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放假的时候盼着放假, 真放假了反而无聊。
祁凌躺在床上看了看时间, 早晨九点,窝里温热, 狄初已经端坐在书桌前学习个把小时了。
祁凌赖着不想挪位,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滚到床沿,伸手扯住狄初的衣角:“心肝儿, 放假不睡懒觉,这是对假期极其不尊重。”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狄初瞥了他一眼,“被子盖好,别感冒了。”
“这暖气热得跟夏天似的,暖得人犯困。”祁凌说完, 还煞有介事地眯了眯眼,拉出一个长长的呵欠, 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大狮子。
“困你就再睡会儿, ”狄初看了眼时间,“把我那份也一起睡了算了。”
“今天几点回奶奶家?”
“过会儿吧,十点半。”
寒假伊始,狄初从以前一周回一次, 变为每天回去。中午在奶奶家吃饭,下午留着陪她看书聊天,吃完晚饭再回耀铭二期。日子过得相当舒适安稳,唯一令人头疼的就是祁家兄弟, 一回生二回熟,完全不要脸的“凌迟”二人组早已打入“敌人内部”。
不但每天跟着狄初去奶奶家吃饭,到后来进门跟回自己家似的。
温琼芳很多年都未如此热闹过,又都是小年轻、小孩子,两个也是带,四个也是带。关系近了,多多少少都拿对方当自己亲孙一样好。
祁凌会来事儿,对别人是鼻孔朝天没几个瞧得上。对温琼芳可不一样,那是实打实的好。保健品保健器材什么的,买了一箩筐。
每每温琼芳推辞,祁凌摆摆手,笑得既不谄媚也不奉承,真心实意地揽着她的肩:“奶奶,别跟我见外!狄初拿我当亲兄弟,如水和我弟又是好朋友,您对我好上天了都。我亲奶奶去的早,没见过爷爷的面,从小就没享受到老一辈的关爱,您就让我孝敬孝敬您成么?”
温琼芳拿他没辙,只有将情谊记在心里,每回祁凌跟过来吃饭,总会准备他爱吃的东西。没多久,祁凌荣升大孙子,狄初被唤二孙子,祁迟跟着沾光,成了温奶奶口中的小孙孙。
“奶奶,这都什么事儿啊?”狄初哭笑不得,又拗不过老年人的固执,“怎么就我变二孙子了?他又不是您亲的。”
“哎哎哎,说话注意点儿,”祁凌挤眉弄眼地在后边掐了一把狄初的腰,“反正都是给人当孙子,在意大小干什么。”
“老子是你爸爸。”狄初横了他一眼,“别动手动脚。”
两人低声掐架咬耳朵,温琼芳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祁迟和温如水拿着课本在餐桌上讨论问题,双学霸组常常对一渣一霸组表示不屑。
自从温如水与祁迟经历一番“磨练”后,感情越发的好。上次那“惊人一跪”,狄初倒是说什么都要保住祁迟在自己妹妹心中的光辉形象。不过家人这边的形式对他们越有利,人家两个小年轻反而越克制。
学校里联系少了,除开上下学,两人暗暗努力学习,却是谁也不打扰谁。每到成绩排名出榜时,两人才会装作在名单前“偶遇”。
温如水的头顶刚好到祁迟肩膀,挤着看成绩的人巨多。祁迟相当有分寸地把温如水围在自己的保护圈里,然后安心地在榜单上顺着寻找两人的名字。
“又在我后面。”祁迟轻笑一声,“不行啊,五分的差距啊。”
两人处在人群里,祁迟故意不叫温如水,水水这样的昵称,私下才用。
温姑娘很有气度地看着榜单:“别得瑟,还有下次。”
祁迟低头盯着温如水黑软的发丝,在冬日下微泛光泽。祁迟心中一动,泛起无边柔情蜜意。不着痕迹地在混乱的人群中偷偷擦过温如水的手背,一个冰凉,一个火热。
两人的体温在一瞬间触碰又分开,温如水回头时,祁迟已如游鱼般挤出了人群。
祁迟跑了几步回过头来,视线刚好对上。温如水弯了弯眼睛,祁迟无声做着口型:水水加油!
