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波听留福的意思自己免不了要被皇后娘娘斥责了, 恐怕还会被罚抄《女德》、《女则》之类的, 她觉得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斥责就由着她们斥责好了, 自己听过才不会放在心上!还有罚抄什么的,只当练字了,正好素波许久没动过笔。还有就是,素波早就知道身为淑女兼才女的薛姐姐会写好几种笔体的字,如果罚抄的字太多,可以请她帮忙写一些——对了,还有胶东王,他其实也会变化笔迹,又听自己的话, 写几篇字不算什么, 如此就能轻松混过去了。
这样的结果素波完全能承受,因此她依旧悠然地睡了一个午觉, 醒来时就收到了自己扔掉的东西, 还有皇后娘娘派人来安慰的话。
难不成自己理解错了?其实纳侧妃什么的并不关皇后娘娘的事, 都是清河公主一个人闹出来的?可是皇后娘娘还有诸位皇子妃们明明看起来个个兴灾乐祸呀!
素波一时没有想通, 却低头接过首饰答应了,她毕竟不是真的泼妇, 别人好好说话时再不好意思大吵大嚷的。反而叫了寿儿倒凉茶,“大热天的,麻烦姑姑特别过来,受累了。”又道:“还请姑姑回禀母后放心,只要清河公主不欺负我, 我决不会无端惹事的。”
再晚一些时候,留福打探了消息说:“原来皇上听了王妃从长秋宫里跑出去,问也没问皇后就生气了,只道我们王妃一定是被人欺负得狠了,才会如此。后来皇后娘娘带着清河公主到了皇上面前谢了罪方将此事揭过。”
素波就笑了,“皇上果然是圣明的,他老人家当年被人逼得谋反,当然最懂得我绝地求生的无奈了!”
“咳!咳!”留福咳嗽两声,王妃当时根本没到什么绝地求生的地步好不好?完全还有其他平和些的方法,倒是清河公主因为此时丢了脸,又平生第一次被皇上斥责了。不过留福一点也不同情清河公主,她对静妃、对王爷都太无情无义了,如今害人不成反被害正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于是,他就笑而顾左右,“王妃自宫里跑过,花颜失色、钗钿委地,那情形简直美极了。”
是吗?素波本来就是想发一回彪,彻底把给胶东王纳侧室的话题杜绝了,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做了一场秀,得了许多人同情怜悯。美丽的胶东王妃在宫里受了委屈,哭着跑了出来,头发散乱了,金钗玉钿落在了地上,画面是很美,而且特别能调动人们的情感啊——虽然素波根本没哭,但是外面传的版本就是她哭了,哭得梨花带雨。就是皇上听到也立即就向皇后和清河公主发火了。
后来皇后和清河公主都哭了,她们是真哭,但是皇上没有同情她们,外面的人更不会原谅他们。因为人们口中的传言比留福说的还要动人,要知道风向从来是一边倒的,差不多所有人都替胶东王妃叹息,憎恨压迫她的势力,不论皇后怎么让人宣传胶东王妃不贤不孝也没有用。
在最初听到王妃跑出皇宫的消息时,胶东王就在想怎么能帮着王妃,因为皇后娘娘一定会借此机会打压王妃的,于是他赶紧派了人去散布传言。不过他自知自己的力量比皇后娘娘要弱,未必影响京城的舆论,因此只能是尽力而已。可谁想到事情竟向如此利于王妃的方向呢?
民间许多人是同情母亲和自己的,自己出宫后便慢慢感觉到了,而儒家的士人们更注重正统从道义上也支持母亲,当然还有许多人因为对邓家不满转而赞同自己一方。想来这些情绪因为王妃受了委屈跑出长秋宫而被调动起来,与自己制造的传言共同形成了一场大风暴。
当然,王妃的漂亮可爱,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人们都是喜欢美的,想到王妃散着头发赤足从宫里跑出来的模样,胶东王的心都快跳出身体了,要是自己在一旁看到有多好!
当然,现在看着穿了一身浅蓝轻罗便袍的王妃,头发用同色的轻罗素随意地束在脑后,浑身上下一根首饰也没有,但却比出水的芙蓉还要清丽,胶东王心里的热情更加高涨了起来。
今晚,自己一定要向王妃表明心意!
