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28日
艾丽莎号太平洋邮轮
“啊——”
意料之中的尖叫倏地窜进年秋韵的耳膜, 她脚下一个踉跄, 却终究没有回头。
她曾经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软弱和妥协是她奉行的人生法条。为了维持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安宁稳定的家, 她抛弃了自尊,抛弃了理想, 却终究什么都没有得到。
当她看着自己爱了半辈子的男人投进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当她看着年幼的儿子被送进冰冷的太平间。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从来不属于弱者。
凭空出现的小男孩攀上了年秋韵的脖子,阴森却带着几丝惊恐的声音在年秋韵耳边响起, “它来了,它变得更强大了!”
“别怕,小木,”年秋韵已经跑上了九层,“妈妈会保护你的。不管发生什么, 妈妈都不会再让你有事的!”
916的房门被推开, 急匆匆地走出的叶子阳几人正碰上迎面而来的年秋韵。
“你们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们!”
四层驾驶舱
“都不要乱!不要开门!都听我说!”
摩顿几乎把一张桌子拍碎,才勉强控制住了混乱起来的舵手们,“现在我们必须团结, 必须合作, 单凭三三两两的人是绝对逃不出这艘船的!”
现场安静了下来,摩顿深吸了口气,转头指着莱特道,“你马上去把之前我让你保护起来的老海员带来,我们必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轮机长带人去搜刮补给, 三副带人准备启动救生艇,剩下的人准备撤离!”
“那,游客呢?”其中一个舵手一脸彷徨地道,“如果只有我们逃了,这么大一起事故,我们要怎么解释啊?不如我们呼叫救援,帮助游客撤离吧。回头就说是碰到了海底怪物,属于意外,死的人少点儿,我们也不用担——”
“放屁!”轮机长打断了舵手的话,“现在咱们能活着逃出去就不错了,你还想救人。有那时间担心以后被追究,不如想想现在我们怎么能活着登上救生艇吧!”
“轮机长说得对,”摩顿深吸了口气,“船上的人我们管不了了,他们要是活着,我们反而麻烦。不要耽误时间了,马上行动,半个小时后,大家到左侧船舷集合!”
祭祀之间
一直趴伏在刘文钦膝盖上的卡门从一片黑暗之中睁开眼睛,缩在墙角不断颤动的程容猛地僵直了身体。
她听到了,一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他在交待卡门,杀掉一切妨碍降神的渣滓。
“您放心,”卡门站起身,向着宝座上的人微微弓腰,“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阻拦您的计划的。”
程容瞪大双眼,这个房间没有照明,也没有窗户,只有中央的圆台四周泛着点点犹如鬼火的蓝光。她看不清坐在宝座上的人是谁,但她能看到一身红衣的卡门。
卡门的裙摆连同长发一起飘起,那些发丝仿若有生命一般不断向四周伸展。
程容抿紧嘴,她想闭上眼睛,却无法做到。
下一秒,她就看到数不清的玻璃罐子腾空而起,长发□□了罐子中,罐子应声而碎,每一颗紧闭双目的人头都慢慢睁开了眼睛。
卡门带着人头从原地消失,程容还来不及舒出口气,突然意识到,这个黑暗的、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了她和那个一直坐在宝座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程容屏住呼吸,几乎都不敢眨眼地紧盯着圆台的方向,她不知道抓她来的女人想做什么,但她直觉一切肯定和自己的爷爷有关。
爷爷真的会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吗?
程容看着圆台上的人,完全没办法把他和自己的爷爷联系到一起。那个对她一直无微不至的老人,怎么会是个使用邪术,随意杀人的恶魔呢?
程容无法相信,她坚持认为爷爷一定是被迫的,一定是有苦衷的……
想到儿时的种种,程容禁不住闭了一会儿眼睛,把要掉出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只这一瞬间的放松,当她再睁开眼时,突然发现,阴影中那个一直一动不动的人,已经转过了头,似乎正直直地看着她!
