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波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在她看来王府的生活蒸蒸日上。
王府里人手虽然少了许多,但是她把许多根本用不上的院子全关掉了, 把人都集中在端宁殿和淑宁殿附近, 所以看起来服侍的人只多不少。更主要的是经历了这次大浪淘沙, 府里留下的人手比过去老实听话能干许多。
花园里种了许多蔬菜, 一直在城市长大的素波第一次知道原来青菜能长得这么快, 才几天工夫就可以摘些小青菜吃了, 张长史还说青菜要一直长大,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摘去一些给剩下的留出土地,这叫间苗,间下来的苗就够大家吃了。
至于小湖里的鲤鱼鲫鱼,虽然不如锦鲤好看, 但毕竟也是鱼,也可以欣赏的,再想到过些日子就可以拿着鱼网去捞鱼了,素波更觉得比锦鲤实惠多了。
还有小鸡, 嫩黄黄,毛茸茸的一团, 叽叽喳喳,东啄啄,西啄啄的可真有趣。
而山羊果然是有一把胡子的,与那位叫严正的御史大夫的山羊胡子一模一样,不,应该说严正的胡子与山羊的胡子一样。反正素波再一见到严正就立即想到了山羊的胡子, 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严正是来回禀胶东王和王妃万仓曹案子最终结果的。
“那天得了王妃遣人提点,下官立即就去查看,发现田仓曹果然是被人从后面勒死然后再伪装成吊死的。”严正就道:“追查凶手时,田仓曹的二哥服毒死了,死前承认了他勒死弟弟。”
素波不明白,“可他为什么要勒死亲弟弟呢?是为了那些绸缎吗?”
“他没有说完就死了,”严正道:“我来还是为了将那些绸缎送还给王府,原来万仓曹将它们都藏到了外宅,而他的外宅正是卖香料的。”
素波看着严御史大夫一说话那胡子就一翘一翘的,用力地绷住脸,一个劲儿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还有宗正寺的一个官员收了万仓曹十匹绸缎,下官也收缴回来一并送回王府了。”
“多谢御史大夫了!”素波刚要起身,可眼角一瞟,就见胶东王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动也不动,想了想也重新坐了回去。她已经想通了,像胶东王那样什么也不说,只庄严地坐着其实最合她的身份,也能让大家更尊重她。
就是这样御史大夫也站起来拱手再三道:“皇上委派下官,幸不辱命,不敢受王爷王妃夸奖。”
素波就笑道:“但是严大人果然很厉害呀!”她真心觉得御史大夫不比狄人杰、包青天逊色,唯一可惜的就是留了一把山羊胡子,比起电视剧里的伙人杰和包青天颜值都差了许多。
严正一向人如其名,是极严肃极方正的性子,但是看着年少可爱的胶东王妃笑语晏晏地说着赞扬的话,也不知不觉便轻松起来,“王妃也很厉害呀!”
“我不过是道听途说了几句话而已。”
“哦,王妃是在哪里听到的。”
素波就把应付留福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御史大夫就再三叹道:“可惜下官竟不知世上有此奇人,未能拜访求教!”然后郑重地给王妃行了一礼,“多谢王妃指教了。”
素波吓了一跳,“我可不敢当!”
“王妃足可当之!”严正就道:“下官谢王妃不只是为了王妃教我,而且还因为佩服王妃那日的话——只有让下官知道了实情,才能判断出真相。唯有心底一片坦荡的人,才能有如此的言论。王妃才华不凡,更加气度高卓,下官不胜仰慕!”
素波觉得自己没有这么了不起,不觉得脸都红了,“我其实什么也不懂的。”
严正便要告辞,胶东王垂下眼睛看看王妃手足无措的模样,便轻轻点头道:“御史大夫可常来王府与小王、王妃闲话。”
素波吃惊地看着胶东王,赶紧也道:“不错,严大人,你有空儿时就过来,我们府里欢迎你。”待回到淑宁殿,她急忙抓住留福问:“王爷怎么会开口了?而且话说的又很好。”似乎比自己还要得体。
留福就理所当然地说:“我教的呀!”
“嗯,不错,”素波点头,“我先前还担心王爷什么也不说,御史大夫一定觉得被冷落了呢,现在我看他走时很高兴。”山羊胡子都笑着抖了抖呢。说着又去夸胶东王,“王爷真聪明,下次我也教你说些场面话。”然后就捏了捏他的脸。
对于王爷的忍辱负重留福早见惯不怪了,就说:“宗正寺官员是因为贪了王府的绸缎,万仓曹一家是因为辱及王妃,都被判了流刑。小的想着都与我们府里有关,王妃是不是上书皇后娘娘为他们求情以示自己的宽仁呢?”