偏偏胶东王去洗漱时听留福悄悄地向王妃说:“皇后娘娘可能知道王爷的问题,所以才让清河公主闹出纳侧的事情,王妃还击得好。只是在王爷还小呢,王妃别急,再过些时日兴许王爷就知人事了。”
留福说什么知人事,素波听了当然懂,若不是为此她能拼了小命与皇后她们闹了一场?但这话题怎么能说出来呢?多羞涩呀!再者如果不是胶东王在这方面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自己怎么能与他公然住在一张床上呢?于是她根本不理留福,赶紧转了话题道:“清河公主果然只是个出头鸟,她也真是过分,王爷毕竟是她的亲弟弟。”
在皇家,亲弟弟又能怎么样呢?还是比不了她自己重要。留福就替王爷作主,“王妃以后遇了清河公主不必再特别礼遇。”
素波点点头,“反正我对她问心无愧了,以后再不理她!”
二人正说着,就见胶东王穿着中衣自屏风后转了出来了,便都收了声,留福便去铺床,转身要走时突然发现,“王爷身上怎么热,该不是受了风寒?”
素波一摆手先上了床,“没事的,他最近时常这样。”身上热乎乎的,而且晚上还喜欢贴着自己乱蹭,害得带着凉意的丝绸床褥都被他滚得热了,若不是觉得胶东王可怜自己早与他分床而居。
留福却担心起来,王爷的身子与早上练过剑一般热腾腾的,“怎么没事?怎么也应该先看看大夫,然后……”一语未了,见王爷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就闭上嘴退了出去,心里还想着,明天一定找个可靠的大夫给王爷看看,是不是应该吃些药。
胶东王真是恨不得将留福一脚踢出去,竟然说自己不知人事,他自己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不知道,还在王妃面前乱说,真是个蠢才!
但是,自己恐怕也比这个蠢才聪明不了多少,明明已经娶亲了,明明与王妃住在一处,可是两人之间还不是真夫妻呢。胶东王再次下了决心,今夜,一定向王妃说清!
才一躺到床上,王妃就塞给他一个竹夫人,“我特别让人给你新买的,抱着睡觉很凉快的!”
胶东王抱着竹夫人很别扭,他从来不用竹夫人,每天端端正正地躺下,一动不动地睡一夜或者躺一夜,根本不可能想像到变成王妃那样抱着竹夫人还将一条腿搭上面的形象。因此他就道:“我用不上的。”
“那也抱着,”这样,自己和胶东王之间就隔着两个竹夫人了,自然再贴不到一处去了,素波就说,“用久了就习惯了。”
胶东王就别扭地抱着竹夫人,侧了身向王妃道:“刚刚留福说的事情,其实我懂的。”
“我想你未必完全不懂,”要么自己刚刚和留福怎么见了胶东王就立即闭了嘴呢,“有些事懂也许还不如不懂呢。”
“可是,我觉得还是懂了的好。”
“懂了就要面对,那样会很痛苦的。”
是有些痛苦,但胶东王觉得,“也不只是痛苦,毕竟还有许多甜蜜,而且我大了,自然要面对。”
“你真的懂事了呀!”素波就感慨地道:“竟能悟出这么多道理。清河公主总归是你一母同胞的新姐姐,她现在纵然不好,可小时候你们在一起应该也很甜蜜的。”素波是独生女,她小的时候一直盼着能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的,还曾经向圣诞老人许过愿呢。她想,胶东王小的时候,清河公主一定带过他,给他讲过故事,帮他穿过衣裳,领着他到花园里散步。而在胶东王幼小的心灵里,清河公主一定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姐姐,因此素波从来不愿意在胶东王面前说清河公主的坏话。
胶东王已经悄悄将竹夫人扔到了一旁,蹭到了王妃身边。他固然生性特别能忍耐,但这种事忍起来格外难,眼见着与王妃说得越发投契,正待更进一步——虽然他并不懂更进一步应该如何,但是要靠得更近一些是肯定的,这时听王妃突然提到清河公主,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王妃还是没有听懂,她以为自己是在说清河公主!
还不待胶东王想出办法,王妃已经感觉到热了,她借着照进轻纱帐里的月光向下一看,“你怎么过来了?赶紧回那边,大热天凑在一起容易生痱子的。”
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哪里还会生痱子?胶东王不肯动,自己就要与王妃在一起!再回想昨天王妃喝多了的靠在自己身上,那样的感觉有多好呀!
素波见平时一向听话的小美男竟然不理自己,只当他伤心,便笑着哄道:“没什么,以后你就当我是你的姐姐,而且我这个姐姐还会会做好吃的呢!”
过去胶东王喜欢王妃,还真是因为王妃会做许多好吃的,但是现在他的重点早不是吃的了好不好?“只有留福才一直只知道吃!我与他是不同的!”
“那当然,我们王爷可是会读书的小神童,又是公正无私的贤王,相貌又如此出色,留福怎么比得了呢!”素波说着,轻轻去推胶东王,一不小心摸到了一样不应该摸到的东西,手有如被烫了一般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