犹如凭空而落的一盆冰水,被卡门动了手脚的程容无法移动,只能不断尖叫。
但不知为何,圆台四周的蓝光越来越亮,程容渐渐看清了宝座上的人,心中的恐惧慢慢被一股莫名的情绪代替。
她好像见过这个人,又或许不是这个人,只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在哪儿呢?程容对上了刘文钦半睁的双眼,头脑里的画面急速回转:
一段向下延伸的楼梯,一扇让她不舒服了很多年的铁门,那是他们家的地下室,爷爷的禁地。程容唯一一次走进去,看到了很多箱子。可是箱子为什么会让她那么恐惧?为什么会让她永远也不想再迈进那个房间?她当时,真的只看到了箱子吗?
程容紧皱起眉,脑筋在一阵阵抽痛,她闭上眼睛,回到了那个有些阴暗的下午,回到了那个发潮的地下室。她看到了那些箱子,看到了发霉的墙皮,她还看到了,一个人!
“他,不是……”
站在黑暗墙角中的人影,突兀地现身在年幼的程容面前,泛绿的瞳孔,彷佛来自地狱的声音。
八层观光台
“我事先已经让陈全把荣洋渔号的各个部分藏在了艾丽莎号的船舱中,利用各处镜子和我的巫术,艾丽莎号正在和荣洋渔号重合。只是,万能神提前开始了神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加快巫术的进行。”
根据程平的指示,叶子阳、谢陌尘和约翰、吉津香子兵分两路,谢叶两人从八层开始找起,约翰和吉津香子从甲板四层开始找起。
“每找到一块儿藏有荣洋渔号船体的镜子,就把我教给你们的咒符画在镜子背面。整艘船一共有二十二面镜子,当全部画完,巫术会大幅度加快,两艘船会在短时间内完成重合。”
“我找到了!”
叶子阳最先找到一块儿藏有船体的装饰镜,两人在拿下镜子时,都蹭了一手的铁锈。
“看来,程容的爷爷没有说谎,”谢陌尘看了看手上的锈迹,“这艘船真的在变成荣洋渔号。”
楼梯间
约翰和吉津香子一路向下,然而,越往下走船舱内就越安静,血腥味儿也越浓重。
“连个船员都没碰到,”约翰压低了嗓音,“我猜,那只怪物很可能已经不管什么信徒或者祭品了,所有能看到的活物都给吞了。”
“死了这么多人,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灵魂的波动,”吉津香子的脸色很不好看,“融合了这么多灵魂的能量,那个怪物现在一定强的可怕。我们的任务按理来说只是c+级,怎么会碰到这么厉害的东西?”
“我觉得,车站是把程平这种新人的能力都折合在里面了,”约翰深吸了口气,“照理说,如果程平不是那么担心自己的孙女,他很可能一早就动手对付那只怪物了。没有降神的过程,我们就不会这么被动。”
“现在只希望程老爷子能履行诺言,或许我们可以从他那儿得知更多关于鬼域车站的信息。”
吉津香子小心推开四层船舱的楼梯门,一股已然发臭的血腥味迎面扑来。狭长的走廊上,四处是喷溅的鲜血和黏腻的碎肉。
左侧船舷
“快,快,动作再快点儿!”
摩顿和莱特指挥着水手们放下救生艇,轮机长一伙人却迟迟没有赶来会和。
“你们是要丢下旅客自己逃跑吗?”郑钧老人怒目圆睁地瞪着忙碌来忙碌去的船员们,“你们这样是会遭报应的!你们养出来的怪物,你们就这样不管不顾了,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死老头!”摩顿一把把郑老爷子按在船壁上,“我劝你赶紧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否则我就把你儿子、儿媳全部扔进海里去!”
“你,你混蛋!”郑钧唾了一口在摩顿脸上,“你要杀了我们,你也逃不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不懂吗?更何况,你们招惹上的根本不是神,而是一只鬼,一只恶鬼!”
“爸!”
