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尘?”胡菲楞了一下,心想这名字细听起来有点琼瑶啊。
“她是在清晨出生的,晨,万物之始,生机勃发。你不觉得这是个好名字吗?”纪明远的脸上挂着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笑意,一双眼睛则眨都不眨看着炕上的孩子,时不时的咧咧嘴角,挑挑眉头。
原来是这个清晨啊!胡菲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的确不错,遂也伸出手,轻轻地抚弄了两下孩子幼嫩的小脸,轻笑着说道:“晨晨,晨晨,爸爸妈妈的小晨晨哦,你怎么这样能睡,都快成小猪了!”
“别闹!”眼看着自家小闺女在胡菲的拨弄下发出不依的嘤嘤声,当爹的立刻阻止道:“妈说了,孩子还小,正是觉多的时候,你别闹她,弄醒了,哭起来看你咋办!”
胡菲闻言轻轻吐了吐舌头,赶紧把手指缩回来了!
昨儿半夜白婆婆被从自家拉到了胡家,于是,不到一天的功夫,整个黄岗子村都知道村长家的胡菲生了个女娃娃。按照约定俗称的规矩,前两天的时候,倒是没有人上门打扰,可到了第三天,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钟玉凤是带着钟灵一块来的,来的时候,用茶缸子装了十个红皮鸡蛋。一进了屋,见了胡妈,钟玉凤的脸上立即就挂出了笑容,就听她用着热情洋溢地声音道:“大嫂,恭喜你,得了个小外孙女,真是有福气啊!”
胡妈听了这话,又看见钟玉凤那一脸虚伪的笑容,心里立刻就跟扎刀一样的不得劲儿起来。她和钟玉凤攀比了一辈子,可以说,处处都比对方强,可唯在子嗣上,对方把她压的死死地,胡妈最不愿意的就是提及这个了。
胡妈最要强,更何况输人不输阵,闻言立刻道:“ 多谢弟妹的吉言了。快进来,看看你那侄孙女,可是个漂亮娃娃,连白婆子都说了,这十里八村的就没见过比她更俊儿的娃娃了。”
站在母亲身边的胡玲闻言心里忍不出的嗤笑一声,想着,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赔钱货。
“菲!明远,你二婶和小玲来了!”胡妈掀开帘子,率先走了进去,钟玉凤和胡玲紧跟在了后头。
窗明几净的屋子里,整洁的大炕上铺着团花的大被褥,一个梳着条大辫子的女子,正半靠在枕头上,她的上身穿着件娃娃领的蓝色碎花裳,下身则盖着条薄被,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正一脸温柔的来回轻晃着,她的气色看起来很好,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母性的光辉,整个人似乎比以前更加的耀眼夺目了。
“二婶来了!”胡菲抬起头看了门口一眼,笑着打了个招呼,本来坐在炕边上看着的纪明远闻言也站起了身子。
“来看看你和孩子。”钟玉凤脸上挂着的笑再看见胡菲和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时差点都没维持住。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年她大儿媳妇贾萍在生小光和小亮时,那可是九死一生,后来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缓过气来,可再看看胡菲,精神头不要太好啊!至于孩子就更不能比了,看看那白嫩嫩,粉嘟嘟的小脸,看看那红红的小嘴,和两只肉呼呼的缩在胸前的小爪爪,即使是钟玉凤也不能违心的说一句,这孩子长得丑了。与她妈一样的心情,胡灵也忍不住的看了孩子好几眼。胖嘟嘟的小孩子身上穿着一层薄薄地小布衣,被一条粉红色的上面还有小鸭子图案的被子裹住,圆圆地脑袋上还带着一顶白绒线钩出来的玫瑰花纹路的小帽子,可以说,这孩子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没有一样是捡别人剩下的,胡灵无不嫉妒的想着,她自己一年到头可是连一双新袜子都没有的。
“孩子起名了吗?”压下心里的酸意,钟玉凤笑着问道。
胡菲轻轻点了点头:“叫清晨。小名晨晨。”
钟玉凤嘟囔了两句:“胡清晨?”
胡菲和纪明远同时一愣,前者立刻纠正道:“咋能是胡清晨呢,她爹姓纪,孩子自然也姓纪,二婶糊涂了。”
钟玉凤抬起头看了看胡菲,看了看胡妈,又看看纪明远,然后一下子就露出恍然大悟地神色,只见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连连点头道:“也是,孩子再好看,可也是个丫头片子,承不了老胡家的香火,还是得等生了儿子,再姓胡的好!”
