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菲的那场大闹,固然是严惩了那色胆包天的东西, 可也坏了胡玲的姻缘, 为此, 她在村子里面受到许多的奚落与压力, 几乎不再出来走动, 整日里只闷囚在家中。胡菲心里虽然对于自己曾经的行为并不后悔,但胡玲毕竟只是个小姑娘,算起来,她也是被那东西给连累的了。此时, 听到胡玲的婚事有了眉目, 胡菲也替她高兴,不禁问道:“许的是哪家?”胡妈便给解释了几句。原来这人胡菲也曾听过,就是那天会亲时, 钟玉凤的一个嫂子提起过得,男人是当兵的那家。在这个年代军人还是很吃香的,不说别的, 便是每个月的补贴都比一班的工人阶级要来的多。
“当兵的, 今天三十了,下洼村的。家里有个寡母, 他是老大, 底下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胡妈哼了一声, 嘟嘟囔囔地说道:“自定了这门亲后,你二婶的身子骨就又抖起来了,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非得给姑娘找个这样的人家!”
胡菲眨了眨眼睛,她心思极巧,稍微一想,就明白母亲的意思。三十了,这个年纪还没结婚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寡母。底下一堆弟弟妹妹,不用说,家庭负担肯定都落在他这个老大身上,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胡玲嫁过去以后若是能够随军还行,若是不成的话……这夫妻间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基础,在一分离,真是想想都觉得够呛。
军嫂令人憧憬,但军嫂的辛苦和寂寞,可不是一般女人能够撑的起来的。
“二叔二婶他们能同意,肯定也是因为人家有过人之处。”胡菲笑着对胡妈道:“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好好经营,未必不能幸福。”
“且看着吧!”胡妈对这番话显然十分的不以为然:“我话给你撂在这,胡玲啊,以后有的是罪遭!”
无论胡妈在这边有多不看好胡玲的这门婚事,可是人家给嫁的还是得嫁。成亲的前一天晚上,胡菲抱着晨晨过去了一趟,给胡玲送了一对喜字花纹的新暖瓶,一对大红色红鲤底纹的脸盘,一张鸳鸯绣花的被面,另外还随了二十块钱。胡玲大约是心理对胡菲还有怨恨,抿着嘴巴坐在那里,小脸子耷拉的。胡菲也就没多呆,坐了一会儿后,就回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新郎那边来接人了。
胡菲一手拽着晨晨,一手拉着杨杨,在人流里远远的看了对方一眼。胡玲的这个对象叫做江高杰,只见他穿着一身醒目的绿色军装,胸前带着一只大红色的花朵,又高又瘦,人长得挺黑的,可是看着倒也精神。不过可能是有点紧张的关系,这个新郎官看起来是不是很在状态,整个人显得有点木讷。
五百响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打扮一新的胡玲被江高杰从胡家抱了出来。
胡菲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钟玉凤抬起手摸了两下眼角。
三天回门,胡菲一家早早的就到了。
贾萍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正在摘菜,见了胡菲进来,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笑容,赶紧站起来笑着招呼道:“菲菲来了!”
“嫂子!”胡菲叫了一声,笑着说道:“我来给你打打下手。”
“不用,不用。你进屋里坐着去吧!”贾萍推拒道。
“没事。那边人多,我正好来这边躲下清净。”胡菲撸了撸袖子,从角落里抽出一个板扎,坐在了贾萍的身边,她和这个大嫂关系一向处的不错,两人也能说的上话来。
“这鱼我杀完了!”胡菲这边还没坐下来多久,蔡雪就从门口进来了,就见她怀里捧着只木盆,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贾萍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说道:“厨房里的泔水满了,你去倒了吧。顺便再去后园把菜地给浇一遍,我早上去摘菜时发现有不少地都干的发硬了。”蔡雪一进厨房的大门就看见了里面坐着的胡菲,眼睛瞬间就亮了一下,她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惜胡菲根本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脸一板,摆明了全完无视她的意思。蔡雪整个人瞬间就尴尬起来,想了想后,还是放下木盆,拎着泔水桶灰溜溜地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胡菲挑了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向老势好欺的贾萍居然能够压住那个最喜欢偷奸耍滑的蔡雪,这还真是稀奇啊!
