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出头,天空乌云密布,下着瓢泼大雨。原先杂乱热闹的百岛市火车站广场只剩下寥寥几人。突然,出口处涌出一股人流,又一批旅客到达了。
拎着一只旅行袋,披着军用雨衣,荆建不紧不慢的从出口走出。按照老习惯,荆建来到书报亭,买了张城市地图,翻了翻。接着就直向广场对面,一个竖有黄色店招的杂货铺走去……
“有米粉卖吗?”
“对不起,同志,我们是小卖部。”
“那鸡粥呢?”
“……”
店里只有一位瘦黑的矮小中年人,听到荆建连续两句问话,不动声色的朝荆建身后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其他人,立刻挤出笑容:“是荆哥吧?斌仔的战友?快随我来,到后面说话。”
“您是?”
“我是他表叔。”说着话,那位表叔就率先走向店铺后面。
有点像是地下党接头,然而这也是不得已。听说债主几乎要把王国斌全家给逼疯,甚至在火车站、汽车站附近,都安排有人手蹲守,就是在防止着他们全家出逃。荆建心中暗笑:闹的还真够大,与全民公敌也差不多了。
不紧不慢,荆建跟着在走,保持着一段距离。右手还紧握着藏在袖子中的匕首。身边带着800万日元,虽然很信任王国斌,但也要防备万一。
……
“肥仔,到前面看店。”吩咐了一声正捧着漫画书的半大小子,那中年人来到后门,取了把靠门边上的油纸伞,对荆建笑了笑,“小心,路不太好走,注意积水。”
后门连接着一条小巷,小巷里都是积水。边上挤满了矮小的旧房,整一片棚户区。荆建稍稍有点放心,这样人口密度极大的地方,不会出现明目张胆的团伙作案。不过……依然还得小心为上!
终于来到一间屋子前,那位瘦黑中年人敲了敲门:“斌仔,是我,快开门!”
有人在门洞里向外看了看,门很快打开。见到脱下雨衣帽子的荆建,王国斌立刻哽咽起来:“大荆,你……我……”
迅速的往王国斌身后一扫,发现屋里没其他人。荆建微笑道:“流啥猫尿?我到了,还有啥问题?进去说话吧。”
……
雨衣已经放一边,把弄着手中的公鸡碗,荆建静静的听着……
“……那个扑街,如果再遇到,我打死他。”
“……我家已经很小心咩,不是大荆你一直提醒吗?可那是政府里的关系介绍的,都在抢。而且那华人可是标准的美国人,还有个鬼妹老婆呢。”
“……我家就想做一票大的,借了不少、赊账也不少,没想到最后居然不合格?都已经运到美国,怎么会不合格?否则损失也不会那么大,起码东西都还在。”
“……去讨说法,政府居然说,那扑街还要赔款?我顶他的肺。”
“……外面的欠债加起来,一百多万吧。”
“……不是就这点。大荆,老实对你说,如果再加上借的利息,还有那个赔款,我家的钱全填进去,还需要一百七、八十万。”
“……”
听了大半个小时,荆建基本清楚了情况。无非是王国斌家鬼迷心窍,见有政府陪同的“美籍华人外商”,而且那个外商还有个白人老婆,于是警惕性全无,也没收多少定金,就接下了一笔巨额订单。随后,货物发往美国,却传来消息——质量不合格。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甚至那外商还反咬一口,一定要王国斌家加倍赔偿。
而在这之前,王国斌全家的家产又有多少呢?也就是五、六十万,居然蛇吞象,做起来上百万的外贸生意。并且还民间借贷、赊账,不得不佩服,南粤人经商的胆子特别大。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王国斌家,此时政府的信誉极佳,而且还有“外商光环”、“鬼妹老婆光环”,再加上根本就不熟悉外贸,那骗子就利用了合同漏洞,摆了王国斌家一道。甚至可以说,光看表面证据,连诈骗都算不上。被反咬一口后,还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这里需要注意,在这个年代,五、六十万已经很不少,勉强也能算是巨富。千万不能与周梅那里去比较,毕竟磁带生意和复印生意,全都有拓荒加成。而且随着市场成熟,竞争对手的出现,周梅那里的磁带生意已经萎缩到每月小两万,而复印也就是在一万出头。顺便说一句,租书生意刚开张,居然也是一片火爆,每天的收入居然也能上百,把周梅高兴的,又到陆行那里去进了一大批的书。
不过,从王国斌的话语中,荆建还听出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实。确实,在荆建的反复提醒下,王国斌家确实相当小心。但正因为周梅那边骤然暴富,甚至一跃超过了王国斌家,也说不上是什么妒嫉,反正多少有点好胜心,于是发现了“机会”后,他们全家才会一时冲动,希望能以小博大。
这也就是为什么,荆建这边只准备了三、四十万。本以为,就算王国斌全家赔光,靠着这笔钱,也完全能起死回生。现在看来,当然是远远不够了。荆建不禁暗叹道:“还真的躲不过去,也许这就是他家的劫数吧!”
……
听完后,荆建微笑道:“这么说,有200万应该足够了吧?”一边说着话,荆建一边取出了两叠日元,“这是两百万日元,10万出头人民币吧,先身边备着。我去那边(港澳)一次,十来天吧。会带钱回来。千万记住,别被蛇头骗,千万别出国。如果十天内我还没音讯,你们全家就去京城找嫂子。”
“大荆,你哪里来的钱?还有还有,你……怎么去那边?”王国斌万分惊讶。
“呵呵,别忘了,我是华清的,校友遍天下。这一丁点钱没啥问题。”
“可……,可你那是偷渡啊?很危险的。”
“放心,很简单的。我这就走。贼老天不会收我,他只会玩我。呵呵,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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