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折捏紧后,程袖再将面团擀薄,就见那油覆盖着、豆沙混合的红色面皮越发的薄,而后所有面皮透明的如同黛色宣纸,再将其折三次,薄厚均匀、大小统一、折痕相同后,再擀成薄片。
程袖继续指导在旁边观看的罗宇翔:“做面点,眼力重要,感觉也很重要,这两种是最难以突破的水磨工夫。就像你现在揪一块面,揪出十份,重量相近,就是合格;擀皮,擀的每个面皮薄厚相同,这是合格;捏皮,捏出的边,压出来的角一模一样,这是合格。”
罗宇翔震惊到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一块面,要下这么大的功夫,虽然不知道别的甜点师是怎么教学徒的,但他猜测,程袖要比那些人都要严格苛刻。
罗宇翔吐出口气,觉得压力倍增,却没有抱怨,刚才他还信誓旦旦说要不眠不休把程袖手艺学会,现在就更不能退缩了。
程袖感受他那长长的气息,露出满意笑容。
压力即是动力,踏实虽好能不骄不躁,可若没有争斗之心,就会不进则退。
有尚食局超高基准为目标,那才有可能突破自我,才能做到勤能补拙,即使宗师不可期,也能有机会手经御膳。
程袖手下的活仍在继续,她把叠三层擀二次的双面油皮给切成长形,用来做酥皮。
擀动酥皮,以擀杖为主,刀具为辅,先擀大,再用小刀修成方形。
然后加入五仁馅儿,继之前捏皮的手势,捏出如含苞待放的小花苞。
滚上蛋液与白芝麻,即可把所有萱花酥都放进烤箱中。
其实程袖原准备把萱花酥放进油锅里滚炸,那样更香酥劲脆,但考虑到罗宇翔,程袖改变想法,用烤箱做出萱花酥,而且烤箱做萱花酥并非不合适。
用油锅来炸,那是温度从外到内,而烤箱的温度是从内到外,前者比后者更挖掘了配料本身味道,香味更浓郁,毕竟是用猪油炸的;而后者比前者更有层次和厚度,外酥内软,不易吃腻。
注重养生之人,多数不爱油食,程袖知道不论古今,都有许多人追求养生之道,所以不仅是考虑罗宇翔能易学,她也该用烤箱。
四十分钟后,萱花酥出烤箱。
黛色甜点上,芝麻散落,白白点点,犹如花蕊。
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和芝麻香,罗宇翔已经忍不住拿一块尝尝,程袖含着笑意看他等不及的模样,道:“尝完把剩下萱花酥放到冷箱中挂上新品售卖标牌。”
罗宇翔连忙点头,而滚烫的萱花酥已经落入他的口中,那香气终于化为实质,让他如愿品尝。
融进豆沙的酥皮香气竟然这般悠长,层层叠叠的口感叫人欲罢不能,桃仁、杏仁、橄榄仁、瓜子仁、芝麻仁也不似他以前中秋节吃五仁月饼时,那种甜的乏味,腻的呕人的感觉,而是食材本身精华全凝聚其中,美味不言而喻。
又当罗宇翔回忆到程袖那云手揉面、卷袖捏皮的情景,让他的心顿时心情澎湃,恨不得自己也立即学会这样的本事,做出这样的美味的食物。
*
再之后的十几天,都是程袖教,罗宇翔学。
程袖教导严格,极其微小的问题都会说上几遍,但在勤学苦练的罗宇翔眼里却算不上苛刻,只会觉得程袖很有耐心,而且,每次见识过程袖高深的厨艺,都坚定了一次他向程袖学好手艺的心。
终于到了七夕。
客人们上午来到甜点屋,打趣地问道:“袖袖,七夕节店里有没有特价活动?”
程袖笑吟吟道:“有。”
客人们眼睛亮起来。
程袖道:“今晚五点,本店会去参加瀚溪酒楼的乞巧节会,甜点全都7.7折售卖,欢迎各位前来。”
客人们高兴起来,七嘴八舌聊起来:“乞巧节会,是不是就是那个‘乞巧厨王赛’?”
“袖袖也要参加啊!我们一定捧场!”
“参加比赛是不是有新样式的甜点?”
“上次乞巧节会后咸党们向王瑰强烈抗议,要把咸口点心算在厨王赛当中,所以这届‘乞巧厨王赛’只要做的是点心都可以参加,不限制甜口还是咸口。”
“那袖袖会不会做咸口的点心?好想吃啊!”
程袖微微一笑,道:“乞巧节会期间,本店的点心甜咸口皆有,而且很多都是以前从未卖过的点心。”
惊喜来得太突然,客人都愣住了,然后兴奋拍着胸脯道:“袖袖,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捧你的场,让你直接进‘乞巧厨王赛’的十名选手之内!”
“对,这点小事就交给我们吧!”