贾萍闻言却对着胡菲苦笑了一声,摇头道:“还能怎么地,家里现在欠着一堆外债,蔡雪还指望着我们两口子帮他们还债呢!”胡建业欠的可不是个小数目,八百块钱,还不知道要还到何年何月呢!
“不瞒你说,那事发生了以后,你大哥也是寒了心。想要跟爹娘说把家分了,俺们除了一间房子和两亩土地外,可以啥都不要。只是娘她死活都不愿,说你大哥不孝,又是上吊又是跳井的,闹了好一阵,我和你大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贾萍叹了口气,声音里有着止不住的郁郁。胡菲其实挺能理解贾萍的苦处。在这个家里,属她和胡建国出力最多,贡献最大,可惜就算他们贡献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着点啥回报,反而辛辛苦苦挣来的那些个,一招全都被填了那个大窟窿,这事换在谁身上也都不可能不怨的。
贾萍继续道:“不过经了这个事情,爹和娘也知道理亏,已经答应只要我们帮着把债还完了,以后挣得钱就归我们自个。蔡雪也收敛的很多,叫她干活也能指使的动了。”
“只望他们两个能够长了这个记性。” 虽然胡菲对此并不怎么看好。姑娘回门,当娘的肯定得寻个机会,单独问上几句。胡玲坐在炕沿边上,身上还是结婚那天穿着一套,只是头发盘了起来,因为结了婚的关系,她的神情间也带上了几丝女人的娇媚。
钟玉凤迫不及待就问道:“高杰对你砸样啊?你婆婆对你砸样啊?”
胡玲就说道:“高杰对我挺好的。妈你看,我手上的这只镯子,就是高杰给我的。”银白色的手镯,大约能有五、六两重,上面有着花鸟鱼虫的的纹路,看着应该是新打出来的。胡玲骄傲地抬起手腕,哼哼地继续说道:“这镯子全是银制的,可值钱了呢。”她有句话没说的是,那天胡菲来的时候手腕上带了只木头镯子,后来听人说是纪明远送给她的,可现在她家高杰给她买的是银镯子。这银的和木头的,能相提并论吗?不得不说,胡玲这丫头现在已经进到了一个牛角尖了,但凡她发现自己在哪个地方,有强过胡菲的,无论都小的事都能让她在心理开心上好久。
“这么看来,高杰对你是不错。”钟玉凤摸了两下那光滑的镯子,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笑模样:“你看娘当初跟你说的没错吧!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饭不怕晚。是你的终归是你的。对了,你还没和妈说,你婆婆怎么样?好不好相处啊?”胡玲一时半会的还随不了军,所以将来得有好长一段时间得跟婆母住在一起,对方的性情的好坏自然也就十分的重要了。
“我婆婆身体不好,是个瘫子。”胡玲想了一下后说道:“不过人倒是挺好说话的。”
“那你以后不得去伺候她啊?”钟玉凤露出一点担心的神色。
“我才不管呢!:”胡玲露出不以为然地样子:“他家三姑娘呢,轮番伺候去呗!”
“对!这底子一定得打好。”钟玉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闺女是嫁过去享福的,可不是去给他家当老妈子的。”
就在这母女两个在里屋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地时候,窗户外面突然就响起了孩子的哭闹声,声音特别的尖锐,一听就是出了什么事情。钟玉凤和胡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后者还不甚欢喜的皱着眉,嘟囔道:“我大喜的日子,这些小崽子鬼哭狼嚎什么!”
钟玉凤她们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厨房里的胡菲自然也是听到了,而且她还听出来,这声音里有她家晨晨。
血液一下子就涌到了她的脑袋里,胡菲散开脚丫子就往外跑了出去。
院子里,晨晨坐在地上,脸上已经哭开了花,杨杨却站在她的身前,撑开两手,做老鹰护小鸡的姿态,他一张脸蛋涨的通红,用着仇恨的目光看着对面站着的蔡雪和她怀抱里的小芝。
“胡菲你来了,看看你带来的这个野孩子,把我们家小芝打成什么样了!你看看,你看看!!!”蔡雪一边跳脚一边尖叫了起来。一副要找胡菲算账的样子。胡菲却没有理她一眼,只快步走到晨晨身边,先把孩子抱起来,安抚的拍了拍。
“杨杨,你有没有受伤?”胡菲看着屁股后头沾满了灰土的杨杨,担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