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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太后饶命啊(9)
    “你父亲简直就是胆大妄为!”齐文洲将一只琉璃盏摔碎在薛荔面前, 顾不得受伤的手臂已经渗出了鲜血, 连往常一贯的好风度都不管不顾了,气急败坏的质问。

    薛荔也没想到君然居然会让一个状似胆小的内侍来救他们,甚至在自己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时, 便已经被他调转了车头, 驶向一个不知名的方向。直到天黑之后被循着踪迹而来的御林军找到。

    现在刚回到宫里,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一身, 便被齐文洲手下的人召了过来。

    不用想,此时的她必然是狼狈不堪。这事本来就是薛家做错了的,薛荔原本已经做好了被齐文洲狠狠咬下一块肉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竟然比自己还要狼狈些。

    头发蓬乱,束发玉冠歪在一边,除了一侧手臂受伤而渗出的鲜红血液之外,还有胸口前襟沾满了鲜血, 原本算得上清爽雅致的下摆上也沾染了零星点点的血迹, 看起来着实让人心头一紧。

    “往日我以为薛家不过就是妄图让朕放权,可没想到他今日竟是要将朕置于死地,更是连你这个亲生女儿也要一起除掉。”齐文洲没有等薛荔开口说话,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听着你父亲的话胡来吗?”

    薛荔咬了咬殷红的下唇, 深吸了一口气:“皇上受伤了吗?这衣襟上的血液,总不会是您的吧。”

    她面对齐文洲的话,此刻也只能避而不谈, 因为她也不知道她一直听着薛丞相的话,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往日听了薛丞相的话,说是为了扶持齐文洲上位,所以他薛家必然是要一丝污点也无,哪怕做错了事,那也必然不会是薛家做的。

    可现在呢,薛家连家里的女儿性命都不顾了。她竟还是要听着薛家的话来做些违心的事吗?

    薛荔不知道,当下却只得转移了话题。

    没想到她这话问出来,齐文洲面上怒气更甚,却还在隐忍不发。

    他原是想不管不顾统统将那情绪爆发出来的,但偏偏薛荔是个不知情者,若是她演技真的好到连他都分不出来的状况,那薛荔此人也真是够让人感到害怕的。

    齐文洲闭了闭眼,将欲喷涌而出的愤懑情绪全都咽了下去。

    “你知道赵君然伤的有多重吗?”他压低了声音,显然是愤怒极了的状态,却拿这薛家无法。

    薛荔难得的被这话问的一愣,确实是没想到齐文洲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嗤笑一声:“呵,你当然不知道你那父亲为了除掉朕,机关算尽,却败在了这样一个仇人的手下。”

    “他派来的弓箭手躲在后头随时准备击杀朕,却没想到君然挡在了朕的面前,将那支箭矢替朕挡下了。”

    “现在,他恐怕尚在昏迷之中,朕已经派了几个太医都去了。你若是想去看,便等夜深之后再去,现在人多眼杂,不是最佳时机。”

    薛荔心情复杂且沉重,对于君然,她原本就是在信任与不信之间不断徘徊的。因为齐文洲和她都知道,君然此人就是他们博弈的一颗棋子,所以哪怕真要用他,也不会报以全然的信任。

    他替齐文洲挡了一箭,薛荔觉得自己应该是不能再任用他了,也不能再对他报以同情。但现在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要将自己赶尽杀绝,那为什么她就不能去选择相信这个派人来救了她性命的双面间谍呢?

    哪怕她此刻想的再多,最终朝着面前盛怒的齐文洲,也只剩淡淡的一个“嗯”字。

    更深露重,京城的夏夜比之郊外要显得无趣多了,没有飞舞着的萤火虫,也没有奇花异草,只有这么看似高贵实则颓靡的深闱宫阙,一点点将人的朝气全都吸尽。

    薛荔漫步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条长长的回廊里,就像在回顾君然那时每一次来见她的路程。

    她蓦然发现,那些路确实是不大好走的,也是那么的漫长。

    每次他这么一个人走,就不会感到害怕么?

    薛荔望着外头有些皎洁的月,恍然发觉月亮越发的圆了,掐指一算,中秋也快要临近,难怪这月会越发的圆润。

    她再怎么保养得宜,此时也不过是将近三十的女人,若是她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小姐,向来此时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若是再早些成婚,此时估摸着已经是给自己儿子相看媳妇,给闺女相看丈夫的年纪。

    在薛家,她一直都是被冠以聪慧绝顶的名号,她父亲仅有的几个孩子里,连身为男儿的大哥和小弟在才智上都不是她的对手。

    从小被灌输的,也就是为了薛家可以付出一切的思想。她学了那么多东西,却唯有一样,是她从未赋予权利学的。

    那就是,怎样爱一个人。或者,是怎样拒绝一个人。

    被摆布的日子受够了,直到他给自己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那就是进宫。

    她原以为进宫侍奉先皇那个老头子一定是生不如死、苦不堪言,却没想到先皇竟是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悉心指导,最后竟然还将自己的一部分势力分给了她……

