在村里很是抬不起头来,也怨上了他,待攒够了银子便起了新房,而后却是不管他同意不同意不分家,都坚持搬了出去。
一时贪心,却惹得父子失和,悔吗?自是悔的,可却也只能受着。直到今日冯德礼带了季春山来,吴老栓觉得,这大概是老天爷给他的唯一的机会了。
吴老栓突然的决定,自是让在场人都意外的很,其中,周氏的反应是最大的。她初时有些懵,似乎没大明白吴老栓的意思,待吴老栓开口准备签契约时,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狠狠地推了一把吴老栓,气急败坏地尖声咒骂起来:“你个老不死的瞎说啥呢!那可是十两银子,你失心疯了不成!我不同意,这是我的房子,二十五两少一文都不成——”说着,就要去抢桌上的十两银子,吴老栓忙拦她。
季春山微微后挪了一步,自己站在了吴家夫妇和抱着季宁煦的叶清岚中间。
冯德礼见周氏和吴老栓都纠缠起来了,有心上前拉一拉,却也不知该如何下手,便只得道:“要不,你们再商量商量吧,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不必,”吴老栓却硬声道,他这会已经抓着手腕制住了周氏,不顾她的咒骂,沉着脸将人拽到门前而后一把推了出去,待把堂屋门关上又从里面插好门栓,又转身去了后厅把后门也关上拴好,然后去了西屋二儿子的房间取了笔墨白纸来,最后回到冯德礼面前,道:“劳烦村长重写一份契约吧。”
冯德礼见他已经打定了注意,便也不再多言,只道:“成,只是写契约这事,还是让能者劳之吧,岚哥儿,辛苦你了。”
“冯叔客气了。”叶清岚起身笑道。
季春山上前研磨,叶清岚便依着原先旧的契书,重新写了两份出来,只将原先的二十五两变为十五两,便得了。
随后便是签字画押了,然而在吴老栓按下手印后,季春山却是对叶清岚道:“清岚,你来签吧。”
“我?”叶清岚愣了愣,有些意外。
冯德礼和吴老栓也都大感意外,诧异地看着季春山,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如果是叶清岚来签字画押,那么这房子便是在叶清岚的名下,属于叶清岚所有的。而叶清岚和季春山虽是夫妻,但季春山才是当家作主的男人,如今他却要将房子写到叶清岚的名下,这实在是太过有失常理了。
冯德礼迟疑了下,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见叶清岚不动,季春山便笑道:“咱俩是一家,签谁都一样,再说,反正……”最后几字他消了音,但正对着他的叶清岚却能从他的口型中看得分明,他说的是“你是我的”四个字。
顿时,叶清岚满心的动容尽数被羞窘取代,怕季春山当着两位长辈的面再说出什么让人难为情的话,他忙上前一步,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下了指印。
等冯德礼这个中人也签下了名字,白契便成了,在约好了去县衙过红契的日子后,吴老栓又季春山道:“我得等些时日才能搬出去,钥匙怕是要晚一点才能给你。”
“无妨,您慢慢来,我这没什么急的。”季春山道。
事情至此便暂时算了了,待吴老栓终于打开房门送冯德礼和季春山等人出去时,周氏便知一切尘埃落定,再无回转的可能,想到那眼睁睁从手心中溜走的十两银子,顿时瘫在地上哭嚎起来,只是却也没人再多看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每天虐一把狗,一个月后会掉落神器打狗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