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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吱呀……”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缝隙中泄露出室内昏黄迷离的橙黄色光线,细细的一条,穿射在明亮的客厅中。

    沙发上的男人,忽地从沙发上站起,俯身将手指间的香烟塞进烟灰缸里,只见烟灰缸里,全是烧尽的烟蒂……

    “咳……咳咳……”房门处站着的小女人刚打开门,便是一股浓郁的烟味儿扑面而来,嗓子一阵发麻,便是咳嗽了起来,可是咳着咳着胃里一阵难过……胃部突然翻绞起来,阵阵恶心的感觉,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捣著胸口,难受的不断乾呕……

    纪靖哲听见那咳嗽,眉头一拧,迅速大跨步到床边,将窗帘拉开,又将所有的窗户打开,方才回到房门口,一伸手,推开了房门,看见扶着门框,一脸惨白,捣著胸口的苏小沫。

    “小沫……没事吧?”纪靖哲刚伸出手,想要搭在苏小沫的肩膀上,却被她霍地一下子打开,然后捂住嘴巴,往洗手间跑了去。

    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声。

    纪靖哲蹲在苏小沫身边,细细的拍着她的后背,又忙不迭地倒水给她漱口,拿毛巾给她擦嘴,但苏小沫总是一副不理睬的态度,这让被折磨了一宿未合眼的纪靖哲,面色又铁青了几分。

    “对不起……我……以后不抽烟了……”纪靖哲面色讪讪的,从未道过歉的他,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有些忸怩。

    “不用……”此时,苏小沫已经好了许多,面色也由惨白慢慢恢复了过来,她随意给自己洗了一把脸,然后出了洗手间。

    苏小沫的态度很冷淡,这是以往任何一次,都不曾有过的!

    昨晚,自苏小沫进门,便再也没有出来过,期间纪靖哲虽然不曾明确表示歉意,但是想了很多方法来讨好苏小沫,其中很多,都是遗忘对付苏小沫生气的必杀技。苏小沫保持沉默的态度,就好像在卧室里睡了过去,但是纪靖哲枯坐在客厅之中,又能清晰的听见苏小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纪靖哲设想了苏小沫从卧室中出来之后的一百种情况,每一种都险象环生、危机重重,但是却没有料到,苏小沫能如此的安静,安静的接近诡异。只是这么一刻的安静而已,纪靖哲竟有些怀疑那个每日在自己耳边顽笑、热闹的苏小沫了。

    “小沫,现在已经七点了,我们九点的飞机!你看,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纪靖哲讨好的笑,指着客厅一角放置的,简单的行李箱。

    苏小沫淡淡的瞟了那行李箱一眼,神色忧伤道:“我没有收拾……”

    纪靖哲强忍下心底里的不安,像是平日一般的慵懒微笑,“就知道你是小懒虫!来……我来帮你收拾,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完全没有问题……”说完,他便要向卧室走去。

    “不用了……”苏小沫的声音很小,恰好够纪靖哲听见。

    但纪靖哲一反常态的灵敏,他的脚步依旧在向前,神色庄重的仿若是希腊神邸一般的。

    “我说不用了!”苏小沫突然站了起来,她冲着纪靖哲吼,鼻子堵然一酸,眼眶变得红红的起来。

    纪靖哲的背脊微微一僵,顿了一顿,却是满面笑容的扭身过来,“不想收拾也行,等回了美国,让我妈陪着你去重新置办一些也行,反正你那些衣服,也没什么品位。”他很想像平时一般的潇洒、嚣张的笑,却发现拉扯嘴角的时候,根本就僵硬的拉不开,他动动唇角,终于还是收回了这个让他觉得哪里都不对的邪笑。

    “我——不——去——了——”苏小沫一字一顿,没说一个字,就像有把刀,在自己的心上划上一刀一般的,血淋淋的疼。

    纪靖哲故作疑惑,“还是比较喜欢西式的婚礼,想先回W城举行婚礼是么?好,只要你喜欢,我们可以先不回美国……就去W城……”他说的很快,几乎是用着祈求的语气一般的,眼神渴盼的看着苏小沫。

