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和三日月宗近骑着马匹一路向南,遇到城镇乡村就打听坂田银时的消息,品尝不同的美味食物,遇到好看的景色就徒步而行,深林山涧,高山巍峨,以天为盖,以地为庐,观风赏月,参剑悟道。
但是在找坂田银时的消息进度一直没有任何进展,能打听到的人,总是认为这幅样貌的人,大概早已死去,毛发全白,和白诅一样。稍落后的地方,镇上住民对于白发的人,厌恶不已。
说来好笑,因为两人的美貌,也招惹了不少觊觎的人,比如,救命之恩小女子将以身相许,被同为男人的落魄贵族端腔拿调的隐晦邀请,路遇企图劫色的山贼土匪等等。
长生感觉三日月宗近可能是被冒犯到,遇到类似事件他总会快速地将脸上的笑容隐去,刀势外放,便吓得这群人四散奔逃。
抱着让三日月开心一点的想法,长生带着他钻到了深山中停留了数天,对战切磋体悟剑道,在三日月的指导下渐渐学会控制灵力。
意外之喜,长生将灵力运用自如后,他发现他可以凝聚数道剑气成型的飞剑作为新的攻击手段。
月明星稀的夜晚,蛙鸣虫叫。天空中骤现密密麻麻数十把氤氲着蓝光的剑体,直指下方,气势冲天,惊起无数飞鸟,树林沙沙作响,可想而知如果剑群落下,会带来多大的伤害。
长生控制着飞剑消失,随后在手心上凝聚出小剑,七把清透淡蓝的小剑缓缓旋转,在掌心变换不同的位置,映照着他漆黑的眼仿佛坠入了蓝宝石,混成深邃旋涡。
“数量越多,控制的精准度越差,越小精准度越高,剑身也更加凝实。不过总算不会因为过度外泄的灵力再伤到普通人了。谢谢,三日月。”
三日月当初帮了大忙了,谁能想到最初外溢的带着冰雪凉意的灵力对刀剑付丧神来说是享受,灵力运用的好能养万物,但是长生的灵力却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类接受,长期以往不断侵蚀着人的身体。
三日月宗近坐在树下刀横放在膝头,即使是风餐露宿地生活,随意席地而坐也折损不了他半点风仪,能把野外露天过的像是贵公子出远门踏青,也是独一份了。两人四目相对时,他便绽出笑容。
“哈哈哈~不用说谢,太生疏了。”
“嗯。”长生点头,带着笑音回复了深蓝狩衣的刀剑神明。
气氛正好。
深林中渐渐传出嘈杂的人声,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夹杂着少年的痛呼。
“找到了!他在这里,带回去!交给长老处理。”
“恶魔……带着白色诅咒的恶魔!”
“一定是他给村子带来的灾难,烧死他,妖怪!怪物!”
怪物?白色诅咒的恶魔?
三日月宗近看了年轻剑客一眼,去?
长生手指轻动收了小剑,点头。
落脚的这座山林旁有座小村庄,白天的时候,他们本来想去打听消息,不过还没进去就被守村人拦住。
他还记得,那个守村人的眼神,见到他们的样貌和穿着时贪婪得像是从眼里伸出无数只手,这个感觉太过恶心,到现在都记得清晰。
这次是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用灵力遮蔽了气息身型后,两人从后方跟了上去。
*
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白发白眉的小男孩被村里人牢牢捆着双手双脚,丝毫不考虑粗糙的绳索会不会伤到一个孩子,只是像山中猎到的野猪架在木棍上,粗暴地抬着回村。
佐野丰吊在半空中,被抓到的时候,不知道哪个人打断了他的一只腿,然后提着四肢捆在了一根木棍上。剧烈的疼痛袭来,让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冷汗打湿了脏兮兮的白发,紧贴在苍白的脸上,视野中的景象晃动不停,脑袋越发昏沉。
对不起,奶奶,这次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长生见到昏厥过去的小少年,眉头紧皱,七星拱瑞凝在指尖,将其压缩至最细,打进他的身体里。
现在七星拱瑞中的寒意已经能被很好的剔除,可以用于普通人类身上伤口的治疗。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快派上用场。
他和三日月决定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听村民说白色诅咒的恶魔,这个孩子是和白诅有关吗?或者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村民们赤红的双眼,狰狞的表情,俨然是失去了理智,每个人都用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的神情死死盯着一个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想要搞清这些疑问,两人便没有出手救下孩子,有他们看着,也不会让小孩白白死去。
佐野丰隐约感觉到身体里钻入一道有点凉但是让他非常舒服的东西,断掉的腿好像恢复了知觉。有点陌生,却令人无比安心。
不!他被抓到了!
