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琮哥儿的奶娘刚来回话,说哥儿这几日不大爱吃饭,是不是得请个大夫瞧瞧?”
邢夫人这几日可谓大起大落。自从老爷和两个姨娘胡闹后得病,就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不甚上心,在自己房里修身养性起来。前段日子,还倒贴银子把自己沾过手的一众姨娘丫鬟往外聘嫁,邢夫人虽内心窃喜,但面子上还是劝了一两句,谁料老爷竟说若是自己愿意的话可以和离,另送一份妆奁。
这是要和东府里敬老爷一般勘破红尘了么,把邢夫人吓了个够呛,着急忙慌地去找老太太哭诉,老爷才五十出头,若真去修道了,自己还能依靠谁?幸得老爷听了老太太一顿训,才有些回心转意,不再提和离的事,也未提服食丹药这些修道的事。
往常琮哥儿的事,邢夫人都不大爱搭理,遇到这种事,不过打发一两味药材就罢了。这会子想趁机试探贾赦,才带了奶娘往贾赦院子里来。
“琮哥儿?我过去瞧瞧。”季怀远才想起大房里还有贾琮这一号隐形人物。
八爷迷迷糊糊醒来,就见两个小丫鬟伏在自己身边哭,忍不住烦厌欲呕。
“琮哥儿醒了,老爷来瞧你了。”奶娘喜孜孜地撩开门帘,一阵冷风倒灌进来,胤禩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快把屋子关上。”季怀远疾步走至琮哥儿身前,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将他围住。又环顾了一遍屋子,见屋子里的炭火早烧成了一堆灰沫,床褥被榻上尽是油腻,像是有一两个月没洗过,不由怒从心起。转头再瞧琮哥儿,见他六七岁年纪,小脸青白,眼神有些呆滞,索性将他抱起来,掩住头脸,一路回到了自己住处,把他安放在了内室。
其余众人见状,不知贾赦此举是何意,都望向邢夫人。
“哼,一个个都偷奸耍滑的,连自己家的哥儿也不好生照顾,明日被老爷撵出去,看你们还有什么脸面。”
听见邢夫人这般骂,奶娘赶紧跪下讨饶求情。
大房的事情向来都是由贾赦说了算,邢夫人也摸不着贾赦的用意,吓唬了奶娘一句后便赶至贾赦院里。
小丫鬟端着托盘侍立在床侧,贾赦正亲手给琮哥儿喂饭。
“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老爷亲自喂你,还吐出来,你们是死的么,不会上去按住他?”邢夫人朝一屋子的丫鬟发火道。
原来的丫鬟都被季怀远赔了银子聘嫁了,这几个都是新来的,年纪还小,也不懂老爷太太房里的规矩,听了邢夫人的话就要上前。
“滚开,都出去。”季怀远被她们闹得头疼,吼了一句。
丫鬟们吓得一溜烟跑了出去,邢夫人犹豫了片刻,见贾赦正拿了帕子替琮哥儿擦拭吐出来的稀粥,暗想老爷若是突然看重琮哥儿的话,那自己方才不是说错话了,还是避一避的好,遂领着自己的两个大丫鬟退了出去。
季怀远摸了摸琮哥儿的额头和身子,觉着有些发热,又喂了一回,见他还是吃不进去东西,便饮了一小碗温水,将他裹在被子里。
自己这是再世为人了?胤禩趁着季怀远出去的功夫,伸出小细胳膊瞧了瞧,皱眉思索了半日。
季怀远在胤礽身上积累了丰富的育儿经验,出去命丫鬟烧了一壶热水,倒进盆里沾湿布巾给琮哥儿擦拭,又把他的小脚丫放盆里泡了泡。
“爹,这小猴子是谁?”
胤礽提着一盒糕点进来时,就见他爹正给一个小孩子洗澡。
“胡说什么呢,这是你弟弟,现下有些发热,又不肯吃东西,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季怀远嗔道。
“哦,是琮儿,他的奶娘丫头呢?”胤礽心里有些吃味。
“他那奶娘是个偷奸耍滑的,连屋子里都不肯好好收拾,被我撵出去了。”
这是自己的哥哥?胤禩依偎在季怀远怀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几眼,眉宇气度间隐约有几分熟悉,谁知下一秒就被掀出来了。
“你多大了?琮儿生病着呢。”季怀远见胤礽将琮哥儿从自己怀里拽到被子里,生气道。
“我这就给他找几个靠谱的奶娘丫鬟。”胤礽也觉得自己两世为人,对着一个小孩子吃醋,有些莫名其妙。
大房里的人是该整顿了,季怀远将自己屋里藏着的账簿都翻找出来,与儿子一同商议。
胤礽毕竟两世为人,对这些比季怀远还熟稔些,趁着荣国府忙乱的功夫,不着痕迹地清点了库房,将大房的人筛了一遍,打发了一批人出去,又以修园子的名义从各处采买了些丫头小厮,将大房里里外外都换成了自己人。
季怀远和胤礽说话行事都不避着琮哥儿,八爷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朝丫鬟们打听,大致拼凑了一番,这里是国公府第,自己这辈子的爹虽是袭爵长子,但在父母身前并不受宠,因此住在荣国府的旧园里。
这辈子兄妹三人,八爷略松了一口气,喜的是不用见那些个糟心的哥哥弟弟,愁的是小九小十和十四,难道日后再也见不着了么?为什么这琏二爷,自己这一世的嫡出哥哥,有时候觉得特别熟悉呢?八爷不由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个念头甩出去,可是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这个二哥怎么看怎么别扭。
“琮儿怎么了?”季怀远见他一脸痛苦之色,抱在怀里问道。
果然,一道视线立马笼罩住自己,八爷不由缩了缩身子,那眼神却越发凌厉了,这二哥有二十五六岁了吧,怎么还有脸在父亲面前和小孩子争宠,简直可以媲美膝上王文度了。八爷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憋气自己就觉得爽,干脆窝在怀里不动了。
胤礽对这个庶出弟弟恨得牙痒痒,索性也日日宿在老爸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