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波自成了胶东王妃之后社交生活比过去丰富多了, 每月固定要进宫两次请安问好,又有皇家的活动要参加;同样她也会差不多每月回徐家两次陪叔父和何老太太等人说说话;再偶尔出门逛逛;另外她还有自己的朋友严懿和薛清时常在一处玩乐。
她还养着胶东王和留福两只——那两只吃货简直一天也离不开她,无论她做了什么吃的都捧场地吃得极欢, 连她要在外面住上一夜都不肯放人的。
因此,素波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很充实了。
是以, 当胶东王府不断地增加新访客,素波就觉得繁忙不堪, 她不大会应酬客人, 每天摆出一张笑脸听着寒暄客气、吹捧赞扬的官话,又要想法子接上两句,还真很累呀!
而且,这些人中还有许多是自己不喜欢的。
每次见了客人,她还要仔细地讲给留福,内宅的风向与外面的公务一定是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这个道理她懂,“今天大舅母、二舅母来了, 带着张夫人、张少夫人, 还有许衍的新婚夫人, 也就是陈征事的女儿。”
“她们一直在府里坐到快午时才走, 我想了要不要留饭, ”素波为难地一皱眉, “可虽然有长辈,毕竟不大熟,而且我想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 再备菜来不急了,若是留了饭吃得太过简单,只怕她们回去后又传我们府上的笑话。还有,王爷和你也就回来了,我还要打点你们的午膳呢。”
在素波看来,自己和胶东王、留福吃的极不错,又营养又美味。但是在这个时代,以王府地位,其实他们的膳食非常寒酸。宫里自不必提,素波也曾去过东宫、长沙王府,每逢摆宴,一道道山珍海味绝对有如流水一般地送上,半点也不夸张。听说他们还经常宴客,就是平日里,各府用膳也相差无多。
胶东王府若是想那么吃,还真吃不起!宗正寺每日都送食料不错,可那是有数的,多半是一些猪肉、鸡鸭,高档的食材很少的,胶东王府虽然有皇上的赏赐,有胶东王和王妃的俸禄,但也要养着一大群的人,有着许多固定的花销,因此也只能说是略有富余,想要与另外几个王府一个水准,很快就要破产。
便是这样的结果,还是亏了素波当初拼着撕破脸与宗正寺闹翻了才得到的呢,否则宗正寺的那群吸血鬼早将胶东王府吸干了。
更重要的是,有着足够的营养学知识的胶东王妃从心里认为每餐几十甚至上百个菜完全没有必要,那只是摆给外人看的,真正想吃好四菜一汤已经足矣,有的时候还可以简略成两三道家常菜。只要这几道菜搭配得好,不论是从口感还是营养就全部能满足用餐者了。
现成的例子就是胶东王。胶东王生长在皇宫里,后来在陆府,每餐怕不都要有几十个菜,结果长成了什么样?就是一根小豆芽菜嘛!与自己成亲时还没有自己高呢。吃自己做的菜只半年,他竟然一下窜了起来,成了小男子汉,就是那个什么的,也都有了——虽然素波有时会在心里吐嘈胶东王还是没有那个什么的好,自己就可以像过去一样只把他当成可爱的乖宝宝逗着玩儿,当然她现在也免不了会捏捏他的脸。
当然还有一个反面例子就是留福,他最初也长了得不错,由一根枯竹竿变成了正常人,但接着就向反方向发展了,现在是一个肉球,白白胖胖的肉球,以至于素波已经下了决心强硬地限制他的饮食逼他减肥。
总之,因为以上的原因,所以一向最注重吃的胶东王妃并没有随时在府里宴客的能力,而她竟然没有发现,现在她就在反思,“我恐怕不是合格的王妃吧?”
其实还真不是。
但是胶东王需要的本来就不是寻常的合格王妃,他就想要胶东王妃这样的,留福也是一样,所以他急忙道:“谁敢说我们王妃不合格的?老奴要与他拼命!”
人越是长得胖,身上就越容易有一种老实温和的气质,所以看着像一个白面馒头一样的留福摆出架式要与人拼命,素波就先笑翻了。就看留福的体型,很容易被人一脚就踢回来,还是用一种特别圆润的方式回来。
所以素波就道:“留福,你要与人拼命,得先减肥!”
无论什么事,王妃都能绕到减肥上。留福缩了缩肚子,挺了挺腰,“老奴胖了之后比过去有力气,拼个命什么的不在话下!”
王妃笑得越发欢了。
胶东王瞧瞧花枝乱颤般的王妃,再看看总是抢话的留福的蠢相,轻轻地拉着王妃袖子摇了摇,“我不要别人与我们一起吃午饭,我讨厌她们!”
保护王妃固然不错,但暗地里保护就好了,在王妃面前就是要显出自己的可爱可怜,这样王妃才会更加关切自己。聪明如胶东王,早已经发现了这个规律,只轻轻地一句话就把事情拨了过去。
素波果然抬手捏了胶东王的脸,笑道:“我就是想着王爷回来没人管,所以熬到了最后也没留她们吃饭!”
而且她还从胶东王这句话里听出了另一重意思,“王爷讨厌大舅母她们,是不是因为在相府时被欺负过?”
