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誉非好像天性就爱欺负人,从来只有他给别人委屈受,没见谁能欺负到他头上。
宋誉莱追下来,看见霍誉非站在原地呆愣愣的样子。竟然都有点担心了。
“誉非,怎么了?”
霍誉非回过神,挠了挠脸:“没事啊,姐,你怎么也下来了。”
“怕你跑了呗,爸爸派我来看住你。”
“我才不跑呢,跑了还不是要给你们抓回来。”他嘴上胡乱说着,心跳却越来越快,“爸爸现在在哪?”
“在高叔叔办公室。”
“我去找他。”说完,转身就跑。
“诶,等等!”宋誉莱反应不及,霍誉非就看不着影了。
霍启东正在和高盛年介绍霍誉非的情况,桌子上展开了霍誉非高中和大学所获得各种奖励和课业成绩单,社会活动证明,还有教授的推荐信。
门就急促的响了起来。
他们刚刚正在谈论的对象推门而入,急促的说:“爸爸,帮我一个忙,我要找一个人。”
初秋的傍晚,些微的燥热和暖意还在空气里徘徊不去。
学生们如同被放出笼的鸟儿,欢快的从教学区四散而出。霍誉非一个人逆流站在事务中心的楼下,揉弄着从枝头摘下来的三角梅,目光不时扫过大厅。
等到学生们几乎都散了,才见到霍启东和高盛年并肩走了下来,在门口握手道别。
霍启东看见霍誉非,让他过来和高盛年打招呼,压着他肩膀对高盛年说:“盛年,我教子不当,给你添麻烦了。”
高盛年目光在霍誉非脸上停了停,说了两句“哪里”。
霍誉非也自知刚刚表现太不妥当,眼观鼻鼻观心,垂手不语。
然而等高盛年刚一走,他马上原形毕露,捉住霍启东不放:“爸爸,找到了吗?”
霍启东把他手拨拉下去,训斥道:“像什么样子?看来你在国外呆久了,自由得有些过头。待人接物的礼仪都没有了吗?回去我要找人来重新教你。”
霍誉非不理这一句,加重语气表达了自己急切的心情:“爸爸!”
霍启东让他在楼下等消息,本来就是为了晾一晾,也是教训他收收性子,觉得霍誉非太不像话。
然而现在看见从来都万事不挂于心的小儿子这么一幅心急火燎的样子,终于还是不舍得再为难:“你说的那个名字——顾承岳——对吧?我在旁边看着人家检索的,整个学校,包括本科、研究生、有编制的教师在内,都没有这个人。”
“没有?”霍誉非怔怔的反问了一句:“原来真的没有?”
霍启东皱眉:“怎么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人是谁?”
霍誉非一言不发,依旧神情不太好的样子。
“你这样不肯说,出于为人父母的义务,我是要去调查调查这个人的。”
霍誉非用力揉碎了手心里的那把三角梅,轻轻撒在地上:“你要查也查不到什么的,只是我眼花罢了,这个人本来就没有存在过。”
本来霍启东的意思,就是赶鸭子上架,把霍誉非留在宿舍,让他认识认识同学,尽快融入进去。新生都已经军训结束,开始正常教学活动,霍誉非久居国外,霍启东也担心儿子不能适应。
只是霍誉非破天荒郁郁寡欢的样子倒让他下不了手了,当天都准备好了宿舍,又把人带了回来。
倒也还好,还肯好好吃饭,只是吃完饭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里。
一部分得自闭症的小孩要比同龄人聪明一些,这一点在霍誉非身上似乎被证明了。
霍誉非早慧,虽然六七岁才渐渐肯说话,但一开口逻辑表达就很清晰,学东西也非常快,霍启东有一次就发现他竟然在看海德格尔的书,十分吃惊。因而后来他小小年纪提出去国外求学,宋女士坚决反对,还是霍启东考虑再三同意的。
事实也证明,霍誉非从小就非常独立,凡事都有自己想法,绝不肯被人左右。
虽然有时无法无天了一点,但总是掌握得住分寸吧。
霍誉非这个样子也让宋誉莱吃了一惊。
她跟上楼,敲敲门,也不等有没有回应,就直接推开了。
眼见霍誉非整个人趴在被子里,十足小孩子的样子,宋誉莱倒松了口气,反而好笑起来:“誉非,听爸爸说你想找一个人?”
霍誉非闷着脑袋不理她。
宋誉莱怕他闷坏了,就拽了拽他被子:“快说,到底是谁?”
“没谁。”
“没谁着急成这样?你那么早就出国,也没听说你在国内有什么朋友啊。”
霍誉非翻了个身:“你不要管了好吗?”
宋誉莱抱着胳膊站直了:“不让我管啊?那我这就打电话找妈妈回来管你。”
“诶、别!”
“那你就告诉我,那个顾……承岳,跟你是什么关系,从哪来的这个人。”
霍誉非扔开被子坐起来:“我初恋行不行啊。”
宋誉莱愣住:“啊,你才回来几天?”
“一见钟情不可以?”霍誉非把她连推带拽的哄了出去:“姐你别管了成不成?”