与清纯组不同,污妖王组合时常搞得乌烟瘴气。狄初在奶奶家厨房做饭,祁凌借口打下手也要进来亲一亲摸一摸。狄初无数次举起菜刀,最后在爱情的强大作用下,打消了念头。
在祁家就更不用说,祁迟不在的日子里,狄初被祁凌带着各个角落都不放过。虽说狄初自身是个挺节制的人,但熬不住祁泰迪夜夜笙歌,日日求欢,说是要把上学时忍下的一并讨回来。
这他妈就很不是个东西了。
狄初好几次想问问祁凌怕不怕肾亏,但这同样顾及到自己的面子。换言之,祁凌不怕,那你狄初怕咯?
年轻人就这点不好,缺心眼也说过。
死要面子的下场是什么?
活受罪。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徐陆打了个紧急call,说第二天会从n市赶来县城,赴当初那个未曾兑现的约。狄初想了半天,才猛地想起当时给徐陆坦白自己正儿八经交了男朋友之后,徐陆哭天喊地地说自己没良心。
搞得狄初差点出现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负心汉的幻觉。
“徐陆?就那个疑似你小情儿的老铁?”祁凌难得在床上认认真真同狄初讨论问题。
狄初差点没一脚把他踹下去:“老铁就老铁,什么小情儿,找抽么你。”
“他来看你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过年的时候来。”祁凌撇撇嘴。
“我们原来的学校寄宿制,本来就抓得紧。他这次过来呆两天,找他妈给老师请假,说他要去见走散多年的亲兄弟。”
“......他妈这么说的?”
“总不能说得了绝症或是死了亲戚吧。”狄初说,“没事,徐妈人特好,拿我当亲儿子。说是见兄弟也没算撒谎。”
“哦哟——”祁凌阴阳怪气地拖了个调子,“我妈也拿你当亲儿子啊。”
“别贱,徐陆钢筋直。”
祁凌乐呵一笑:“实话告诉你,没有掰不弯的直男,只有不够足的决心。”
“那你掰一个试试?”
狄初语气一冷,祁凌自知碰了逆鳞,赶紧讨好抱着对方顺毛:咱们在床上不提别人,继续继续。
徐陆来的那天,刚下过一场雪。
车站附近除开被清理的道路,白茫茫一片。天气好得像是特地为了欢迎他。
碧蓝的天空像蒙着塑料糖纸,大团大团的白云慢悠悠地滑过。
徐陆提早到达,站在广场上的雪松边等待。祁凌跟着狄初一起去接人,远远的,狄初伸出手对着雪松下挺拔的身影指了指。
“喏,徐陆。”
祁凌抬眼看了看,第一反应是这小子真他妈不赖,第二反应是:“初,你们俩以前真没啥?”
狄初恨不得把祁凌溺死在雪地里算了。
祁凌望着那抹如松般的身影,琢磨了会儿。一身纯黑大衣,灰色围巾,长得怎么样暂且不说,就这气势都能吸引大片大片探究的目光。
“这种人掰弯也只能做1号,”祁凌说,“不然太可惜了。”
“要说你们以前真没什么的话,我都想怀疑你俩是不是当年觉得彼此功能有问题。”
狄初叹口气:“祁凌,我他妈怎么就喜欢你这种人。”
祁凌摇摇头:“我是庆幸这哥们儿直得好,不然估计就没我啥事儿了。”
祁凌心情颇为复杂,心道那句话果然不错:颜值高的人喜欢互相做朋友。
徐陆的长相没让祁凌有落差,虽不是极其出色,在男生里也算上等。徐陆对祁凌的印象也是惊为天人,想着初爷这次真捡了个宝。
祁凌朝徐陆嗨了一声,后者相当上道地从包里拿出烟递过去。这男生之间,只要看对了眼,气息相投,一根烟再加一口酒,几乎就能混到一块儿去。
“人精啊,兄弟。”祁凌笑着伸出手。
“都是出来混的。”徐陆叼着烟,一张口,尽把所有正派形象毁了个通透,“我初承蒙你照顾了。”
啧。祁凌还是不爽了一下。
什么你的,老子的。
狄初毫不客气地踹了徐陆一脚:“怎么说话呢。”
“哎哟,”徐陆喷了口烟,对着祁凌眨眨眼,“你的你的,两口子还真是同穿一条裤衩。”
“咱们一起穿裤衩的日子已经过了。”狄初揶揄地说,接着揽过徐陆的肩。
“我操,什么时候过的?”
“从你找老子帮你写情书追隔壁班花的那天起!”
“我日啊,这么个事你记到现在?”