    想到这,薛荔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快到君然的院子了,她需要小心谨慎些,若是不小心惊动了他院子里的那个小胖子,恐怕又是一场闹剧。

    果不其然,她到达院子的时候,太医已经回去了,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像是还有人在侍候似的,薛荔匿了身影缩在墙角。又过了一阵,烛火熄灭,她才踏出了脚步。

    胖丁抹着眼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薛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掠过一抹笑,便头也不回的去了君然的房间。

    桌上的稍大的油灯已经灭了,只剩下床边柜子上一盏小小的烛光,烧了很多,烛泪已经淌到了柜子上头,甚至有些落在了地上,险些沾到了薛荔的裙子下摆。

    床上安然躺着的君然,呼吸均匀,像是陷入一种沉沉的睡眠之中。额上放置着一块毛巾,显然是为了降温之用。约莫是这毛巾放在他额上略有些异感,君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自然不是因为毛巾才做出这番举动的,而是他知道他要等的人来了。

    为齐文洲挡箭,仅仅是为了让他信任自己,那样的结果实在太单一。最主要的目的,恰是在于薛荔。

    他若是为了薛荔而受伤,且是在薛荔面前做戏,难免不会被智商高超的薛荔看出来。所以那内侍替他去做,再好不过。确保了薛荔安全之后,再跑到齐文洲的身边,替他挡下一箭。

    这样的大无畏,才足够让薛荔真正的感到信任,或者是一种温暖。

    就算君然不在她面前,哪怕是死了,也能在她心上占据一席之地。

    包括后来他看见薛荔的马车上都站着一些刺客之时,就猜到薛丞相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所以就算是薛荔再坚定不了决心,面对齐文洲的指责以及君然自己的受伤,也总该让薛荔调转矛头,一块将薛家铲除才是……

    唯独一个失了强大的娘家的太后能不能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是个问题之外,其余的都好解决。

    薛荔和齐文洲之间,需要一个君然这样的磨合者。

    不是君然,也可以是别人。即他们手中的“双面间谍”、一颗“棋子”。

    他迷蒙着双眼,飘忽了一阵,才像对准了焦点似的看向薛荔,似是有些不确定的喊了声“荔姐姐”。

    然后恍惚着,闭了闭眼,头往床的内侧撇了撇,似是自言自语般的道:“不对,应该叫太后才是了吧……”

    约莫是烧糊涂了。

    薛荔这样想。她伸手探了探君然的额头,果然挣脱了毛巾之后,额头上烧烧热热的,明显是发起了高烧。

    “君然,多谢。”

    她这样说道。

    君然还是撇着头,虽则意识清醒,但是生理反应是遮掩不住的,他感到了身体的温度,还有脑袋里的昏沉,直到薛荔的手摸上他的额头,才叫他略微的舒服一些。

    君然却知道,他不能再睡了,必须要起来演一场大戏。

    头往内侧撇着的君然,突然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似的,突然从病床上坐起,哪怕那动作大到将刚刚缝合的伤口重新撕裂、渗出了血迹也不曾躺回床上。

    “太后,您怎么来了?”

    他面色似有惊惧,甚至不顾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直挺挺的坐在床上,隐晦的将胸口的棉被拉了拉,直到安然遮住了胸口渗出的鲜血方才住了手。

    薛荔看着他有些疏离的举动,将内心尚存的一点疑虑抛之脑后,看来君然真是将“棋子”这个角色饰演的很好,几乎连她也看不出一丝破绽。

    薛荔笑了笑,眉眼沉静,“没什么,听闻你为了齐文洲受伤了,我便来瞧瞧。”

    “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这么好的一颗棋子,怎么能让你轻易陨落了呢?”她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半点都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现在看你像是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她假装没有看见君然方才显而易见的伤口,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子。用“你我”相称之后,反倒没有了之前那般阴阳怪气的尊卑之感。似乎是真将君然当作一个可以倾心的朋友。

    君然也笑,惨白着一张脸,却还是笑的那样安然。

    “皇上若是出了事,自不必君然多说什么,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薛家。”

    “可薛家,君然不在乎……”在乎的,是你啊。

    后面那句话其实他想说的,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薛荔会懂得,他想。

    君然原本低垂的眼眸突时抬起,在这即将熄灭的烛火里,璀璨生光,竟是能一把点亮了薛荔心里似的,让她心头微颤。

    一点点的酥麻从心尖泛起,那样冗重的黑暗在烛火的明灭之间闪烁。

    黑暗之中,她不动声色的靠近,在他滚烫的额间留下轻轻一吻。浅尝辄止,雁过无痕。

    而君然则在这样的黑暗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此时萦绕在他鼻尖的,恰是初到这个世界,那个如梦般的夜里,那个神秘人身上清幽淡雅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