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波一面吩咐大家做事, 一面令人去请薛清。 首发哦亲
为了陪自己到胶东, 薛清与相依为命的祖父分开两年多了,现在胶东王府要回京城, 自然要带她一同回去。
“薛姐姐, 我知道慈善堂最近事情特别多,我因为要顾王府这边只能让你一个辛苦了, ”素波看着薛清,发现她竟瘦了许多,心里十分愧疚,“我这就派胶东的几个官员帮你打理慈善堂,你跟我们一起回京,路上就在车里多歇歇, 但愿能养好点,薛太傅看到孙女时能不太心疼。”
薛清苦笑一声,“王妃, 下官一直有事瞒着, 便是累些,也罪该万死。”原本她一直没有想好是不是要回禀王爷和王妃,但突然间的变故,还有王妃的自责,让她决定说出实情, 如果王爷和王妃实在不能相容,自己就陪他而去,也不负当年的婚约。祖父就是知道了, 哪怕再伤痛,也不会怪自己。
“什么事能称得上罪该万死,”素波一向听不习惯这样的词,“何况你还这样辛苦,我听青雀说你一直在照顾善堂的病人。”
“那个病人是他……”
他?素波半晌才明白他是谁,瞪大眼睛道:“他不是死于乱军之中了吗?”
“并没有,”薛清摇头道:“我也是在善堂遇到他方才知道的。”
“当日朝廷的援军与城中的守军同时进攻,牛通知道势不能敌,当即就带亲信投向了匈奴,他也被裹挟着到了大漠。在大漠里,牛通尚且要看人脸色,他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不过也好在匈奴人没有将前朝皇子放在眼里,他竟逃了出来,只不过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身边最后的几个人也都或死或走散去了。”
“可怜他从小就锦衣玉食,无数人服侍,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只剩一个人时竟然连饭也吃不上。不知在哪里听人说胶东容易讨生活,便一路讨食到了海清郡。大约一路上饥一顿饱一顿的生了病,被送到善堂,偏偏遇到了我……”
薛清说着哽咽了,“我竟然一下就认出了他……”请医熬药,小心调养,总算将人救了回来,可是薛清不知应该怎么告诉王爷和王妃,她很少回来,一是因为忙,再就是她觉得无颜见胶东王府诸人。
素波比她先落下了眼泪,“我明白的,薛姐姐,我明白的。”
“王爷也是皇子,我也为他担过心受过怕,如果他被囚禁或者怎么样的,我也一定会陪着他!所以,你没错的。”
是的,王妃从来就是这样,她善良,她会从别人的角度理解他人,这也是薛家祖孙二人选择胶东王的原因。
“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薛清茫然地低声道。他究竟是前朝的皇子,又跟着牛通打起了反旗。
薛姐姐平时一向都是冷静沉稳的风度示人的,素波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的软弱。毕竟是女人,总要为情所困呢。素波觉得自己真是长大了,不但能护住生病的胶东王,还能为薛清出主意,“薛姐姐现在一定心很乱,不如就先不回京城了,我会告诉薛太傅慈善堂暂时离不你。等他养好了病,薛姐姐也想明白了,那时再做决定。”
“可是他,王妃就这样放过了吗?”薛清之所以瞒着,也是担心胶东王知道实情后不会再容前朝皇子,就是留下命来,也会囚禁起来吧,现在纵是王妃心软,“王爷会怎么想?”
“王爷嘛,”素波虽然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可以替他决定,前朝皇子既然已经死于乱军之中了,那么现在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平常的人,与胶东的百姓一样,只要老老实实服从朝廷,
努力地干活,都能在胶东过上好日子。”
“下官明白了,从此之后,前朝皇子已经死了,胶东多了一个寻常百姓。”薛清醒悟过来,惊喜异常地道:“多谢王妃了!”
素波又正色道:“薛姐姐,你一定要转告他,甘心做一个百姓,千万不要再卷到那些叛乱之中了。我并非因为是皇子妃才偏心本朝,而是大势如此,前朝已经没落了,新朝方才升起,所有的叛乱都不过以卵击石而已。”
薛清重新去看王妃,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单纯善良胆小的少女已经真正成长为胶东王妃了,她不仅有才干,更是有了成熟的心志,让自己都要仰望了。
门外的胶东王和留福也有着差不多的感慨,原来的王妃只是心肠好,但如今的她宽宏雅量,擅长教化。特别是胶东王,初闻之时心里还有些不平,但随后听了王妃之语便立即转过弯来。虽然是前朝的皇子,虽然曾跟随牛能叛乱,但其实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只要他甘心做个百姓,又何必赶尽杀绝呢!王妃替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真的很好。
那位皇子若是聪明的,从此留在胶东,做一个平民,自然一生顺遂,便是他想不开,难道还能将新朝如何?手握重兵的牛通如今已经灰飞烟灭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更不可能掀起什么浪花。
素波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有如此高大的形象,她甚至没有多想什么,只打点好行装第二天就出发了。
圣旨既然传到胶东很急,胶东王府一行人走得也很急,胶东王和王妃轻车简行,只带着王府一百多侍从用了十天时间就到了京城。
恰好又在金秋,只是相隔两年。
陆相带着许衍亲自在城外三十里处相迎,见了面便匆匆道:“□□之事皇上已经尽知,只是尚未明发旨意。还有皇上已经五日未上朝了,不知是不是宫中有变。”
才一进京,立即就感受到阴谋和争斗的味道,素波不禁厌恶地皱了皱眉,点头道:“多谢陆相相告。”却不肯再与他们多言。这两个人心里都有不知多少诡计,不过是想利用胶东王而已,自己无心与他们多往来,只是握紧了胶东五的手再三叮嘱道:“别忘记了我教你的,还有,到了宫要跟着我。”
胶东王点点头,“我都记得呢。”
才入城,就见到了中常侍郑安,“请胶东王和王妃立即入宫!”