流刑就是流放到特别偏僻荒凉的地方做苦工,是判得很重的刑,但是素波就说:“如果他们没被抓出来,我们现在会怎么样?尤其是我,被万家人说成与张长史来往甚密,说不定被送到庵里了呢!到了那里可是要吃一辈子的素,不是比他们流放了还要惨!”
如果皇后娘娘的计谋成功了,王妃的结果比送到庵里还糟呢。但是留福知道一定不会那样的,因为有王爷和自己会救王妃,因此他就解释道:“小的意思并不是真为他们求情,而是为了王妃的名声更好听一些。”
“名声有什么用?他们就是罪有应得,我才不为他们求情呢!”素波说着就转过去问胶东王,“你不是背书背得好吗?我问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小美男果然就答:“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素波就得意地向留福说:“你看,王爷都知道,圣人就是这样说的!”
留福就闭上了嘴,心里却是不服,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不求情就不求好了,偏要一同反驳我,显示你们是一家人呀!
再一想,他们果真是一家人,都已经成亲了一个多月了!
留福就是有什么不满的也说不出了。
御史大夫到访的第二天,宗正寺的官员也前来拜访。
素波立即就严肃地回绝道:“不见!”然后她又有些心虚,便瞧瞧留福。
留福才不理王妃,让胶东王帮你出主意好了,反正你们是一家人!自己专心吃桃花饼要紧。王妃用桃花瓣和了糖、油酥做的小点心,特别的好吃,而且这饼只有真桃花大小,他捧着匣子,一口一个吃得香香的。
素波果然又看一眼胶东王,他也在吃桃花饼,比留福还专心,听人来报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更不必指望他能说出一句顶用的圣人之言了。
看来府里的事还要自己做操心啊!
不过御史大夫都夸自己聪明有才华了,素波当时虽然觉得过誉了,但还是平添了许多自信,她认真地想了一想,结果还是一样,“不见!”
没有宗正寺,王府的日子过得很好,为什么要见他们呢?
过一会儿张长史来求见,“王妃,宗正寺给我们府里送了好多东西。”
“不收!”
“是!”张长史响亮地答应着走了。
过了一会儿,人又回来了,“他们把东西放在王府门外就走了。”
素波思索了一会儿,“那就放着!”总之就是不妥协!
宗正寺还是悄悄将东西拿了回去,比起素波,他们更怕这样的事情传出去。
接着,张长史收到了宗正寺的贿赂,他得意地笑着告诉王妃,“我把东西扔了,把人骂走了!”
“好!”素波也觉得扬眉吐气,又笑问:“他们送你什么了?我补偿你吧。”
“不用!我们一大家人都搬到了王府里住,已经占王府许多便宜了。”
“他们也帮王府做了许多事啊,”张长史一大家子都到了京城,素波差不多把王府划出一半给他们安家,因为他们除了要一个院子里住下之外还要帮着种菜养鸡,看府门,赶马车等等,正好府里到处都缺人呢,她最得意的是把王府仪仗全换成了张家习武的小伙子们,留福为些称赞她好多次呢,此时就笑道:“你的那些兄弟子侄们可真是威风凛凛,比先前那些没精打采的病猫强多了!”
张长史就再三强调,“他们都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不只是看着好看,还能保护王爷和王妃。”
但在京城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呢?特别他们身份很高贵,没有人敢欺负上来,根本不用人保护的,素波就笑笑,“我知道了。”
长沙王成亲的日子,素波便与胶东王带着新仪仗出了门。
成为胶东王妃后,素波每旬都要到宫里叩见皇后娘娘,每一次她都穿大红,这是最不容易出错的颜色,差不多所有的皇妃、公主们都穿红色。
可是最近她的心情分外好,就没有再选红色,而是挑了一件蓝色的襦裙,大海一般的蓝色,她最喜欢的。而且这件襦裙不只颜色好看,花纹也合她的心意,不是宫里最常见的富贵牡丹、百蝠流云或者八宝团花等等,而只用银色的丝钱在领口袖口绣出连绵不绝的卍字,特别衬她雪白的皮肤和娇艳的容颜。
果然,在女眷中,胶东王妃十分显眼。
当然不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和衣裳,素波已经知道前些天御史大夫将她的才华宣扬了出去,她如今在京城也算有些名气的才女了。
素波一直是低调的人,得知自己成为才女之后的感觉还有些手足无措。
可是,在长沙王府里,她做为胶东王妃,总要撑住面子的,她只有努力去想胶东王的风采仪容。明明是个问题儿童,却能以高大上的形象出现在朝中,那么自己差什么呢?
真正论起来,自己要比他强许多呀!
这样一想,素波就觉得能正常呼吸正常说话,手脚也有地方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