霍然睁眼,惊喘了几口气,瞳仁急剧放大收缩,恐惧蔓延在少年银灰的眼底,全身紧绷,这才注意到自己被绑在了柴火堆上,无法动弹。
眼睛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
村里的人是想烧死他吗?明明那个让人毛发变成白色的病和他没有关系,他从出生下来就是这幅模样,十三年,如果是他的原因,应该在出生的时候就爆发了。
佐野丰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衣角。
奶奶?!
注意到闭着双眼的老人头上有尘土和斑斑血迹,心中第一次对生活了十三年的村人们生出了一股恨意。
为什么要对我的家人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愤怒和担心家人的心情,压过了恐惧,拼命挣扎着,绑着四肢的木棍和脚下堆放的木头来回晃动,大喊道:“为什么要把奶奶抓起来?放开她!她跟那个病没有关系!”
“小丰,”闭着眼的老人缓缓掀起了眼皮,唤了一声小孙子的名字,面对生死之境,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淡然,“够了。你看,他们的心已经疯了,现在他们需要的只是发泄怨恨和恐惧。”
淡褐色的眼睛闪着泪光,温和又遗憾地注视着小孙子,“我这把年纪是无所谓,但是小丰还这么小,不要怕,神明会保护每一个善良人的灵魂。”
“神明是不会保护恶魔的!”中年男人狠狠啐了一口,大手一挥将火油泼在他们的身上。
佐野丰向下看去,以前追着他要糖吃的小毛,做了一手好面条的阿贞大婶,村中好猎手阿列大叔,还有微笑着看他,在说着什么的青梅竹马和田花子……
口型一张一合。
太好了,你也要跟我一起死去了~
眼珠里布满血丝,恨不能让他立马死去。诅咒、怨恨的眼神让众人看起来如同恶鬼。
“哈……”他不禁低笑出声。
到底谁是恶魔啊?如果有神明的话,为什么不来救救我们?如果有神明的话,就代表存在着恶鬼,神明不救他,他也要自己复仇。
一改之前的惊慌,佐野丰也同样恶狠狠地盯过每一个人,这些脸他要记得,死后化成恶鬼也要一个一个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可原谅,让奶奶也受这样的痛苦,绝对不可原谅!
嘈杂的人声一静,村长领着长老过来了,人群纷纷让道,敬畏地看着一个肥头大耳,光着脑袋的人走在首位,村长都落后他几步。
“佐野丰,天生异象,白发白眉,我之前可怜你只有一个奶奶,用能力封住你的诅咒之体。谁知道怪物就是怪物,力量随着岁月增长,我已经压制不住你,一时仁心,害得村中数人因为你而得上了白化的死亡诅咒。”
长老挪动着肥硕的身躯向前,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表情,向村人深深一鞠躬,继续道:“是我的过错,大家,对不起。”
“不,不是长老的错。”
“是他,都是怪物的错,怎么能怪长老……”
“就是就是,佐野丰要怎么处置?”
“即是妖物,只能用火烧掉,诅咒才能根除。”长老直起身子,义正言辞地说道。
佐野丰咬住嘴唇,想要忍住,最终还是吼出声:“什么封住诅咒之体,骗人!骗子,奶奶没有过错的话,为什么也要这样对她!?如果我的身体真的有问题,怎么想也是奶奶会最先受到伤害。”
村民中有几人,迟疑了一下,相互对视,人群中出现了议论声。
“这个嘛……你的奶奶包庇你出逃的罪行。何况他是你的血缘亲人,说不好也有诅咒的不干净的东西,从她们那辈传过来的,也不是不可能。”
长老光亮的脑门上出了一层汗,急急解释,而后大声冲后面的人喊,“妖邪多会蛊惑人心,不要听他讲话,火把呢?快,烧!”
一个火把不知从何方飞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掉下。
老人叹息一声,心中默诵着佛经,合上双眼。佐野丰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双目大睁,时间放慢般,看清了火焰在木棍上燃烧的形状,越来越近,无力地看着死亡逼近的脚步,让他几欲崩溃。
好恨!好恨!不想让奶奶死!我不想死!
心中细小的地方,响起微弱的呼救。
神明啊,请保护我的家人,保护我的身体,守护我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迟了点。
早上才码出来的新鲜章节。最后一句话是看通灵之战中一个据说见过天使被天使保护的小哥,说的话。我改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