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戈壁上火光冲天。
一道怒马长嘶, 只听一人高声道:“龙骧将军在此,尔等速速投降!”
眼见那百来人银甲铁骑驰入战场,先前与努巴尔聊大天的杀手头领却不见一丝惊慌失措, 他站在原地拉满弓弦,一发白羽箭直逼军中持旗之人——
那士兵举盾欲挡, 不料那枚箭矢却朝他右肩上飞去, 横穿帅旗正中。
龙骧将军何曾受此大辱,暴然怒喝:“听我号令, 速速杀光贼寇,保护西凉王子!”
“杀——”
然而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丝毫不见慌乱,迅速集合, 马上分成两队,一队人长弓在手, 呈一字排开。只见数十支白羽箭如同狂风骤雨般袭向敌方人马, 逼得对方只能暂时止步横盾抵挡。一时数不清的箭矢纷纷撞击在盾牌之上, 在黑夜中铿然发出沉闷的低鸣。
与此同时,另一队杀手手持短兵利刃, 孤注一掷地朝小石屋冲来——
今夜,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西凉王子的命!
杀手们如潮水般涌向石屋,而努巴尔失血越来越多,转眼间情势急转直下。
“别打了,快过来!”思茹急急唤他。
努巴尔提气横扫一刀, 又是两人同时毙命,一片血雨纷扬洒落。趁那后面的杀手骇然之际,他抽刀转身,一脚将思茹抠松动的那面石墙踢出个半人高的破洞。
“先出去!”
思茹只觉脚下一个踉跄,便被他推至屋外。她四下观望,只见这石屋临崖而建,后墙外十几步远就是万丈深渊。此刻先借石屋掩蔽片刻,若是龙骧将军不能救他们,往西或许还有一条逃生之路。
这石屋本就因年代久远而沙石松动,此刻被他被踹出个大洞,一时摇摇欲坠。思茹见势不对,连忙朝里面喊:“怎么还不出来?!”
“就来!”努巴尔身材高大,从这狗洞大的地方钻出来并不容易,半个身子刚探出来,后脚便被人从一把抱住——
他反应很快,立马刀尖往后一送,直戳那人胸口。想要抽身拔刀时,却不巧那后墙上的几块大石头正好落下,思茹蓦地一惊,奋力将他往外一拽,才免去努巴尔这被砸成烂泥的结局。
没了一面墙的支撑,破败的石屋顷刻间轰然倒塌,里面惨呼声凄厉贯耳。
努巴尔闷哼一声,退后踉跄了几步,思茹忙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她左看右看,这西凉大汉身上也就左臂上一处大伤口,并没有被石头砸中,才稍稍放下心来。
却不知努巴尔奋战一天,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他刚要说话,只觉手中一空,登时惊呼:“我的刀……”
原来方才生死攸关之时,他急着躲避石块,右手没握紧刀柄,便将那弯刀留在了杀手尸体上,此刻正随着那尸体一起埋在了废墟之中。
还没来得及感慨那弯刀如此短命,倏然间金光一闪,一枚小箭从侧面射向屋后二人。
努巴尔听见风动那刻为时已晚,他又无兵器在手,故而只能猛地将思茹摁倒在地,揽着她一同向悬崖那侧滚了两圈。
这一摔一滚,二人均已精疲力竭,半晌爬不起来。
一道黑影如幽灵般突然从阴暗处窜出,右手中一柄长剑指向努巴尔,笑意森然:“我的小王子,看来大限已到啦。”
听声音,正是那群杀手的首领。
努巴尔单手撑地,半个身子罩住思茹,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是你们杀了我父王?!”
“我可没这本事。”那人捋了捋本不存在的长须,宽大的袖袍被风鼓起,怎么看都更像个仙风道骨的高人,而不是冷冽无情的杀手。
他笑得云淡风轻,却让人莫名觉得一阵恶心:“西凉王是怎么死的,小王子还是自己去地府问他吧!”说完长剑一指,直戳努巴尔的咽喉!
“不要……”思茹无力地抬手,想喊他快跑,心里却清楚得很:努巴尔要是还有力气跑,早就跑了,用不着等她来喊。
就在此刻,一名青衫男子如展翼般飞身而至,只见他修长的双指夹住剑尖,将其往上一掀,便将那杀手连剑带人震开好几步。
他负手落在崖边,唇角冷冷地牵起:“姚二小姐这是要和西凉王子私奔吗?”
思茹:……扫把星!
