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深秋的夜晚已经开始弥漫着无尽寒意。
顾骋却一点都不觉得冷,相反的,他身上很热。
他在僻静的街道上飞奔。
就在十分钟之前,顾骋刚刚从宿舍的铁栏杆门上翻出来。
凌晨一点多,学校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更不要说出租车。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的街道上,只有他飞快的脚步声和极力控制的喘气。
直到在一家大型酒店门口看到许多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他立刻朝着最近的一辆跑去,用力砸了砸车窗,叫醒了打盹的司机:“师傅,协和医院!”
顾骋没想到他会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半夜里看到那个来电显示的时候,他心里就有点发慌。
结果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说“打错了”,说“协和医院”,说“出了点事情”,他心脏一下子就被捏紧了。
顾骋讨厌医院。
极其讨厌。
当他最讨厌的两个字和霍誉非联系起来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反应会这么大。
司机在他焦急的不断的催促下,把车子开的飞快。
两侧的景色被模糊在了路灯里。
顾骋心里混沌着,一边是控制不住的猜测着霍誉非到底出了什么事,一边则是下意识觉得自己这样紧张有些不合情理,心中升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又很快消散了。
已经两点多了,协和医院的大厅里还是人来人往。
这个点,就算是医院附近的超市也都关门了,只有一个卖营养品的小商店还开着,霍誉非买了些泡面水果,又从老板那要到旁边超市的电话,半夜三更打过去,多加钱买到了几床毯子、暖水袋。
他爬上楼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看来情况确实比较严重了。
宋誉莱躲在手术室门口的墙角,低低的讲着电话。霍誉非把手上的食物和毯子分给几位学姐。
刚刚直起身,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楼梯口转了个身。
霍誉非追了两步,不确定的叫了声,“顾骋?”
不知道是他认错了还是对方没听见,步子反而迈得更加快了,几乎要跑起来。
霍誉非有点困惑的歪了歪头。
宋誉莱一挂断电话,就看见霍誉非在楼梯口,叫他一声:“誉非,怎么了?”
“啊,没事啊。”霍誉非回过头,“姐,你拿我手机打电话了?”
宋誉莱把手机还他:“爸爸说他一会也过来看看情况。”
“这点事怎么惊动爸爸了?”霍誉非损她,“你怎么永远也长不大?”
宋誉莱抿着嘴没说话。
看到二姐破天荒一幅做了错事的表情,霍誉非也不多讲了,过去摸摸宋誉莱头发,把她的脑袋压进怀里,温柔款款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好吗?爸爸朋友很多的,协和这边只要能把情况稳定住,我们就有时间另外想办法。”
霍誉非比她高好多,宋誉莱在他怀里埋了一会,就站了出来,声音还是软绵绵,说话的内容已经恢复了气势:“这我当然知道,我可是你姐。”
霍誉非嘴角一弯,又想去揉她头发,宋誉莱躲开了,突然看见霍誉非身后站了个人。
“誉非,是不是你同学?刚刚你过来找你。”
霍誉非一回头就看见顾骋站在楼梯口。
他眼睛一亮:“顾骋!你怎么在这?我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顾骋沉默了一下,在确定霍誉非没事的那一秒,他内心涌起的巨大庆幸让他自己都觉得吃惊,下一秒,他就因为这种让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情绪感到……尴尬。
霍誉非在身后叫到他名字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赶快离开。
他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对方在他心里的分量已经这样重了。
顾骋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但他刚刚走到楼下就冷静了下来。
既然来都来了,还被对方看见,这样不辞而别总归是不好。他在楼下吹了一会冷风,深刻意识到自己半夜三更就因为一个说不准的电话一路赶过来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但既然是男人,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顾骋顶着一张丝毫看不出内心有多尴尬的脸,扭头又回来了。
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目光在霍誉非身边的女孩身上停顿了几秒。
刚刚霍誉非温柔的抱着对方,揉对方脑袋的画面,让他印象很深。
霍誉非回头看了眼手术室的情况,过来拉住他:“我们去旁边讲,你怎么这会在医院?”