上次他们自钟山的山洞回来,郑安可是坚持要他们更衣后方才能晋见呢。现在他们虽然不比那时狼狈,但毕竟也是一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素波便微微一笑道:“我们还是先回胶东王府沐浴更衣吧,那边早备好了。”
两年过去,胶东王和王妃风采更胜,可郑安却觉得自己老了,再也无没有力气与胶东王妃打机锋,只摇头道:“皇上宣王爷和王妃立即见驾。”
许是郑安的神情过于黯然,素波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点点头,请郑安在前引路,然后紧紧地握住胶东王的手,低声告诉他,“我总觉得郑安很悲伤的样子,是不是父皇身体不大好呢?”
胶东王的感觉还要更深刻一些,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毕竟对宫里,对郑安更熟悉。就在这时,皇宫方向传来了洪亮的钟声,郑安就道:“这是景阳钟。”
一声声地钟声激昂响起,悠扬地传出去,余韵又伴着下一声种钟响,连绵不绝,整个京城都笼罩在钟声之下。街边路人纷纷驻足,百姓扶老携幼出门观看,官宦人家急忙换了官服整备车轿……景阳钟响,也就是皇上临朝之时。
不过,通常,景阳钟都会有清晨响起,现在却已经近了午时,而且刚刚陆相还说皇上已经五日未上朝了。
郑安又道:“不错,皇上就是等胶东王入朝呢。”
原本素波以为他们会在后宫里拜见皇上,她能一直陪着胶东王,可上朝就只能胶东王一个人了,但是现在的他不大合适一个人上朝的,素波想了想便道:“我也陪着王爷去宫里,好吗?”
看来胶东王妃果然一直参与政务,皇上最担心的也是这点。郑安想了想,眼下恐怕是皇上最后一次临朝了,他原也要见见胶东王妃的,于是便点点头。
素波不想事情能如此顺利,十分领郑安的情,便随胶东王立在丹陛之下。
此时文武百官早从四面八方来到皇宫,按官品排列整齐鱼贯而入。虽然这些官员们个个神色严肃,不苟言笑,但是素波还是看出许多人对于胶东王和自己出现在这里十分吃惊。显然,皇上宣胶东王回京并非人人皆知。
不过呢,吃惊归吃惊,大半的人都是友善的,他们纷纷无声地向胶东王躬身行礼。素波便想起来胶东王当年离京前的声望,原来大家还都没有忘记啊!
众臣列班之后,胶东王和王妃才一同上殿,三拜九叩,方退于一侧,便听皇上开口道:“近日朕躬不安,昼夜难寝,忽梦吕后之事,心惕惕然。便至后宫,正遇皇后口出怨怼之言,又遣人窥伺含元殿,令朕竟恐不知何日被害!今日临朝,特谕收皇后玺绶!”
一语方罢,众人皆惊,邓太尉急忙上前跪倒,“皇后向来贤淑,绝无怨怼之事,更不敢窥伺皇上,万望陛下详查!”又有三五人跟随邓太尉替皇后求情。
胶东王心里就是一声感慨,原有半朝之称的邓家如今在朝中已经凋零至此了!死心塌地跟着邓太尉的也不过尔尔,便是那出身邓府的宗正令吴望只低头看着脚下,动也不动。
果然邓家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皇上听了太尉之言非但没有轻信,反而怒道:“朕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岂容太尉不信!拟旨!”
陆相、严正等人皆知□□之事,此时便明白皇上就是废后也不会将皇家真正的丑闻公之于众,只能硬安给皇后一个怨怼、偷窥之错,便赶紧上前道:“既然皇上所见所闻,定然不假,臣等便拟旨张榜。”
皇上向下扫了一眼,见邓太尉不敢再争,便又道:“子以母为贵,邓皇后即废,太子亦不宜再居东宫,着令立即迁出,封东海王。胶东王青云,乃孝思皇后之子,仁厚聪颖,今为朕之嫡子,封为太子,待朕百年后为天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