此时此刻,纪明远的脸上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轻松笑意,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看着钟玉凤的目光,冷冷淡淡的。
这种明显挑拨离间的手段,胡菲要是看不出来,她就是傻子了,只见她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女儿,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嗔怪地说道:“ 我看二婶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糊涂。我家明远又不是倒插门的女婿,俺两是正常婚嫁的,生了女儿姓纪,以后要是有儿子了,自然也得姓纪,不然的,以后一个孩子姓胡一个孩子姓纪,传到那些不明白的人的耳中,还以为我是二婚呢!”
胡菲的话一落,屋里几个人的心里立即都起了波澜。
纪明远不用说,他肯定是高兴加乐意。
钟玉凤则是真的惊奇了起来,胡家大房没儿子,胡妈又一直嚷嚷着要招个养老女婿,再说,当初胡菲嫁人时,那纪明远管啥玩意没有,连婚礼的酒席都是在胡家大院办的,这不摆明了就是入赘嘛!咂到这个时候了,又变了?她下意识的看了眼胡妈,后者则是全程摆出副高冷脸,也不知道是事先跟胡菲已经沟通过了,还是在这里硬装呢!
大约是屋子里的声音,太大了些的缘故,小晨晨被吵醒了过来,红软的小嘴一噘,哇哇哇地就大哭了起来,胡菲这边还没怎么样呢,那边的纪明远就开始行动上了,就见他一步就窜了过来,伸出手,熟门熟路地把孩子从胡菲的怀里捞了出来,探了探褥子,纪明远对着胡菲道:“尿了!”
“左边柜里有干净的褯子。”
胡菲是个细心的人,怀孕期间,就把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在这个没有尿不湿的时代,粑粑褯子对于新生儿来讲可就是不可缺少的神物了,胡菲准备的也足够充分,孩子总是有最干净的褯子可以替换。纪明远手脚利落的开始给孩子换褯子,一看那架势就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小晨晨舒服了,纪明远又喂了她点温水,这孩子就眼睛一闭,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快把换下来的拿走!”胡菲露出一张【嫌弃】的脸来,拧着鼻子道:“弄得屋里味大。”
“哪有什么味。”纪明远把孩子又重新放回了胡菲的怀里,而后把换下来的褯子卷吧卷吧,拿在了手里,他带着点疏离的语气,对着钟玉凤道:“你们慢慢坐,我出去洗褯子。”
说完,转过身,就向着门口走去。
“别看我家明远平日里冷冰冰的,可私底下却是个知疼知热的男人,你都不知道,他都把菲菲惯成什么样了。别说洗粑粑褯子了就是半夜里孩子哭闹,也是他第一个出来哄得,可耐心了呢!”胡妈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显摆的机会,立即对着钟玉凤似真似假的抱怨着。
这年头,听的都是爷们打老婆的事儿,这冷不丁冒出个爱妻的,反倒是让人觉得惊讶。
“那你家菲菲可真有福气。”钟玉凤酸不拉几地说道:“真是驭夫有方啊!”
“哈哈,她那是随我。”胡妈得意洋洋地说道:“当年我生菲菲时,她爹也是这样的,镇日里忙前忙后的伺候着,跟太后似的,可是享受到了一把!”
刚生完儿子不到三天就要下地干活的钟玉凤:“…………”
她跟这个嫂子,果真是天生的死对头。
胡玲神不思属的在这听着她妈和她大娘的扯皮,一会儿后,说了声我要上厕所,就寻了个空挡跑了出来。
知道胡菲生了个丫蛋时,胡玲的心理是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可是今天当她亲眼看见纪明远的表现时,心理的那股幸灾乐祸劲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又都没了,就算生个姑娘又咋样,纪明远还不是如珠如宝的疼爱着!胡玲觉得自己心理就像是堵了一口气似的,上不来,下不去,她就不明白了,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让胡菲倒霉一回呢!
院子里,纪明远正坐在个铁皮盆前,吭哧吭哧的搓着衣裳。
胡玲脚步一顿,当即,走了过去。
“姐夫……”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纪明远抬起头,问道:“啥事?”
胡玲故作天真的笑了笑:“也没啥,就是想当面恭喜你一句。”
纪明远手中搓衣的动作不停,点头道:“谢谢。”
胡玲站在那里,却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喋喋不休的开始发出了许多感慨,类似于时间过的真快啊,大家都变了啊的云云的……
“说实话,俺是真没想到你能和胡菲走在一起,毕竟当初你和黄菡姐是那么要好……” 胡玲重重地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世事难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