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听海坊主说起过你。”荒川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很难看,只是稍稍僵硬了一点。他冲着椒图点点头,脸色看起来高深莫测得很。“……如何,成为水族后,在这里已经适应了吗?”他一时之间很难将面前这个水妖与之前沉默寡言与祭品一同送过来的人类女子看成同一个人。
对于他而言,人类的新娘只不过是随着祭品一起送过来讨他欢心的宠物。
而水妖,却是他庇护下的子民。
“听说鲤鱼精她们经常来找你玩?”荒川这么说着,看着对方露在贝壳外的那条鱼尾,直接就将她当成了新生的水妖,神色和蔼极了。“是啊,她们都很友善。”椒图看起来比起作为人类时胆大了不少,在面对荒川时竟然也敢说话了,她摸了摸自己鬓边的一条小金鱼,露出了笑脸。
“……你是来替金鱼姬求情的?”荒川看着椒图头上戴着的小金鱼发饰,瞬间了然对方出现在他这里的缘由。“我知道大人只是吓唬她,并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椒图笑了笑,在看向荒川的时候露出和海坊主看他时一样的眼神。“大人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我并不是来强求大人做出决定。”椒图说着眨了眨眼睛,说起金鱼姬时脸上的神色半是嗔恼半是疼爱。“那孩子的确是淘气了些,不过这不正是大人疼爱她的理由么?”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替她求情。”荒川挑了挑眉,不过在面对新生的小水妖时,他一向是以放任宠爱为主。再说了,椒图的请求也不过分,所以他轻笑了几声后还是同意了让椒图去看看金鱼姬。
主要目的是为了让那个小丫头在偏殿里养养嗓子,不要再叫嚷了。
等椒图离开后荒川才长长叹了口气,从刚才对方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了,这一只肯定被海坊主洗过脑了。
他不必担心这只新生的小水妖会向着人类对他产生二心,那么他就该考虑给椒图挪个什么位置。
从刚才的交谈中,他已经明确了这只小水妖并不是单纯地长了一张聪明脸孔,还有着特别细腻的心思。那么……也许可以安排到海坊主那边做个助手?
毕竟,海坊主身边的确是需要养一只能看的来养养眼睛。
荒川这么想着,一边愉快地决定了曾经被送来的新娘今后的用处。
夜叉的洞穴这几天散发出的气味越发难闻了,幸好他本身住在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平时没事儿也不喜欢出门,不然分分钟要被周围的邻居们投诉。
臭味也就罢了,但是这种夹杂着浊气的气息在水域中流动,很容易让弱小的海妖同样患上病症,说不定到最后就一起堕化成了妖魔。
如果真有那种事情,夜叉第一个就会被荒川之主扒皮。
所以他一边庆幸着荒川还没有发现他偷偷摸摸带回来释放毒气的“罪魁祸首”,一边又带着嫌弃的眼神走了进去这儿擦擦那儿蹭蹭,希望能够把对方身体里溢出的气息给去除干净。
“……喂,你还活着吗?”躺在他床上的一目连到了这几日已经连神志都很难保持清醒,他开始整日镇日地陷入昏睡,而身上那条伴生的神龙也早就萎靡成了一条没有十指长的小蛇。夜叉每天习惯性地进去问一声,在得到一目连艰难的回应后又莫名其妙地放下心来,一秒都没有多呆就跑了出去。
原本一目连还会应几声,这两天他连哼唧都听不到了。
夜叉这么想着,又忍不住想要看看对方此时的状态。
真奇怪……明明是个敌人,还是个神,却在与他初见时被人类用石子投掷,伤痕累累。
若不是夜叉最后吓唬了那群人类一番,面前这只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风神都要被弱小的人类砸死了。
这么想着,夜叉忍不住伸出手去拨弄了一下昏睡着的一目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看到对方被人类如此对待时突然就心头火起,直接把他带走了。
大概……是因为他拥有一头十分有个性的颜色的头发?
夜叉想了一个连自己都骗不过去的理由,然后又忍不住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夜叉……”
仍旧是病秧子一只却也没把自己neng死的一目连感受到了夜叉的触碰,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在‘看’向夜叉时,忍不住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笑什么笑,都丑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笑。”夜叉看到对方的笑容一愣,接着没好气地收回了手,“你身上的堕化气息太强,原本我是打算让主子替你看看……谁知道……”夜叉自从知道自己随意捡了个妖怪回来竟然就是他这次打算出门怼的对象也傻了很久,最后还是看着这家伙一副出气多近气少的模样把他给带回来了。
总觉得就算是死,也得让这家伙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不知道究竟是诅咒还是执念的夜叉在很多时候就是凭直觉做事,所以他最后还是成功把传说中的风之神偷渡到了自己的住所,还成功挡住了荒川的探查。
“麻烦你了。”一目连是听夜叉说了才知道他和荒川其实算是有仇的,毕竟他是北海人民新的信仰……虽然这信仰也就持续了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
这么想着,其实他还是蛮郁闷的。
毕竟他身为风之神,努力让北海那边风调雨顺,庄稼茂盛已经是尽了很大的力气,却并不能够保证对方出海的收获。
毕竟水的世界仍旧是荒川的世界,而荒川,一早就给了诅咒。
他不会再庇护北海的人类,因此也不会再在那些人类出海捕鱼时庇护对方不被海浪吞噬,海鱼享用。也不会再庇护对方出海捕鱼的收成。这么一来,大多数以海为生的人类就倒了大霉。
他们早听说在另外的地方,人们都是信仰风之神的,因为风神能够保护他们的村庄不受虫害鼠灾,却忘了他们赖以为生的并不是那群人类所热爱的土地。
他们是渔民,本该信仰水。
却因为一时的愚昧,而信仰了风。
一目连到最后还是很自责,自责自己无法保护渔民的丰收,让他领地的子民到最后竟然沦为了靠着打家劫舍才能勉强活下去的强盗。
“喂,我说,你到底在自责个什么鬼?”冰凉尖锐的指甲点了点一目连的额头,夜叉这时候真想把他的脑袋劈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