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初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祁凌说不清自己是因为思念而睡不着,还是因为不习惯而失眠。乐 文小说 ..。
狄初三天前到达中东,如今都没消息。
手机联系不上, 消息也没回。
祁凌每天坐立不安,抓耳挠腮, 要不是巡演在即,他很想一张机票飞过去找人。可就算去了, 联系不上依然没辙。
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祁凌很快又否认这个想法,真他妈不吉利。
远在中东的狄初确实没什么事,手机出了点问题连不上当地网络。他明白自己再不回消息,祁凌铁定得失心疯。
可人在旅途没什么办法,只希望祁凌不要找大使馆就好。折腾大了怪丢人的。
狄初这段时间走走停停,不仅因为时局混乱,也因为这边能挖掘的信息太多。他的相机里装满了人像与景色。
炮火纷飞、遍地哀鸿、人类的绝望与战争的冷酷使得狄初直面这个动荡的世界。他有时很想尽快离开,有时看到街头流离失所的孤儿, 他又想留下, 做点什么。
狄初想, 我不是能写吗?我要向这个世界发声。
哪怕十分微弱, 也无所谓。
我看到了, 我就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微博上很快流传出一组组战地照片, 惊悚的战斗场面、爆炸时扬起漫天尘埃、哭泣的儿童、无助的老人、失去丈夫的妻子,张张触目惊心。
有人点进原微博去看是哪个摄影大v,最后发现是个粉丝不过百的小号。
一时间关注人数直线上升, 不少金v也为此发文,讨论战争与和平。
祁凌自然也注意到了,大数据时代信息传播迅速,但他完全没把这个“和平大使”与狄初联系起来。
狄初藏了私心没用大号,开玩笑,要是让祁凌知道自己每天在干这么危险的事,还不得翻天。
王立时常提醒祁凌:“看到这照片没?让你对象注意点。早点去欧洲。”
“你以为欧洲就和平了?”祁凌反问,眉心拧成麻花。
欧洲和平之下暗流涌动,恐怖事件、枪击事件、治安问题层出不穷。
王立摆摆手:“反正你觉得只有在你身边才安全。”
祁凌说:“是啊,有意见么?”
“哪儿敢啊,又不是我对象。”
失联第五天,狄初即将去往欧洲时,在机场连上了网络。瞬间祁凌消息爆炸,从五日前到今天,几百条消息响个不停。
狄初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拨了视频回去。祁凌的俊脸出现在屏幕上时,狄初莫名觉得眼睛酸涩。
是有很久不见了,从离别到现在,过去三个月了。
祁凌没说话,认真盯着狄初。即使隔着屏幕,后者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狄初理了理情绪,半响开口说:“凌哥。”
“哪儿去了?”祁凌说。
狄初屈起食指,刮了刮鼻子:“前几天手机出了点问题,刚连上网。马上去欧洲,你别担心。”
祁凌又不说话,狄初赶紧加了一句:“凌哥,我想你了。”
软软的,糯糯的,久违的甜蜜。
祁凌表情柔和下来,拇指在频幕上摩擦着狄初的脸:“下次别让我这么担心了,大爷。”
狄初点点头:“哎,绝对不会了。”
祁凌把手机放下,深呼一口气又拿起:“瘦了,黑眼圈都出来了。我说你好歹是去旅行找灵感的,能不能别整得像经历了几百次春运。”
狄初笑笑:“水土不服。”
他可不敢说实话,要让祁凌知道自己每天起早拍片,贪黑撰稿,指不定真过来逮人。
两人说了会儿,交代几句近况。狄初对于祁凌要去巡演表示一万个支持,他始终觉得祁凌是块金子,虽然迟早都会发光,但现在机会这么好,不抓住可惜了。
高春丽知道狄初去了欧洲,一言不发改行程,横跨大半个地球跟着去了。
祁凌表示,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狄初没有拒绝,若是其他人,包括祁凌他都有理由说不。独独高春丽,他不忍心也没理由。
高春丽在他心里,就是生母般的存在。
两人在法国汇合,狄初按时间去接高春丽。
高春丽穿着平底鞋,一身亚麻长裙,浓密黑发烫成了大波浪,墨镜配红唇,减龄不少。头一秒狄初还有点不敢相认,高春丽反而豪放地揽了上去。
她将手臂搭在狄初肩头,心情很好:“儿子,怎么瘦了这么多?!”