宋誉莱被关在门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生气的一踹门板:“听名字就是个男生,霍誉非你又骗我!”
那么——
顾承岳是谁?
顾承岳在哪里?
霍誉非坐在床上,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睛。他不耐烦的往后捋了捋头发,突然狠狠一砸床。
当时究竟在发什么怔?为什么不追上去?
如果他反应快一些、说不定当时就抓住了呢?
他找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对方。
然而再想想,却更有可能是他眼花。
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
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他不是早就确认过无数次了吗?
京安福利院是有的。
育英一小是有的。
师大附中是有的。
长城故宫天/安门人民公园建国饭店、都是有的。
但顾承岳是不存在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存在,也绝不可能是p大这样数一数二的学府。
他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霍誉非在家又窝了几天,终于还是被赶去了学校。
p大学风开放,并不要求学生一定要上自习,就算是一些专业课程,老师也很少考勤,任凭大家按照自己的兴趣和意愿来学习。
霍誉非在国外读书的那所大学和p大有许多交流项目,他是以交换生的名义被送进来,仍旧是原来专业。学院这边不了解他的情况,只看到是澳洲国籍,以为真是一个外国友人,就专门挑了三个年级里英文水平最好的同学给他当室友,帮助外国同学在华学习生活顺利。
02年外语还没有那么普及,他三个室友为此紧张期待了许久,每天一早起来去湖边苦练口语。
因此在见到霍誉非亚欧混血的样子时还不算特别失望。
然而当他们跃跃欲试的挨个祭出悄摸练了许多天的口语和霍誉非亲切交流,却得到字正腔圆还带那么点京味儿的普通话回答的时候。
整仨人都不大好了,连续好几天一见到霍誉非那张脸就备感幻灭。
等熟悉之后,就恶狠狠的嫌弃霍誉非挂羊头卖狗肉出口转内销浪费他们纯洁的感情。
霍誉非在国外那么热衷于读书,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有一个不回国的理由。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一时之间对念书这件事彻底失去了兴趣。
因为学校管的松,他也不去上课,每天除了吃饭之外,就窝在宿舍里。
但其实不去上课他也不知道干什么。
他本身还有运动的习惯,回来倒过时差之后,也不怎么愿意运动了。
以前的那些东西全部都在国外,就连护照和身份证都被霍启东扣在手里。
霍誉非无处可去,好像又有点像小时候那样,不想跟任何人交流,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还是寝室长杨小东第一个发现他不对劲,私下找他聊了聊。
霍誉非不愿意太高调,意识到自己影响到了别人,第二天就转移到了图书馆,依旧无所事事,就开始一本一本的看书。
他看书非常快,等到这个书架看完了就换一个地方继续。
杨小东跟他去过一次图书馆,被他这个架势吓到了。
这是在看书吗?
这是复印机吧?
杨小东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霍誉非刚刚回国内,恐怕还很不适应。
但要么窝在宿舍,要么拼命看书,肯定会出问题。
本着对“国际友人”的拳拳关爱之情,他和另外两人连哄带骗把霍誉非拖出了图书馆。
请他领略京华秋色。
杨小东和另外的余敏之、林海源,都是b市本地人,家境不错。本身就是周天,他们得知霍誉非久居国外,就带他去了香山、八大处、雍和宫。
到最后一处的时候,时间有点晚,已经快要关门了。
霍誉非就说不必进去了吧。
余敏之说这个地方一定得去,并且对霍誉非道:“誉非,我以本地人的身份跟你讲,要想求什么,雍和宫这里是最灵的,不信你诚心诚意的许一许,事后记得来还愿就成。”
霍誉非本来不以为意。
然而缭绕的香火之间,耳闻妙语纶音,令人仿若真正临身众香佛国。
霍誉非垂眉敛目,并不下跪,只在心里许了愿。
余敏之笑他:“你这样心不诚不要嫌不灵验。”
霍誉非嘴角天然带笑,无论说什么都让人情不自禁信服,他们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你怎么说我心不诚?就是没有跪下罢了,若佛祖有灵,我不过是天地间的蜉蝣,人世间的蝼蚁,跪还是站又有什么区别?若这只是泥雕的木偶,那跪不跪就更无所——”
他的目光落在玉宝斋门口几幅悬挂的海报上——
翡翠佛珠被透明的丝线十八颗编为一串,在温润如玉而又筋骨修长的手腕衬托之下,愈加水润,仿佛是被透明壳子包浆的莹翠液体,盈盈欲滴。
不禁伸出右手,放在眼前比了比。
“怎么了?”
霍誉非回神,笑了笑:“哦,没什么。”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叮叮当当”一路骑过来,最终停在了玉宝斋门口。
车子的主人翻身下车上锁,肩上还挂着一个书包。
“玉姨,不好意思,今天下课晚了点。”
老板娘抬头看见他,摆了摆手。
“白老师还没到呢,快进来吧——顾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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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爱哒,虽然我也不造营养液是干啥用的23333333~~但我造你们爱我呀~
不行不行,明天一定要在8点前放上去,握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