那杀手头领没料到居然有人如此之快能闯过他的箭阵,不由暗自心惊。然而眼看大功告成,西凉王子手无寸铁毫无招架之力,他不能就此放弃!
杀手紧了紧微微发麻的虎口,立即提剑再来,顾东章不得不回身迎击。二人缠斗数招,只见那杀手袖袍极其宽大,看上去软绵绵的像个累赘,实则却如长绫一般柔韧,让人一掌一拳都被他轻松招架化去。
顾东章一时找不出破绽,故意后退两步,待他自己冲上来时再脚下发力,迅疾如鬼魅一般绕到杀手身后,右手一掌向他后心击去。
那杀手头领硬吃一掌,只觉喉头血气上涌,直冲脑中,眼看活不了了,那张阴鸷的马脸却露出极为诡异的笑容。他抬起左手,长袖翻飞,那袖子里金光一闪——
又是一枚黄铜小箭!
原来那小箭根本不是什么□□发出的,而是名副其实的袖箭!
巴掌长的小箭自袖忽发,同一瞬间,杀手亦因受伤吐血倒地。
“小心!”思茹无声地向他喊道。
那一刻,她脑子里一团浆糊,有个声音忽然响起,好似黑暗中的一缕光,极细微却异常清晰:努巴尔不能死,他死了,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
两国再度交战之日,无人可独善其身。
明明已经虚脱无力,然而每每到生死之际,她却总好像能榨出最后一点力气,狠命将努巴尔向前一推——
正如很久很久以前,她推开白贝贝那样……
可是这次,是在悬崖边。努巴尔身体沉重,她用力往前推他,自己却向后滑出几寸。
仅仅挪动几寸的距离,她便听到沙石剥落的声音——就像之前那间小石屋,从松动到坍塌坠落,悬崖上凸出的那块岩石一共只花了一眨眼的功夫。
想起白天时,她刚看到悬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无数影视剧经验告诉她,悬崖就是用来跳的。
该来的总是会来啊……
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渊如同黑夜一般将她吞没,石屋附近那些刀铮剑鸣渐次沉寂。
会再度穿越么?想她如此见义勇为、侠肝义胆,崖神应该会保佑她的吧?
姚思茹满脑子胡思乱想,神志一片模糊,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一疼。
“抓住我!”
好疼,感觉手臂都要脱臼了……可是疼痛已经不能让她更清醒。
抓你的脑袋啊?烦不烦啊?不知道我一天一夜没吃没睡吗?哪有力气抓你?
“抓住我——”他又喊了一声。
她仰首看着那个人,明明长着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干嘛瞪成这个鬼样子,又红又凶,一点都不美了,还是笑的时候眼角弯弯最好看……
不对啊,这张脸她认识,本来就是她最讨厌的那一款。
管他呢?反正都要被崖神带去另一个世界了……
她眼前一黑,身子不自主地飘飘然起来,好像真的在离这个世界渐行渐远。
混沌中思茹回到了那片戈壁。
被火光照亮的夜里,四周喊杀声震耳欲聋,那些密密麻麻的箭矢向她飞来,却好像怎么也射不中她。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一个不小心,失足坠落……似要坠落到无尽的黑暗之中……
坠落到一半的时候,天忽然亮了,明亮到有些刺眼。她低头避开灼人的光线,却看到自己手腕上一圈肉红色的印记,微微凹进去,像一条手链……
朦朦胧胧间,努巴尔的声音在云端响起:“妹子,到西凉来,到大哥这儿来!”
她尚在犹豫,思君又提着篮子过来,向她挥手:“二妹妹,新蒸的桃花糕,要不要尝一尝?”
真的要去西凉吗?还是去吃桃花糕吧,她想。
刚开开心心地走出一步,突然觉得手腕上那道印记开始发烫,烫得似火烧一般。思茹每往前一步,那印记便越来越红,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
那小红蛇一圈一圈缠住她的手腕,然后高高昂起指甲盖那么点大的脑袋,似在向她耀武扬威:“看你还敢不敢走?”
哼,我还不服了,我偏要走!
思茹抬起右腿,大步往前一迈——
“啊!”右脚小趾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疼痛无比真实,比桃花糕的香气还要真上三分。
“哎呀,这孩子好像醒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很陌生。
思茹轻轻抬起眼皮子,云缎锦衾,红绡纱帐,不像姚家那种**的木板床啊……姚老爹一直说,床铺就得铺硬点儿,骨头才能长得好。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难道这是又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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