郑钧的儿子、儿媳被推到栏杆边,郑钧一时目眦欲裂。
“我只知道万能神是被巫师炼出的恶鬼,想要消灭他,你们要先找到巫师!放了我儿子儿媳,我帮你们找巫师!”
“哼,算你识相,”摩顿骂了一声,把郑钧甩到地上。
莱特走到摩顿身边问道,“那咱们怎么办啊?是先去找巫师,还是先离开这儿?”
摩顿看了看已经准备好下水的救生艇,又回头看了看已经被鲜血铺满的船舱内部,“我们就算找到巫师也不一定有办法对付他,走,先离开这儿再说!”
“那不等轮机长他们啦?”有舵手问道。
“等个屁!”摩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成就了他半辈子的名望,却反过来被他亲手毁掉的艾丽莎号,深深叹了口气,“我们走!”
郑钧父子三人被扔到了船舷上,跟随摩顿的也就二十几个人,都上了同一艘机动救生艇。
救生艇缓缓下放,郑钧被儿子、儿媳扶起,纵然满心怨气,却也不得不认命。
然而,被诅咒的艾丽莎号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人离开,救生艇刚下放到一半,突然卡在了原地。
郑钧三人迟疑地走了过去,还没到近前,就见救生艇的气窗上猛然溅起了一道血痕!
有人拼命想打开救生艇的门,有人在拍打救生艇的窗户,然而,这艘平时用于救命的汽艇,此时却成为了完全封闭的死亡空间。
二十几个人,眨眼间就成了一滩滩碎裂的血肉……
被这一幕吓呆的郑家三人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看个究竟,满是血痕的气窗上突然出现了一颗瞪着死鱼眼的人头!
“快走!”
船舷上三个人推搡着往甲板方向跑去,没跑出几步,周围突然暗了下来。
“怎么回事啊,阴天了?”
郑钧的儿媳抬起头,只见刚才还晴空万里的蓝天,突然乌云密布。
郑钧往四周看去,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这难道,是要降神了?”
八层楼梯口
谢陌尘一把捂住叶子阳的嘴,将他按在了楼梯门后,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悠悠地从走廊上走过!
叶子阳冲谢陌尘动动眉毛,谢陌尘轻轻摇了摇头。
万能神几乎把下面七层的人都吞噬干净了,现在的他离所谓的神降已经不远了。
走廊上没有了声音,谢陌尘放开叶子阳,两人轻手轻脚地下到了七层。
七层走廊上的情景相比其他几层似乎整洁了很多,游客们不再奔逃,不再抵抗。当死亡来临时,他们只是抱住身边的人。
叶子阳看着墙角交叠在一起的血痕,眼眶开始微微发疼。
“子阳?”
谢陌尘握住叶子阳的手臂,叶子阳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先开始刺痛的,不是左眼,而是右眼。
“我没事,我们赶紧找吧,”叶子阳深吸了口气,眼睛的不适感被他强制压了下去。
两人分散开检查走廊上的装饰镜,两边大开的房门,时不时吹入一点海风。
空无一人的船舱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可人的视觉却相较受到了影响。
被掀起来的镜面映出了一张青紫的脸,而当镜子被放下,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叶子阳摘下镜子,翻转过来,准备在被背面画咒符,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他转过头,身后空无一人!
再转过身,耳边却倏地吹来一股凉气!
“是谁?”
叶子阳往腰上猛然一拍,老花镜闪着点点银光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可是,他的身后,还是没有人。
“子阳,怎么了?”
谢陌尘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
叶子阳一手还拎着镜框,脸色有些发白,“好像有人看着我,可我找不到人!”
谢陌尘也警觉起来,站在叶子阳身边环顾四周,血迹斑斑的走廊,空洞的客房,凌乱的地面,从两侧阳台吹来的海风,一切都很正常。
“难道是我神经过敏了?”
叶子阳皱了皱眉,重新举起镜框,镜框里一个呲牙咧嘴的人头正冲着他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