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王到了胶东两年, 胶东由过去的贫瘠之地变为富裕之乡。
营河郡的梨膏、徐来郡的煎饼、古丰郡的盐焗鸭、东川郡的饴糖、海清郡的烤鱼片……各郡都有响当当的名牌, 除了在京城畅销,就是江南塞北也都处处热卖。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 还有一样名声不显, 但其实更赚钱的东西,那就是盐——并不是寻常煮出来的盐, 而是按胶东王妃所说的方法晒出的盐,既不用锅也不用柴更不用煮,只要有太阳和风就行,是以成本很低利润很高。
于是,钱就像流水一般地淌到了胶东。
昔年胶东世家放出的那些奴婢们非但没有成为胶东王府的负担,反而为胶东创造了无数的财富, 当然这些钱最后大半也都流到了他们自己的手里。
胶东人的日子过得好,只要肯出力作工,吃肉穿绸都不难。市面上越发的兴盛, 人心也就越发地向着胶东王, 胶东世家再想把持胶东,根本就不可能的。不过呢,这些世家虽然心有不足,但却也不敢有什么不满,毕竟胶东王府对他们从没有下过狠手, 每一家的田产、庄园都得到了保全,还让他们一直过着很富足很安定的生活。
要知道现在胶东王府如果想对付胶东的世家,那可真是再容易不过了。只要说一声清算田亩庄园, 哪一家也保不住所有的财产,哪怕胶东王府重提刺杀之事,胶东世家就不知有多少人头要落地呢。
世易时移,胶东世家现在只有讨好胶东王府的份了,办宴会、献礼品、写文章歌功颂德……然后他们就又将目光落在了胶东王府的后宫。
胶东王妃虽然把持着胶东王府,掌握着胶东的政务,可她一直没有生下儿女啊!胶东王府总要有后代的吧。大家的女儿送到后宫,生下孩子总是大功一件吧,自己家在胶东的地位也就更稳固了。
是以便有人上折子请胶东王在胶东采选美女——素波看了折子就噗地笑了,“这次他们倒不直接要侧妃之位了。”
站在后面伺候的留福急忙抢话道:“谅他们也不敢。”
胶东王一哂便将那折子接过去扔到了废纸堆,“不必理他们。”初到胶东时自己实力不够,对于胶东世家的提议还要婉转地回绝,现在完全不必顾及了,甚至他也不必在外人面前特别表现得软弱无能,整个人越发的朝气蓬勃,此时笑着向王妃道:“今天中午我让阿仁做了玫瑰虾丸花胶鸡汤,趁热先吃吧。”今年自己已经十八了,再过两年就是真正迎娶王妃的时刻,所以胶东王特别用心给王妃调养身体,到时候他们两个都会很好的。
素波听了玫瑰虾丸花胶鸡汤眼睛就一亮,“你越发有水平了,这汤配料不俗,味道肯定不错。”说着急忙洗了手坐在桌前,就见一大碗澄清的汤里飘着玫瑰花瓣和剪成同样大小的花胶片,中间点缀着雪白的虾丸和碧绿的香菜,美轮美奂,舀一勺放到口中,花胶的胶质都融到了鸡汤里,浓香可口。
“王妃一直为政务操心,我自然要把饭菜打理好。”胶东王笑着说:“花胶我昨日就让阿仁煮了一个时辰,然后又泡了一夜,今天加了鸡肉又熬了半日,然后放虾丸和青菜,最是养人了。”
为了显示王妃的权威,素波要比胶东王还要经常出现在议事堂里,所以胶东王就顺势接下了打点膳食的任务,而且做得有声和色,一点也不比素波打理的时候差。素波又挟了一个虾丸吃了,真是鲜又弹,十分满意,便笑道:“其实做饭很辛苦的呢,倒是我管着政务轻松得很。”
素波说的是实话,觉得政事太烦的她仿照明代的内阁制度在胶东建立了一个小内阁,选了些能干的官员入阁,然后每有什么大事要事都让他们先商议出几个方案,然后自己再选一个实行,这样她真很闲的,大半的时间都用在研制烤鱼片、煎饼、盐焗鸭等等,毕竟她要为胶东的每个郡都创立一个能挣到钱的名牌呀!
