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娇一日心烦意乱,眼前一会儿是谢渊柔情的眼眸,一会儿是高升冰冷的脸,一会儿是谢渊说:“我们这辈子都不会算了。”一会儿是高升问她:“昨夜里,你怎么没躲开?今日,怎么又一口一个玉郎?”
一会儿是自己与谢渊手握着手,一会儿又想起若不是赵衡突然出现,自己是那样想要沿着腮边抚上他唇,仔细感受那曾经一触而过的柔软。。
懊恼得想,难不成,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纵然心烦意乱,账目依然精确,傍晚时分合上账本叹一口气,我能做好的,也只有这个了,只是,我还能做多久?
没有坐轿特意步行,经过万花楼所在的柳巷时,门口没有人等着,抬头望着顶楼最靠里的屋子,窗户里没有灯光,穿过整条街,也没有人追上来,和气得说:“凤娇,一起回家吧。”
缓步往家走着,沿途揉碎了不知多少多石榴花,脚下落着红色花瓣,踩过去仿佛步步带血。
回到家中独自用过晚饭,在后花园坐了许久,方踏着浓重夜色回到房中。
推开门,屋中黑漆漆的,秋草刚要进去掌灯,屋内伸出一只手将凤娇拽了进去,闪电般踢上了房门,秋草惊问一声是谁,里面传出少爷的声音:“都滚远些。”
凤娇没有说话,被他伸手拉进来的瞬间,便知道是他。
他一直在家吗?为何一个人呆在屋中?他独自在黑暗中呆了多久?
他拉得太过用力,一头撞在他的胸口,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低声问道:“你怎么了?”没有听到回答,他双手握住她的肩头,猛得用力,铁钳一般将她捏得生疼,她嘶了一声又问道:“你喝酒了吗?还是……”
她的唇突然被粗暴堵住,再发不出声,她挣扎了一下,他两手从她肩头滑到腰间,往怀中一带,将她紧紧箍在了怀中。
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唇贴得更紧了些,急促喘息着厮磨,凤娇使劲向后仰头想要躲避,箍在她腰间的一只手沿着后背滑了上来,引得她一阵轻颤。
回过神,那只手已紧紧托在她后脑,令她挣脱不开,他的唇紧压着她的,伸出舌霸道顶开她的牙齿,颤颤绕上她的舌尖,急切而笨拙得在她口中探索。
惶急之下齿间用力,狠狠咬了下去,有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没有放开,反而更加用力,一手箍着她后腰一手托着她后脑,身子继续前倾着下压,将她紧紧顶在门板上,双唇含住她的双唇,大力得狠命得吸吮,仿佛要吸尽她的骨血。
凤娇在他凌厉的攻势下缓缓闭了眼,两手撑住门壁,轻轻唔了一声。他顿了一下,随即动作更加激烈,两手紧捏在她腰间,牙齿一点点啃咬她的舌尖,她钝痛得直到麻木,后背紧抵着门,前胸紧贴在他怀中,瘫软着身子呜呜嗯嗯得承受。
几乎快要晕厥的时候,身子一轻,双脚离了地面,身子被他打横抱起,他的舌从她口中抽离,唇依然紧贴着她的唇,将她放在窗下卧榻上,倾身压了下来,身子密密裹住她的身子,脸贴着她的脸,唇在她唇上重重啄了一下,然后滑落到她的脸颊上,星星点点亲吻着,贴住她耳畔的时候,喉间吞咽一下轻唤了一声,凤娇。
他的声音嘶哑低回,饱含着急切与痛苦,听到她嗯了一声,得到许可一般腾出手,摸索着去解她的衣带,凤娇僵直着身子,两手抠着身下的竹席,一阵剧烈的喘息后终于可以出声,声音软着带着颤音:“你,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他手下一僵,动作稍作停顿,猛然下手撕开了她的外衫,凤娇听着暗夜中的裂帛之声,闭了眼一声长叹:“若以身相许,能报少爷的恩,那我……”
他的手停了下来,蓦然一个翻滚离开了她的身子,扯过一床薄被为她盖上,低低说道:“对不住……”
说着话迅速起身,再开口的时候,喉间似乎哽着,生硬说道:“以后,再不会了。”
卧榻上的人安静仰卧着,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声息,他在沉默中紧咬着牙关攥着拳头站了很久,抬脚向门口走去。
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凤娇茫茫然起身,口腔里残存着血腥味,身边还萦绕着他的气息,他又去了万花楼吗?这一次,只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暗夜中枯坐了一宵。
天刚亮净了手脸换了衣衫,拉开房门就是一愣。
他靠着廊柱站在廊下,听到门响回头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绞着在一起,难以分开。
他头发上沾了露珠,双眸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他,就这样站了一夜吗?