狄初顿时手足无措,既不敢抱住高春丽,又不敢表现太疏离,顺便心里苦笑几声:在您眼里,只要没有胖成猪,那都算瘦了。
到此,狄初还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敌敌畏与富贵。
也不知那俩基佬有没有更胖。
心里默默点了一排蜡烛。
旅行有了高春丽相伴,确实增加不少乐趣。狄初从没与家人出游,第一次也是新鲜。
感觉不赖。
高春丽不喜欢去景点,这个倒是出乎意料。狄初本已做好攻略各大“网红点”的思想准备。
结果待在法国的这段时间里,高春丽每天除了去博物馆、画展、艺术沙龙等地,就是在巴黎街头喝咖啡。
狄初也难得清闲,高春丽负责貌美如花接受外国帅哥的电眼,狄初负责整理巴黎各个咖啡厅最特色的饮品。
整理集结完毕发到微博,又引起一轮新转发。
不过这次,他用的大号。
祁凌极其无聊幼稚地抢着沙发:哟,帅哥,留个联系方式呗?
狄初觉得这人许久不见,简直令人发指。祁凌没有用小号,他用享有一百多万粉丝的大号空降热评第一。
留言炸了!
两家男神狭路相逢!真人cp拉起来!
不少女粉丝表示:果然!只有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优秀的男人!
狄初发消息问祁凌是不是想蹭热度。
祁凌笑得前俯后仰,最后说:我蹭我对象的热度怎么了?过气网红需要曝光度你懂不懂。
狄初说:等着,回来给你签名。
祁凌答:哎,成。签完我好好裱起来放床头。
狄初:不要脸。
高春丽出来旅行的时间比狄初长,某次狄初问起高春丽为什么不去景点看看。高春丽先是笑而不语,接着,她露出了难以言说的神情。
狄初觉得她是有些难过的。
高春丽说:“以前老祁说等儿子们独立了,就带我环游世界。他那个人,你也知道,没有一点老大的样子。他就喜欢去几个博物馆,看几个画展。”
“现在他看不到了,我替他去看。”
狄初明白这种深情难能可贵,其实这些年来,祁凌私下与狄初、祁迟、温如水讨论过,要不要再给高春丽介绍点靠谱的新男友。
祁迟最初挺反对,后来琢磨顺了,也开始犹豫。
高春丽还如此年轻,少说还有三四十年的岁月,要她一人孤独终老吗?
祁凌看不下去,做儿女的,都看不下去。
狄初笑说:“你们不怕再添一个分财产啊?”
祁凌说:“要是我妈乐意,全给出去又何妨?”
狄初没了开玩笑的心情,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祁凌一点点长大。变得成熟稳重,变得明是非讲道理,变得温柔且宽厚。
狄初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深爱?