“老子要记一辈子!”
祁凌跟在他俩身后,目测徐陆和狄初差不多,可能要高点。两人亲兄弟般肩搂肩,笑着闹着说近况。
祁凌没有上前插嘴,这个时候自己于情于理都没有靠拢的必要。
狄初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接触以前的朋友了,徐陆过来探望,是件顶好的事。
徐陆回头看了眼祁凌,发现对方离得很远。接着转过头来:“初,你这男朋友,够够的。”
“什么够够的。”狄初不在乎似的,内心却炸开了花,这他妈不废话么。
徐陆说:“就是够爷们儿,够懂事,也够帅。比以前那些货色好多了。”
“你这话怎么有点贬低我的意思。”
“哪有,是祁凌太‘这个’了。”徐陆神神秘秘地比了个大拇指,“你不也说了,对你挺好的。”
“是挺好,”狄初挑眉,“羡慕啊?”
“我他妈直的我羡慕个屁,”徐陆嘘了一声,“不过——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话题转得太快,狄初愣了一下,心想这孙子什么时候也爱装正经了。
接道:“我的成绩你还担心?倒是你,毕业后怎么办。”
“你说没问题就行,虽然我看这里没想象中那么糟糕,就是地方小,但你该走的时候还是别犹豫啊——”徐陆又往后看了眼,“他毕业怎么走?”
“人家玩乐队的,家里有的是钱,想怎么走怎么走,你管个屁。”
“跟你一起走?”
“差不多,他回n市,我......到时候看学校吧。”
“n大虽然也是重本,不过我觉得你的成绩在那里读,算是可惜人才。”徐陆说,“往皇城脚根下走吧,我妈打算送我2+3项目出国,前面两年呆皇城根,咱俩还能一块儿。”
“你是没断奶,还是妈宝男?”狄初白了他一眼,虽然对于徐陆愿意一直跟自己困在一起这件事挺感动的,但人各有志,也不知道最后怎么走,“到时候还得看分数看专业,我俩想上大学也捆一起?哪有那么称心如意的事。”
徐陆想了想,是自己看得过于简单了:“反正我成绩就这样,爸妈砸钱把我送出去是条路。你不一样,初爷,好好琢磨琢磨。”
“嗯。”狄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其他事。
徐陆过来待两天,本是很懂事地说自己住酒店,没想到祁凌很有东道主觉悟,带着徐陆回了家。收拾出祁迟的房间给徐陆,大言不惭道:“我弟好解决,你随意!”
当晚祁迟回来发现莫名其妙没了床,心情相当精彩。而当他看到徐陆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大抵是出于直男间的惺惺相惜,或是出于视觉动物间的互相欣赏。
祁迟伸出手:“帅哥,爸爷怎么不早说他有这么帅一直男朋友,搞得我以为他身边全是弯的。”
徐陆没想到这小孩儿还挺好玩:“爸爷是初初?”
“可不嘛,刚来这儿的时候,那浑身烦躁的气势,又能当爸爸又能当爷爷。”
机缘巧合,倒是结下了一段不太深刻的革命友谊。
况且这友谊在第二天徐陆见到温如水时,直接就翻了。
“初爷,我去,你从没跟我说过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徐陆的风流史要说能写清明上河图那么长,绝对是小瞧他了。知道的不知道,明面的暗里的一箩筐。
“我刚转回来那会儿就跟你说过了,”狄初一边把温如水往身后藏,一边对徐陆严加警告,“这是迟迟的,追你的班花去!”
徐陆耸肩,表示:“你们把我想得也太禽兽了吧?”
温如水将此人打量一番,认真地盖上四个字,可不就是——衣冠禽兽么。
徐陆的到来为无聊平淡的假期生活带来了一些起伏,为了让徐陆觉得不虚此行,不仅带着他爬山看水,还拉去地下广场溜达了几圈。
徐陆对有钱有势有后台理解得很通透,拿他们学校来说,官二代富二代海了去了。早上bmw送,晚上benz接,这都还算低调的。但鲜少有人像祁凌这样,能不向父母要钱就绝不伸手,工作室乐队什么的搞得有模有样,乐器玩得花样百出,是个人物。
徐陆见识到祁凌在舞台上花式秀之后,咂摸着跟狄初说:“这哥们儿以后不简单。”
“别说得那么老陈,”狄初说,“显得你见过多少事一样,谁还不是第一次活了。”
“就是感觉,你懂吧。”徐陆原本踏实的心又开始浮躁起来,“你们有没有......考虑以后?”