凤娇咬一下唇:“你,不用自责,你,只是喝醉了,你,就忘了吧,反正我忘了,店铺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她从他身旁经过,擦身而过的瞬间,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臂,却只是抠住了廊柱,唇紧抿成一条线。
她下了台阶,听到他在身后说道:“我会尽快写下放妻书,你只管与谢渊筹划日后,因这一桩亲事,你成了和离二嫁的女子,这桩交易说到底是你吃亏,以前的欠账便一笔勾销。”
凤娇顿住脚步转身回头,高升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就这样定了,其余的无需多说。”
凤娇捏紧了拳头,半晌点点头:“你再容我几日,这半年的生意账目,我仔细理理,回头交给你。”
高升说一个好字,简短低沉。
凤娇又道:“我欠你的债,我一定会还,求少爷不要说什么一笔勾销,否则我此生难安。”说着话苦笑:“可眼下我没有积蓄,又没了大掌柜的俸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还清。”
高升疑惑看着她。
凤娇咬一下唇:“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愿意让谢渊帮我还债,这笔债,我想自己一点点归还。”
高升没有说话,只轻轻点头。
凤娇转身离去。
高升看着她的背影,身子一点点从身后的廊柱上滑落,直到跌坐在地上,黯然低下头去。
这一日依然像往常一样忙碌,午后凤娇在首饰铺中坐下来核算账本,喝茶的间歇一抬头,透过窗户瞧见大观楼前,谢渊正静静站在那儿看着她。
唤秋草拉下窗户竹帘,静下心继续理账,盘算记录着要交待给高升的点点滴滴。
秋草进来添着茶说道:“哼,还以为谢官人立在大观楼前看少奶奶呢,谁知是等着什么方姑娘。”
凤娇一听起身跑到窗前,将竹帘子挑开一条缝,从缝中向街对面观瞧。
一位姑娘正与谢渊说话,这姑娘身形高挑,穿淡紫色夏衫,姿态优雅站在大观楼前,手中团扇轻摇,秀美的鹅蛋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顾盼间明眸生辉。
原来她就是方蕙。她生得真美,尤其是那自然娴雅的姿态,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往那儿盈盈一站,与殷黎高下立判。
直到方蕙随着谢渊进了茶楼,凤娇才放开竹帘,回到书桌后坐下,咬着唇发呆,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做他的友人吧。
秋草在旁边说道:“哼,那谢官人昨日与少奶奶牵手进茶楼,今日却又来一个方姑娘,还有少爷,明明与少奶奶是夫妻,却天天往万花楼跑。这些男人都什么东西。要我说,少奶奶不是普通女子,有做大掌柜的能耐,又何必与他们纠缠,离了他们只会过得更好。要是有那么一天,少奶奶到那儿,我秋草跟到那儿服侍,服侍少奶奶一辈子。”
凤娇蹙眉看着她,看着看着展眉就笑了:“倒是我糊涂,没有你这小丫头明白。”
就是,管他们呢,埋头接着忙碌,门外有人唤一声阿姊。
凤娇起身迎了出去,拉住凤喜的手笑:“怎么来了?”
凤喜看看左右,又看一眼秋草,拉凤娇远了些,小声说道:“姊夫一大早就到秋江边上坐着,叫他去家里吃午饭他不去,我只好给他拿了一壶茶几块饼,刚刚过去瞧了瞧,饼一口没动,茶一口没喝,阿姊,姊夫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他会不会跳江?。”
凤娇拍她一下:“行了,他不是会寻短见的人,你别管了,回家看铺子去。”
凤喜走后,再看不进去账本,满脑子都是他。
怎么会在江边坐一日?不吃饭也不喝水,他昨夜里发狂,以为他喝了酒,这会儿想起来并没有一丝酒味,那他又是为何?
再坐不住,起身吩咐秋草备轿。
坐在轿中却嫌晃晃悠悠走得慢,不由埋怨自己,怎么就没跟着他学学骑马?又想起自己的字,依然那样难看,怎么也不跟着他好好练上一练?
心急如焚赶到秋江,一眼看到高升两手抱着头,一动不动坐在江边石栏上,过去叫他一声,他半晌回头,虽竭力掩饰,仍可看出眼圈微微泛红,凤娇心里如被针扎,刺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