正将一道道菜端上来的留福就无声地摇了摇头,王妃所谓的政务轻松其实是有胶东王在背后无数辛勤的劳作!就说晒盐,王妃不知从哪里得知的,可具体的法子她并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只是向大家说了一句,最后能晒成功,那可是王爷带着大家想了无数办法,试了无数次真正晒出了海盐的。
只是王爷不肯说出来,留福自己也不会多嘴,因为他明白王爷是为了王妃。自从一年前冬天徐宁过世,王妃伤心得一连哭了好多天,人憔悴不堪,王爷便引导王妃多参与政事,在忙碌中王妃也就慢慢淡忘心中的伤悲。如今一切果然都如王爷所愿了。
其实胶东王心里还有一种小心思,那就是自徐宁过世王妃的家世越发落魄,徐家只有一个年幼的嗣子,根本撑不起江阴徐家,虽然自己不会因此对王妃有一点的不同,但世人的眼光却多半是势利的,所以他就要王妃多掌一些权势。现在王妃在胶东说一不二,地位更是无人能撼动,就说最近,胶东世家想送女儿入宫都不敢明白说出来,只能婉转地借着采选美女上折子。
总之,胶东一地已经尽在掌控之中,胶东王的心思大半转到了自己和王妃的亲事上,除了给王妃养好身子,胶东王还把许多精力放在新王府的重新修缮。当初祁相做的不过是面子事,王府里面依旧很破败,虽然那些世家早后悔不迭地要出钱出力,可是胶东王并不想用他们,自己和王妃要住一辈子的府第总要自己操办才能合心意。
就在这时,京城派使臣到胶东采选精盐,为和亲匈奴的武威公主备嫁。
皇上早就允了和亲匈奴,但民间平常的婚事都要一年半年才能办好,两国之间的亲事就更为复杂。皇上选定了宗正寺吴望的五女儿封为武威公主备嫁,可又向匈奴提了许多条件,当然匈奴也提了许多条件,之后双方就一直在谈。前些日子匈奴将牛通的项上人头献给皇帝,亲事最终才算定下来了。
做为回报,皇帝为武威公主准备了十分丰盛的陪嫁,听闻匈奴所在的大漠最缺丝绸布匹和食盐茶叶,便特别使人各处采买上等之物。
是以虽然先前皇家所用的精盐并非是青州所产,但近来青州出盐的量早超过别处,尤其是所产的精盐,又白又细又纯,竟也成了武威公主嫁妆的备选之物,听传言还极有可能成为新的贡品。
在这个时代,为皇家采选物产是很了不得的差使,一则皇家的事本就是天下第一重要的,再则所派采选之人多半是天子近臣,他们采选了物品献上之余,自然也会将一路所见禀报皇上,是以各地的官员都极为重视,希望使臣能在宫里为自己说上一句好话。
父皇与自己间的血脉亲情,未必能是哪一个使臣就能离间得了的,但若要父子间更进一步,也不是谁想用心经营就能改变的。胶东王知道自己离京之后,薛太傅、严正等人一直为自己努力,但其实胶东王早已经不在意了——毕竟父皇不可能放弃邓家和太子。
这一次京城来使,胶东王也只打算做足情面就好。
但他没有想到,使臣竟然是许衍。
那么,事情恐怕不是想像的那样简单。
做为主持政务的胶东王妃,素波自然接到了朝廷使臣前来的消息。
“不知朝廷派谁来呢?会不会是我们的故人?”素波自顾自欢快地说:“如果是严御史就好了,当然薛太傅也好——当然他们两人地位很高,不可能做个采选精盐的使臣,但不论是谁,我们都要办一个盛大的欢迎宴会。”
王妃似乎已经将许衍忘记了,至少她从不提许衍。而且胶东王知道,心思清浅的王妃若是不提,那就真是没想到。
但是许衍竟然非要来胶东,胶东王本来就不喜欢他,现在更觉得讨厌。
这两年时光,许衍很是会钻营,已经从太学挪到了朝中,官位还升了一级,如今竟做了出使胶东的差使。原本胶东王就觉得,这一次京城来使绝不止是简单的采选精盐,现在更是肯定背后一定有着阴谋。甚至,许衍到胶东本身就是一种阴谋,当初离京前他曾请求跟随自己到出藩,被自己断然回绝了。当然,这一切他都没有告诉王妃。
现在,做为朝廷的使臣,胶东王是不能拒绝许衍的到来,不过他不会让王妃见到这个人,于是他含笑答道:“王妃说的不错,我们是应该办一个盛大的宴会。不过,我想王妃还是不要见使臣了,便是近些时候也不要去议事堂,就留在内殿。”
素波想当然地了解,“你想的对!朝廷那边哪里知道胶东的情形,若是我依旧事出面反倒让他们觉得椒房干政。不过,这次的宴会由我来办吧,我正好也要准备一次海鲜盛宴呢。”
胶东王府是从胶东最边远的营河郡一步一个脚印地到达了胶东最深处——滨海的海清郡,在这里的时间还不够长,而身负重任的胶东王妃把大半的精力都用在研发烤鱼片上,小半的精力用在政务上,因此还是第一次要办海鲜盛宴。
当然,这个季节也正是吃海鲜的好时节呢!
自从到了海清郡,餐桌上便没有少过海鲜,可是留福一听到海鲜盛宴口水忍不住就要流出来,赶紧上前道:“王妃要办宴,就让老奴跟在身边打下手吧。”
留福给王妃打下手倒是合适,除了因为他好吃,更重要的是拦住许衍面见王妃,不知为什么,胶东王觉得许衍固然是来传旨的,但也是来见王妃的,而他一点也不想许衍见到王妃,没有原因,就是不想!于是他看了留福一眼,“也好,你就跟着王妃吧。”
留福喜滋滋地答应了,第一次没有真正理解王爷的深意,他根本不懂得为什么王爷不希望王妃见到许衍,甚至他根本没有想到王妃与许衍相见的问题,他们见不见都无所谓嘛,虽然定过婚,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谁还记得?反正留福是不记得了,他只记得王妃要办海鲜盛宴,自己会吃到数不清的好吃的。
胶东王再没有想到留福会如此地懵懂,他原本最知道自己的心思,可见不懂得爱情的人在情字一事上真是无法救药,到了后来因为留福这个疏忽为他带来无限烦恼的时候,他竟然无从责备,因为喜欢王妃到了极点的他的心思真是没有人能明白的。
眼下原本就没心没肺的王妃和不应该没心没肺但却一样没心没肺的留福便一同商量着办宴,一向极少犯错但此时却犯下大错的胶东王便到了前殿,带了胶东诸位属官前去迎接朝廷的使臣。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八天的假期就要结束了,滟滟的的很忧伤。
祝亲们和滟滟自己明天开始精神焕发,努力奋斗,下一个假期还要两个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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