留福向王妃表示了半晌的决心,结果完全被无视,倒是王爷一句话,不仅将王妃的心紧紧地拉了过去,还引得王妃开始关注王爷与陆府的关系,真是高明啊!留福佩服得五体投地。
于是他就顺着王爷的话道:“相府其实对王爷并不好,不过是面子情,唯有司州刺史还念着些舅甥情份,可是他离得太远,纵是想帮也帮不了什么。”
素波也曾听许衍透露过一些,重新捏捏胶东王,“真是小可怜儿!”
留福瞧着那么大个的小可怜儿,还有小可怜眼里透出来得意的光彩,不禁气结,王妃要是知道王爷的手段还会这样想吗?还有自己可是真心维护王妃的,怎么总不被待见呢?
可是身为王爷身边的内侍之首,有些话还是要他来说的,“眼下王爷在文澜阁掌事,又要办太学,家里来的人自然比过去多了,王妃不必个个都见的,若是乏了只管打发薛女官替王妃陪她们说说话,再不喜欢的就直接回绝。”
“文澜阁和太学不是修书和读书的地方吗?那些人只管好好修书读书,到王府来做什么?”素波嘀咕着,又道:“但上门就是客,直接回绝太过了吧,把事情都推给薛姐姐也不大好。不如我立个规矩每周,噢不,每旬见两天访客,其余的时间就一概谢绝。”
“这个法子好,”留福就赞道:“王妃就是聪明!”
其实素波也是借鉴别人的办法啦,她就顺势发挥下去,“我请薛姐姐替我做好预约,把相熟的人尽量排在一天,这样大家在一起说话容易,免得尴尬……就是请客,我其实也可以一旬里宴请一次客人的,只要提前备好就是了……对了,王爷要不要请客?”
留福有时候觉得王妃有那么一点蠢,但又会有许多时候觉得王妃还是极聪明的。就比如现在,王妃不但将她会客的事情安排得如此得当,而且又想到了王爷。而这一系列的变化竟在上午王妃刚刚很不成功地接待了相府女眷们之后,变化之快着实另人吃惊,也无怪王爷对于王妃有些时候的建议特别重视。
仿佛有神助一般。
王妃的提议很是合常理,但是胶东王府并不是寻常的王府,因此留福就道:“王爷一向不大喜欢与外人打交道的,因此王妃只管请女眷就好了。”
“那么我也不请了,既然是一个府的,两个人就要步调一致。”素波做了决定,事情也这样安排下去了。
因此,胶东王府门庭若市之后,还是保持着与过去一样的低调。胶东王每日到文澜阁上衙,定期上朝,每旬沐休之日在府里读书不见客;胶东王妃除外进宫问安很少出府,每旬有两日见来访的女客,午时前必然送客。
先前在公正无私的胶东王面前碰过钉子,想迂回到王妃面前送礼求情的个个都失望而回,光禄勋张宗的夫人去了几次回来不禁抱怨道:“我瞧着胶东王妃其实也是不大开窍的,与胶东王那傻子倒真是一对儿。我好歹也是胶东王的亲姨母,又送了厚礼,不过就是想给慎为谋一个太学生的位子而已,她却说什么也不肯点头,只说太学是读书的地方,要凭本事考进去才成——这不是傻是什么?世禄世卿,再就是察举、征辟,就没听过有谁是考试才能到太学,将来才能当官的!”
张宗听说二儿慎为的太学生还是没有谋到,心里也是不快,就冷笑道:“太学初建,原应由各州郡举荐才子入学,不想薛大儒竟撺掇胶东王考试,我们就看看他怎么考?到时候大家会不会服气!”
因为胶东王的痴傻,这样的大事张宗定然认为是薛大儒出的主意,事实上他只猜对了一半。考试这个办法的确不是胶东王想出来的,但也不是薛大儒的主意,而是胶东王妃无意间提起,而胶东王听到后立即就相信了又打算实施。
眼下胶东王妃正尽力把自己肚子里关于科举的货都搜出来告诉胶东王,“开科取士可比让大家举荐靠谱得多,你想谁不推荐自己家的亲戚朋友呀,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嘛。而那些出身寒门的人就是再有才能也一辈子不能出头,这就是浪费人才。你既然开办太学,就要给天下人一个公平的机会,让他们凭着自己本事考进来,将来这些人当了官,总要比袭职、或者一家子相互举荐当官的强吧。”说了一大段又问:“你可都记住了?”
胶东王认真地点了点头,王妃的见识应该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而是因为有了更多的经历和见闻,自己一定要用心听取。
素波早知胶东王记下一大段话一向很轻松,就又接着告诉他,“回头皇上或者薛太傅问起时,一定不许说是我告诉你的,要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王妃已经嘱咐好几次了,留福听得都急了,王爷岂能不知,就插话道:“王爷岂能连这一点小事都记不住?王妃只管接着讲吧。”
素波就瞪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担心不能在王府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美少女了吗?”人贵有自知之明,素波从来不想,也没本事参与到天下大事去,因此她穿越过来之后,除了“发明”些美食,也只给叔父提供了一份不大成熟的印刷术,现在为了胶东王,她再一次帮忙了,但愿不要将自己暴露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