狄初抬头看看高春丽,对方正在广场中心喂鸽子。高春丽笑颜如花,身边蹲了一位外国绅士,两人有说有笑,乍一看还挺般配。
狄初摇摇头,算了,感情这种事,旁人插不了嘴。
若是高春丽心里一天没有放下祁正雄,她就一天不可能接受新伴侣。
时间再往后推,高春丽在德国与狄初分道扬镳。高春丽得提前回国,狄初还要去往冰岛。
他一直想去那个地方看看,看看极光。在那个寒冷与浪漫相交织,冰川一点点从冰舌上滑落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等待着他。
狄初到达冰岛是在十一月,受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这里的冬天不太冷。他拖着两个行李箱,把半张脸埋在羊绒围巾里。这条围巾上还带着祁凌的味道,也许是心理作用,狄初莫名安心。
几经辗转,最后决定去黑沙滩看极光。
追逐极光的人,需要一些耐心,需要一些幸运,更需要等待的那份热忱。
狄初在附近找旅店住了几天,头四天都没看到极光。他在旅店大厅结实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旅人,同为“追光者”,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语言。
冰岛作为本次旅行的最后一站,狄初也丢了那份“赶时间”的急切。他同祁凌商量好,最迟年底归家。高春丽也会在十二月底从北美洲出发回国。
一家人一起跨年。
狄初白天在街上瞎逛,拍摄当地人文风情。晚上便去等极光,等不到也不急。
运气早晚会来,不急在一时。
他从黑沙滩回到旅店,拿出日记本开始翻看。这一年来,各种新点子与灵感接连爆发,他过得满足且兴奋。
但狄初迟迟没动笔,他始终觉得缺了点什么。
需要一个主题来撑住这些文字,不然会显得苍白无力。
在冰岛等待的第八天,幸运降临。
这天狄初还没走到黑沙滩附近,隐约天空亮起来。他刚给祁凌发完消息,抬头的一瞬间怔在原地。
极光将无边黑夜慢慢点燃,形成波浪般的光带在天空浮动。那一瞬,狄初明白了什么叫做天空是另一片海洋。
慢慢极夜、沉沉夜空此时也鲜活起来。
你看,很多时候,幸运就是如此。你寻它时,遍寻不着。无意之间,它又来到你身边。
五彩极光变换着形状,它们自天际而起,又在天边坠落。
狄初屏住呼吸,那一刻,人类在神奇的自然面前,变得小心翼翼。他开始往黑沙滩跑去,冰岛冬夜寒冷的罡风擦过耳际。
寂寥而茫茫无边的白原,在夜里蓝到发黑的冰川之水,漫耳的涛声清晰又缓慢地冲刷着听觉。远处还有飞机残骸遗留,观景的人群发出赞叹。
狄初在那一刻感到了孤独。
人是要有孤独感的,这份孤独感让你时刻保持冷静。万物的生长消亡,世事的轮回善恶,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毫无意义。
空气中也都是孤独而冰冷的味道。
他忽然开始想念祁凌,从未有如此强烈的思念,快要将他溺毙。
狄初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寻找的东西是什么,是那份孤独感。
人要入世,也要出世。人到底是群居动物,但最终要守住最后那一份孤独。
高度孤独的人,也是高度自由的人。
那些灵感瞬间在脑海里鲜活起来,他知道该如何书写他所看到的一切。
或许,他现在已经想好了书名。
《高贵的孤独》。
狄初下意识拨通祁凌的语音电话,两人已一年未见,思念振聋发聩。
他想起去年两人穿风衣度过的春天,想起喝汽水吹空调的夏季,想起秋天看枫林时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想起冬天大衣口袋里紧握的手。
他们最近的距离,可以是几毫米,可以是零,也可以是负数。
祁凌还没接,狄初看到不远处有情侣在拥吻。
他抬头贪恋地看着极光,这时却忘了拍照。
自然给予我们震撼时,还给予我们什么呢?
狄初眯了眯眼睛,极光的华彩在他眼底破开一阵波浪。
那边,祁凌叫了声:“心肝儿?”
狄初浑身的血液都被调动起来,爱人的喃语如在身畔。
此不为深爱,何为?
狄初想,自然给予我们震撼时,还给予我们深爱。
孤独时分,心里深藏一人。
爱是永恒。
他找到了。
狄初笑起来,轻声说:“祁凌,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天天就知道洒狗粮!明天滚回国!
狄初:祁凌!导演骂我!
祁凌:什么?!不演了!
作者:我错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