两个月前,他们彼此还是陌生人,有的即便不是陌生人,也不熟悉。而现在他们已经愿意跑到瀚溪,为她参加‘乞巧厨王赛’加油助威,那张张熟悉的面孔,让她觉得亲切无比——
有那嘴贱、每次都买五斤甜点的年轻人,也有最爱穿绿裙子喜欢碎碎叨叨的妇女,还有那个总给孙子买甜点,到头来自己也喜欢上吃程袖家甜点的老者,以及那对买过她现做的橙皮蜜饯和茉莉西芹柠檬汁的母子……
程袖认真地点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乞巧厨王赛’大展厨艺,一举夺得厨王称号,应该是对你们如此期待最好的回报。
*
晚五点,一辆低调的黑色福特suv刚开到瀚溪酒楼前,就有迎宾员认出车牌的使用者是谁,立即小跑过去,指引司机把车停进车位当中。
车停好后,车门打开,果然是连家那对姐弟俩。
迎宾员热情道:“朗月小姐,朗鸿少爷,连学孝先生已经来了,正在添香间等你们。”
朗月却道:“你等一下。”
迎宾员微微一愣,只见朗月回过头的时候,后车门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看似年纪不大的女孩,还有一个相貌平凡,有些瘦弱,肤色黝黑的男人。
女孩模样娇俏可爱,气质却安静雅致,眸中含有古韵风情。
男人虽然平凡,却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而且衣着扮相干净清爽。
这两位应该是连家姐弟的朋友,迎宾员再次露出热情笑容道:“二位是朗月小姐的朋友吧?小妹妹俏丽佳人,一瞥一笑古韵十足,有淡妆浓抹之风情;先生有‘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沉稳大气。”
女孩正是程袖,男人正是罗宇翔。
程袖赞道:“不愧是瀚城第一楼,观迎宾可见楼阙,有百年古楼之底蕴。”
罗宇翔却不习惯这种场合,不知如何表达才合适,只好和气地笑了笑。
迎宾员和程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用文绉绉的半古不古话相谈甚欢。
朗月和朗鸿看着也没有觉得奇怪,因为这是瀚溪酒楼一大风气,也是一大特色,进了瀚城酒楼,这样说话的人随处可见。
朗月对迎宾道:“袖袖要以厨师的身份参加乞巧节会,不跟我们上去,你来找人送他们过去。”
迎宾员已经得知程袖和罗宇翔的姓名,却不知道他们的来意。
听到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冲着‘乞巧厨王赛’来的。
迎宾员立即道:“程小姐和罗先生这次来得巧不如来得好,今年‘乞巧厨王赛’跟以往有点差别。”
程袖兴趣盎然问道:“怎么说?”
迎宾员道:“以往的规则是由我们酒楼的主厨及其他评委,隐藏身份在乞巧节会上挑选出十位参赛者,然后十位参赛者进行比拼,由评委们评出最终的厨王。”
“而今年规则改变,分为初赛、复赛、决赛。初赛为评委隐藏身份在乞巧节会上挑选12名参赛者;复赛为12人分为六组比拼,在乞巧节会上售卖自己做的点心,瀚溪酒楼提供特质牌子,每买出十份点心就以一块牌子为证,牌子最多的6位厨师晋级,最少的就被淘汰。”
迎宾员看他眼前这四位都兴趣勃勃,笑了笑:“决赛要抽签选做点心,也就是说,要靠运气了,抽到会做的点心即便不是厨王,名次也不一定低,要运气不好抽到不会做的,或难做的,那只能认命。”
程袖眼睛亮晶晶的:“不错,很有意思。”
比当初她参加尚食选拔都要有意思,毕竟尚食选拔是没有百姓来品尝还能投票的。
朗鸿也露出大大笑脸:“听得我都有点激动了,比以前的厨王赛更精彩刺激了!这样多好,你们要是不改变改变,过几年就没人来了。”
朗月咳嗽一声,道:“我相信袖袖有个好名次。”
朗鸿兴冲冲道:“当然,袖袖厨艺不比王瑰差,保证能那些评委大吃一惊。”
朗月捂着脸,弟啊,咱们知道袖袖厨艺不凡,可别人不知道,把袖袖拿来跟御厨比,别人会看笑话的。
迎宾员眼观鼻鼻观心,心道: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朗鸿看气氛有点奇怪,张了张嘴,又闭上。
程袖道:“那就送我们去乞巧节会吧。”
迎宾员连忙点头道:“我找人送你们。”
因为今日来参加乞巧节会的厨师不少,为了安排这些人,瀚溪酒楼临时聘请了一些保安,程袖和罗宇翔不用自己拿着所带的厨具和食材,自有这些保安帮他们搬。
五点半,程袖和罗宇翔已经在乞巧会上开始现做甜点。
乞巧节会,有不少小吃摊位摆起来,摊位前都挂着红布,相当于自家的招牌。
程袖的摊位也挂着红布,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袖里乾坤
因为是传统节日,程袖便不打算挂出‘国王权杖’这类西方风格的名字。
而袖里乾坤,暗指她身怀不凡的厨艺,很符合她。
程袖选的摊位在柳荫下,与她相邻的,左面还空着,右面则是位大妈,正在做桂花糕。
程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对罗宇翔道:“你来做萱花酥和酥皮年糕就可以。”
罗宇翔点头:“好的。”
程袖深吸口气,取出糯米、黄豆粉、花生粉、芝麻、食糖以及最新鲜的木瓜。
她要做糯米糍,也叫状元糍。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个小bug,感谢细心的小笋
以及后面材料跟之前略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