他立刻想到了对方的心脏问题,紧张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顾骋挺坦然的:“没有,我误会你出事,有点担心。”
这一句加上之前那个“顾”字,宋誉莱已经意识到是自己惹来的误会:“你好,实在抱歉,是我刚刚拨错电话,打扰到你了。”
顾骋也听出对方是电话里的那个声音。
但他现在更好奇的是对方和霍誉非的关系。
只是这种好奇他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
“没关系,是我想岔了。”顾骋先对宋誉莱说了句,然后又对霍誉非说,“你这边,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霍誉非笑道:“其实我都帮不上忙,只能拜托医生了。”
顾骋就点点头:“那就不在这给你添麻烦了,我先回去。”
他又想起什么:“如果你明天有时间就联系我,好吗?没有时间也没关系。”
“好的啊,”霍誉非马上说,“怎么了?你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宋誉莱表情却越来越微妙。
虽然她和霍誉非从小就互相不对付,但实际上,霍誉非对家里人和对外人完全是两幅面孔。表面上言笑晏晏,背地里一肚子坏水。尤其是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比如说周简达,不知道干了多少荒唐事。
许多她平时不以为然的事,突然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必须多问两句:“请问你姓顾,是——?”
顾骋点头,笑了笑:“你好,我叫顾骋,驰骋的骋,是誉非的……好朋友。”
霍誉非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迟疑,马上就搂住顾骋肩膀,百分之百的肯定道:“是最好的朋友。”
宋誉莱目光变了,然后在霍誉非准备介绍她“这是我二……”之前,突然挽住他胳膊,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霍誉非立刻闭上了嘴,脸一下就皱了。
然后就听见宋誉莱问:“那你和誉非是同学。”
霍誉非总觉得这句话里有陷阱。
顾骋当然不会有这种直觉,很自然的回答:“我们是一个学校,不是一个专业。”
宋誉莱停顿了几秒,确认道:“那么,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顾承岳的人?承担的承,山岳的岳。”
顾骋目光闪烁了一下,笑容收敛了:“这是我的曾用名,请问你是?”
“我叫宋誉莱,是誉非的女朋友。”
霍誉非搞不懂她在干什么,不好当面拆穿,就摸摸鼻子在一边补充了一句:“前女友。”
宋誉莱瞪了他一眼。
看顾骋似乎还要追问什么,她抢在对方开口之前,“誉非,爸爸一会就回来了,你不是要送你朋友下楼吗?就接了爸爸再上来吧。”
霍誉非其实是想直接把顾骋送回学校的。
宋誉莱都这么说了,只好说“遵命。”
指针滴滴答答转着圈,霍誉非陪顾骋到楼下,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你回学校还能进宿舍吗?”他关心了一句,带顾骋去等车。
顾骋明显还在想宋誉莱怎么知道顾承岳的事,随意“嗯”了声,他目光在霍誉非脸上一掠而过,想问,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霍誉非肯定不会给他机会,说实话,他都不知道宋誉莱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挑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原来你改过名字?我觉得顾承岳也很好听啊。”
然后在“很好听”上咬了重音。
顾骋没有想太多,却也没有马上回答。
他今晚心情太复杂了,心里乱糟糟的,所以并不打算深入一个不是多么愉快的话题。
就提纲挈领的解释:“我不喜欢之前的名字。”
霍誉非就不说话了。
然后他整一个晚上,直到天亮都没有再说话。
应小芳最终抢救了过来,但是没有度过危险期。霍启东赶到医院接手了这件事,当然霍启东知道的事,就意味着宋女士也知道了。
不出所料,宋女士电话很快打了进来。
这次出事的是宋誉莱的同学,下一次万一就是宋誉莱自己呢?
宋女士也担心了。
顿时又想起霍誉非的那些“小爱好”。马上让她把电话交到霍誉非手里,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有没有什么危险的思想萌芽。
霍誉非压根没听进去,就“嗯嗯啊啊”的应着。
应小芳很快就被转到了军总医院,生命迹象是稳定了,但是一直没有清醒。
她的父母都是b 市周边一个小城市的普通职员,现在已经辞掉工作赶来了女儿身边。未免节外生枝,霍启东没有和对方见面,而是从秘书团/派了一个人全程跟进这件事。
主治医生已经透露过,应小芳有很大可能会成为植物人,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宋誉莱因为这件事心情一直很沉重,霍启东并没有安慰她,只是提醒她从道德、法律和功利主义几个不同的角度,重新审视自己的心态。与其闷在家里,不如陪宋女士去国外走一走。
宋誉莱上飞机之后,家里就剩下霍誉非和霍启东两个人。
霍誉非穿着深蓝色格子睡衣,踩着拖鞋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下了楼。
这几天晚上他都在夜以继日赶他的计划书。
还没找到机会和霍启东谈,就被叫住了。
“誉非,你过来坐,”霍启东问,“你和那个叫顾骋的男同学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桥~祭”,灌溉营养液 +10 2017-05-07 22:54:35
读者“星辰大海”,灌溉营养液 +1 2017-05-07 15:5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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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爱哒,给一个誉非宝宝的摸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