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市郊的一座没挂牌的院落，大门外已经熙熙攘攘的有了上百号人。一开始，很少人知道，这座院落属于刚成立的大丰钢铁对外办事处。然而随着不断出现的苏联进口钢铁，知道的人已经变得越来越多。

    几位强壮的保安守在门口，直到一位职业装打扮的眼镜姑娘走出。一见有人出现，人群立刻蜂拥而上，那位姑娘吓得退了一步，发现保安很有经验的组成人墙挡住人群，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同志，我是北方电缆厂的。如果买不到这批钢材，我们厂就要停产，3000多号人都要喝西北风。”

    “我们是省建的，有国家重点项目。放我进去，咱都是老乡，我们有上级批文啊！”

    “没钱顶啥用？给我们！我们可是现款啊！”

    “给我，给我，别理那群穷逼，我们可以加价！呃？谁打我脑袋？给劳资滚粗来——！”

    “……”

    双轨制的取消，带来了连续几年的通货膨胀。工资从几十元上涨到几百元，不过工人并没感到到爽，实际购买力就没增加多少。不过还是多少还是享受到了改革开放的成果。

    这也要归功于改革开放已经十多年，包产到户加上乡镇企业的蓬勃发展，副食品和轻工业产品越来越多。起码多吃几顿肉，多买几双皮鞋没那么难了。

    然而重工业一直是个禁区。不仅对国内的私人资本绝对封杀，甚至对外资都是重重障碍。而像冶金、机械、矿产品等重工业产品，全都是必不可缺的原料和生产资料。轻工业产品越来越多，总需要充足的原料供应吧？

    于是就形成了一对矛盾，重工业产品变得极度紧缺。而且因为通货膨胀，造成重工业企业大面积亏损。你想想，重工业生产的周期一般比较长。前几个月订完合同后，生产期间原材料价格大涨了？往往会造成生产多少，就亏损多少的局面。因此说，最后连重工业企业的生产动力都不怎么足了。

    当然，原因还有其他一些，没那么简单。比如基本建设、技术改造项目投资缺口严重，造成了对生产企业、施工企业大量的货款拖欠；比如企业亏损严重。企业亏损应该是关门的，但是当时各种原因做不到，而且还要生产，贷不到款就只能拖欠；又比如产品不适销对路或根本没有销路，形成产品严重积压。

    所以没多久，就形成另外一个顽疾——三角债！

    当时的三角债已经是丧心病狂。企业之间互相拖欠，靠自己解决，政府基本不干预。几乎每家企业都捏着一大把欠条，同样是欠了一屁股的债。销售工作的一大半精力都是用在要债上，企业的大门口、火车上，到处是讨债大军。为了讨债，动用了十八般武艺，那场景……？简直比好莱坞大片都精彩。

    而在这个时候，造成整个国家都没有信用，谁也不讲信用，能拖就拖、能欠就欠。有些人为了要债，动用关系让当地警察千里抓人。而有的人为了赖账，动用关系……同样让当地警察千里抓人。反正地方保护主义嘛！也甭管你是欠债的还是债主，反正都有可能莫名其妙的去捡肥皂。

    后来国家一看不对，公共形象太差，闹的是乌烟瘴气，于是就下令警察异地抓人的合法程序，还有经济纠纷一刀切不允许警察介入。这才让……起码讨债有了点安全感。不过也不是没有后遗症，绝不是洗地，近期经常出现的高利贷裸贷什么的，往往那些犯罪分子很狡猾，伪造成经济纠纷，造成一开始警察束手无策。没法子，一刀切了嘛！只能劝解他们去法院解决。可那对那些高利贷来说，有用吗？

    当然，最牛的就是那些大国企——绝不赖账，坚决不还！无论你玩硬的，还是玩软的，能玩的过他们吗？因此一开始荆建“坚守”教育局找魏颖芝的时候，就是前世中，到那些大国企要债锻炼出来的。锲而不舍，但绝不纠缠耍无赖找麻烦，不让那些经办人有丝毫恶感。要不然，那些大国企有保卫科，甚至有企业派出所，民兵还有机枪高射炮，会怕你区区几个无赖吗？

    于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钢材变得极为紧俏，而钢铁厂又不愿意挖掘自己的产能（虽然已经取消双轨制，但钢材这样的重要生产资料依然有着物价局的限价。所以依然是亏本生产，或者生产出来还是一大堆欠条），又没法大量进口，造成市场上供不应求的局面。

    尤其是进口问题。当时普通企业没有进出口权，需要通过国家专业外贸公司统一进出口。像钢材这样大部分能自己生产的东西，国家又怎么会动用宝贵的外汇呢？

    因此想要获得计划外钢材，也就是从市场上购买钢材，这年代只有两个办法：一是通过有能量的人拿到批条；二是高价从黑市上购买那些有批条的钢材。

    没想到突然在唐山出现了大丰钢铁这样一个例外。大丰钢铁属于三资企业，有着自己的进出口权。而其他三资企业如果想要进口钢材，除非是自用，其他的国家根本就不批。你国内银行里有外汇，银行根本不给你往国外汇款，就算三头六臂，那也没辙。而国外的钢铁厂，你不给钱，他也不会脑残出口到中国吧？

    但大丰钢铁就不同，他进口的那些钢材，根本就不需要先从国内汇出外汇。当然，未来肯定会动用这一大笔出口额度，用在国内商品的出口上。换句话说，从国内监管的角度看，就是先到货、后付款。

    而如此一来，对大丰钢铁进口苏联的钢材，根本就没有任何限制。都没有动用外汇，监管部门还有什么理由进行什么外汇平衡？白白运到中国那么多的钢材给你们用，那还不好吗？因此随着一批批的进口，大丰钢铁很快就变成了圈内闻名的一个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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