狄初愣了愣:“我有,不知道他有没有,没讨论过。”
“反正有时间讨论看看,”徐陆故作轻松地说,“谈恋爱这事儿,也没规定只能谈一次嘛。”
两天时间,说长也短,狄初带着徐陆走了几遍没什么可逛的县城,吃了几顿谈不上美味的饭,徐陆又该滚蛋了。
徐陆长吁短叹地表示自己不想走,回去又他妈得上课。
“初,要不然你跟我走吧?”
“我操,”狄初趴在窗台上抽烟,“私奔么?”
“哎不行,这样祁凌不得提起四十米屠龙刀来砍我,”徐陆叹口气,“那要不你们都来我家?反正你们也放假了。”
“想得美,我还要陪奶奶,这也快过年了。”
两人站在阳台上,二十楼,站得高看得远。临近新年,天降瑞雪。街道上挂起一水儿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小城格外喜庆。
徐陆收敛起吊儿郎当的笑意,莫名叹口气:“一年又一年,时间真他妈快。”
“你不是巴不得早点长大,脱离你爸妈的管制?”
“我要是你爸妈......”徐陆猛地住口,“我操,我......”
“没事,”狄初摆摆手,“我早就好了。”
“我猜也是,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徐陆比划几下,最后放弃,“算了,知道你振作起来就行了。”
两人颇为默契地沉默半响,最后狄初紧了紧外套,说:“陆子。”
“嗯?”
“好好加油。”
“我这成绩加个屁的油,还不是仰仗爸妈。倒是你,钱还够不够?”
狄初把烟在烟台上戳灭:“够的,当初房产变卖还有不少钱,爸妈走了什么都是我的。亲戚可怜我,倒没人打过什么主意,只是现在连联系都没有。”
“你活你的,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我就......在意我奶奶。”
徐陆微皱眉:“奶奶怎么了?”
“说不上来,就是希望她什么都好。”狄初释然一笑,“你明天又要回到灭绝师太手里,坚持住啊。”
徐陆嘁了一声:“初,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知道不,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要跟我说,你别一个人扛着。以前咱们一条船,以后一样的。当初我给你收拾行李,送你到这儿来。等你离开这儿的那天,我一样来接你。”
狄初伸出拳头,两人碰了碰:“我知道。”
“亲兄弟。”
“嗯。”
待了两天,第四天送徐陆走的时候,狄初恨不得一脚把对方踹上车。徐陆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怪矫情。
拥抱了不下二十回,整得祁凌当场炸了。
一把分开两人,祁凌跟头狮子似的:“你要说你现在对我初有意思了,老子第一个打得你不认识回去的路。”
自此,徐陆见识到了祁凌作为黑道世家的真把式。
领地意识超强,别人碰都碰不得。
倒也安了心。
这种人,一般认了真,是会拼了命的。
徐陆前脚刚滚蛋,温如水的电话就来了,说是奶奶高血压有点犯了,让狄初回去的时候顺便在楼下的药店买点降压药。
狄初头回知道温琼芳还有这毛病,急得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看得祁凌心惊胆颤。最后还是祁凌打电话给温如水再次确认情况,才知道是老毛病。
老年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这样或那样的小问题,狄初大惊小怪了。
这边风波刚停,那边高春丽又来了电话,下达圣旨:我们过两天就来跟你们团年,好好布置。
狄初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的第一个春节,就要到来了。
电视上还播着:春运难,难于上青天。狄初和祁凌、祁迟窝在家里开黑,游戏刚打到一半,狄初忽然猛地一拍大腿:“走!叫上我妹出去买年货!”
祁凌手机一扔,当然是无条件响应。
祁迟愁眉苦脸:“这局还没打到一半啊!”
“会被举报的啊啊啊!”
狄初和祁凌穿上外套,在玄关处一边穿鞋一边取围巾:“你不去算了,如水说她马上出门!”
祁迟关掉游戏,举报是什么?能吃吗?
“喂!你们等等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1徐陆这小子我也很喜欢啊,衣冠楚楚,又不是个好东西。这种人,就喜欢看他以后受挫的样儿。哈哈哈~
2看完《二十二》贼心塞。
3因为心塞塞,所以早点去休息了qaq......
最近事儿有点多,晚安好梦。甜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