    一直以来,都好像是苏小沫自作多情一般的,像个傻瓜一样,憧憬着两人幸福的生活,但是此时此地,苏小沫为什么会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这么的重视自己,重视跟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对,纪靖哲根本不会是这样的人,他只会痞痞的笑,只会慵懒的指挥自己,只会坏坏的占自己便宜……

    那么……那个用钢琴声化解她心中梦魇的是谁?那个在黑暗之中出现的光明之子是谁?那个在混乱中给她安定力量的又是谁?

    他暗暗的影响着她,慢慢侵占着她的心,却让她在泥沼深陷的时候,给她以致命的打击。

    安凝、庄舒华、凌秋、秦翌、秦炀、卓凯莉、卓氏夫妇……

    就算是像他所说,他只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可是,结果太让人感伤。

    从昨晚开始,她的大脑,就被纪靖哲所有的影像充满着,她看见他的很多方面,却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她不敢想他的坏,更不敢想他的好,一夜矛盾异常,天亮时分只能拿定主意。

    她以为她说的够清楚,但是纪靖哲明显在装傻。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她说的有些无力,双手垂在身边,眼神黯淡的看着纪靖哲。

    纪靖哲神色掩藏不住一丝慌张,“或者,你也不想去W城举办婚礼……那么……你想去哪里?只要你说……我就满足你……”

    苏小沫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婚礼取消。”她说完这四个字,像是抽干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纪靖哲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晃,却是飞快的转身,抱住摇摇欲坠的苏小沫,轻声在她耳边诱哄,“或许……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酝酿婚礼……”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没事,我可以等……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准备好的那一天……”

    苏小沫被纪靖哲抱着,鼻边萦绕着他熟悉的气息,眼睛便是止不住的流着眼泪,可是她并不像从前那样,伸出手臂,环在纪靖哲的腰间,而是径直站得笔直,“我们分开吧!我会搬去书店……这房子……”

    纪靖哲突地扣住苏小沫的肩膀,愣愣的看着苏小沫的眼睛,他最害怕的结果,还是被苏小沫说出来了,任何打击,也没有苏小沫亲自说出分开这种话来得激烈,他的怒火,宛如被春风催生的绿草一般的,欣欣然的生长了起来,扣住苏小沫肩膀的手指,也是越扣越紧,只怕要再加上一分力,便要压进她的骨骼之中,苏小沫疼得厉害,却只是咬住下唇,泪眼朦胧去看他。

    纪靖哲的反应,比她预料之中,激烈多了。

    或许她该感到高兴的,毕竟这证明,纪靖哲对自己,还是很在乎的!可是她就是不能让自己的感情变得积极一些,让自己的心疼能缓和一些。她甚至不相信自己离开这套房子,完完全全住进那书屋里的小套间,能够活下去……

    “就因为那些事情,你就要跟我分开么?你对我的感情,也就仅限于这些了么?”纪靖哲的怒气磅礴,只怕若是苏小沫的眼神再坚定一些,他便要用怒火将她焚烧。

    “那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处处花费心思,殚精竭虑去安排那些局,让我最亲近的人,一个个陷进去?”苏小沫心中也难过,便用力的说出了自己所想。

    “你喜欢我?”纪靖哲突然安静了下来,先前的怒火,被苏小沫清醒状态下的一句“喜欢”,弄得烟消云散,他自己都为自己的态度的急速转变而疑惑,可是心里止不住的高兴。这句话他盼了多久,却没有想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听见,顿时,脸上的表情就放松了下来。

    “是啊,喜欢你又怎么了?谁规定我不能喜欢你么?”苏小沫被纪靖哲疑问的语气弄得火大,加上纪靖哲那突然转好的表情,让她心里充斥着被戏弄的羞赧。

    “笨蛋!”纪靖哲本性难移,刚听见一些些的好话,便飘飘然的恶劣起来。

    “是啊,我就是笨,竟然没有发现你让我身边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困境。”苏小沫完全不明白纪靖哲此刻的心境,结合刚刚自己那难堪的表白,火气是越冒越大,竟将纪靖哲此刻的恶劣当作了对自己的嘲弄。

    “我都说过了,那些都是必然的结果,你何苦要紧抓不放?”既然苏小沫已经公开承认喜欢他的事实,他便变得有恃无恐了起来。

    “你根本就没有尝试过在乎别人的滋味,怎么会明白我的感受?那些,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看见他们陷入困境,会难过、会心疼,这些感觉,你这个狂妄的家伙,一辈子也不会懂!”苏小沫争辩,从纪靖哲的怀中挣脱了出来,脸颊气得微微发红。

    该死的!他承认他确实狂妄自大,也不怎么在乎与自己无干的人,但谁说他没有尝试过在乎别人的滋味?若不是因为知道这些滋味,他何苦放弃美国的公司,跑到这边来,还辛辛苦苦设了那么大的圈套给秦翌钻?

    不过这些话,他当然不能说于苏小沫听。

    瞥见苏小沫的小腹,他突然换了话题,“不要胡闹,孩子都三个月了,取消婚礼,孩子该怎么办?”

    苏小沫气急,“我自己抚养!”

    “笑话,这是我的精子,我的孩子……”纪靖哲痞痞的争论。

    苏小沫突然疑惑的看着纪靖哲,难道……纪靖哲所谓的在乎婚约,只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她为自己的这一猜测而心碎不已,半响说不出话来。

    “喂……你不会专来偷我精子的吧?”纪靖哲依旧在无所谓的玩笑。

    该死的,好像气氛不对!纪靖哲看着苏小沫被咬肿的下嘴唇,停止了邪恶的微笑。

    “我要离开!”苏小沫松开下唇,只吐了这简练的四个字。

    “不许——”纪靖哲慌忙拉住她的手腕。

    他忽略了,虽然他已经明明确确知道苏小沫的心意,但是苏小沫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意。

    “放开,我要离开!”苏小沫的态度很坚决,力度颇大的想要摆脱纪靖哲的挟制。

    “该死的,都要做妈妈的人了,还敢这样跟我动手!”纪靖哲不耐的抱怨,看着苏小沫反常的言行,眼中露出深切的心疼来,只怕再这样僵持下去,会让她伤了自己。

    “你只跟我说一句……确实不想跟我住在一起了么?”纪靖哲的态度认真了起来,端视着苏小沫的脸,一板一眼。

    苏小沫的上齿又向下唇移动了去,辗转来回,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纪靖哲宣布,“我离开……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

    说完,他放开苏小沫的手,两步走到行李前,拉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苏小沫看着纪靖哲的背影,一时间竟是大脑轰然一片,不知那些喧闹的神经究竟在叫嚣些什么,脑子也涨疼的厉害,她往后退了两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怔怔看着门的方向,想起自从纪靖哲来Y市,就住在自己这里……她这样突然把他赶走,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松软的沙发,突然变成了炙人的烙铁,烫熨着她的屁股,她禁不住的站起来,快走两步,站在门边,但是哪里还有纪靖哲的影子。

    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两人分开的结果,但是她忽略了,自己做好的准备,是安静的、稳健的从这个熟悉的房子里走出去……

    那样的话,她可以沿着居民小区下面的石子路,慢慢的踱步,一点点的忘却这个温馨房子里发生过的一切。可是现在,她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似乎连脚下拖鞋跟地板的摩擦声,都被扩大了许多倍,响彻在她的耳边,彰显着她的寂寞。

    可恶的是,她现在总是在控制不住的想,要是纪靖哲现在回来,我该什么办?

    上帝知道,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脑中的种种假设,都在折磨着苏小沫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