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东阳麻木的看了一眼准备好的简洁的衣服,白色裙子,他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明明是这么纯净的白色,为什么和那样的红搭配在一起,给他一种绝望的感觉呢?
他怕这样干净到白茫茫一片,让人绝望的白,他一把的把衣服打散在地上:“这衣服不行,重新换!”
李嫂吓的顾不上捡,急忙说了声是,就匆匆的转身,打开衣柜。
整整齐齐的几排白色的裙子,晃的季东阳用手去挡自己的眼睛,丝毫不带生气的白,让他害怕。
“不用找了,我来准备!你出去吧!”
季东阳一步一步的走进浴室,他想冲个澡,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是他在里面尽是他看到简洁倒在那里的情景,他闭上眼睛,打开冷水,水从蓬蓬头中流出来,冲击着他的身体,季东阳觉得很冷,冷的发疼。
可是简洁就是在这样的冷水下淋了那么久,冻了那么久,绝望了那么久。
季东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颓废的不像话,他拿起他的刮胡刀,准备把长出的胡子茬剃掉。
打开,没有丝毫动静,这才想起,简洁就是用这把该死的剃须刀上的刀片自杀的,他狠狠的把剃须刀摔到地上。
换了衣服,就那样湿着头发,开车离去。
季东阳这次没有再选,简洁口中白色的像面粉袋一样的裙子,他一眼就看到那条绿色的裙子。
那样充满生机的颜色。
简洁穿过一次这样的颜色,很是惊艳,是比白色还要适合她的颜色。
季东阳抬手,所有绿色的裙子,深深浅浅的绿,长长短短,不同质地的绿,装了满满的几个袋子。
店里的服务员自然知道他是谁,恭恭敬敬的把衣服提到车上,放好。
很快的退到车子的一侧,微微的半弯着身子,恭送季东阳离开。
季东阳回到病房里,简洁还在挂着液,他将东西静静的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慢慢的走到简洁的病床旁,坐了下来。
他看着简洁昏迷的睡颜,手机突然滴了一声,季东阳手指颤抖着从裤子兜里摸出了手机。
打开手机,显示着的是一个屏保,是简洁的照片,是在吉维尼小镇的时候,他偷拍的。
简洁在一片花海当中,笑得一脸灿烂。
当时夕阳西下,天蓝云白,花海如梦,女子笑颜如花,长发飘飘,他觉得美极了,在那样美的景致中,她竟然不输分毫,甚至给那样一片静态的美当中,添了一抹生气。
他忍不住的就抬起手偷偷的拍了一张,做了一件只有小年轻才会做的幼稚的事情,把这张照片存成了屏保,只要一划开手机,便能看到。
这是他的小秘密,没有人敢看他的手机,简洁也从来没有看过,她一向乖巧,就连他接电话,她都是乖乖的走开,就更不要说偷看他的手机了。
所以,这是他的秘密,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看到,没有人明白,他有时候会看着手机发呆,是为了什么。
他那个时候,那样的生气,那样的动怒,可是都没有舍得把这张照片删掉,其实,删不删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她早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
季东阳想到这里,抬起手,关了手机,他的头重重的垂着,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此时此刻到底有多痛不欲生。是痛不欲生。
史上最痛不欲生是怎样的状况,就像是现在的季东阳,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是无所不能的季东阳,却满足不了他心爱女人的愿望,甚至只是待在他身边,他都没有做到。
她是一无所有的简洁,她这一生从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一次,年幼时被父亲抛弃,被迫离开生长的地方,居无定所。
少年时母亲重病,为了母亲卖了自己,走投无路。
她这一生都在为她没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所累。她这一生都在承受着不该她承受的一切。
小小的肩膀,挑起了一个她自己的世界。
那个孤单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千般委屈,万般受累,在他面前委曲求全,低三下四,他虽然现在对她好了许多。
可是这四年,她是怎么自己一个人舔舐自己的伤口,那样多的孤独漆黑的夜晚,她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
他从来没有问过,他没有关心过,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走到她的心里过。
她了解他,喜欢什么样的衣服,食物,刻意的让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可是他呢?他竟然对这些一无所知。
他明明知道她不喜欢那样白色面粉袋一样的裙子,可是他却塞了满满的一柜子给她。
她从来都是被无选择的,这次也是一样。
他从来都是命令,她从来就只有服从。
父亲抛弃,继母陷害,失去孩子,母亲离世,想爱的人不能爱。
她承受了这世间所有的苦,到最后,他在这所有的不能承受的重压之下,残忍的放了一根稻草。
她,忍无可忍,她别无选择,唯一能做的,便是一死了之。她死之前,到底想了些什么,到底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到底有多么的绝望?
她有没有想,如果她有来生,她会不会再也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再也不愿意遇到他?她会不会找一个普普通通,父疼母爱的家庭,再也不用被生活所累。
找一个爱着他的男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季东阳的头低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简洁的身上。他一直以为,深爱着一个人,就是狠狠地把她握在手中,死活也不放手。
就算是不能娶她,她不爱他,也要把她牢牢的捆绑在自己的身边,画地为牢。
可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如果真的深爱一个人,是做不到自私的。
她不快乐,他也不快乐。
她痛苦,他比她更痛苦。
他是不是逼的她太紧了。
他想起那天他对着她说的话:简洁,你那么想死,就连死也不愿待在我身边,可我偏偏就不让你如意,从今天起,这件房,便是你的牢,我要你今生画地为牢,再也得不到你想得到的!
再也得不到她想得到的,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最深的诅咒,再也得不到她想得到的。
这样,她活着有什么意思?
是他,是他,逼死了她!有一些事情,最初的一开始,就是错的,可是只有到了最后,才会不得不承认。
人生不是相逢恨早,便是相逢恨晚。
犹记得他第一次见她,她跌倒在他的车前,青色的半旧毛衣,齐刘海,生动倔强的眼眸,衣着寒酸,惊慌失措,而他季氏财团的接班人,华尔街上最耀眼的华人,优雅浮华。
那个时候,他是一念间的举手之劳。
却成了她忘不了的情深一场。
他,无所不能的季东阳,这一生最无能为力的事便是这件:不能给他爱的女人最想得到的。
季东阳看着依旧闭着眼,已经昏迷了两天的女子,痛惜,绝望,触动,只要她醒来,他便许她全世界。
只要她想,他就算是舍掉一切,也要给她做到。
他欠她的,他季东阳这杯子不欠任何人,独独欠了这个女子,以前是一个孩子,现在又加了一条命。
“简洁,你醒来,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简洁,以后我再也不会逼你穿白色裙子,不会再对着你说那般混账的话,你醒过来。”
。。。。。。。。
季东阳就这样坐在她床边坐了一夜,太阳落下去,又升上来。
日复一日。
简洁依旧没有醒过来。
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依旧没有一点苏醒的意识。
季东阳在她的耳边一遍一遍的低喃,诉说,可是沉睡的人儿没有丝毫的反应,真的像是睡着了,像是要这样一直睡着,睡到千年万年一般。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第十天
。。。。。。
第十五天
季东阳握着她的右手,紧紧的握着:简洁,你醒来,只要你醒来,如果,如果你想要离开,我,放你走。。。。。。
季东阳觉得自己这么些年的勇气已经被这半个月耗光了,他做了一个重要决定,不管怎样,他都会陪着她,哪怕一个月,一年,十年,一辈子。
“季总,这份材料需要你的亲自签字!还有这份企划,最终的方案也要您决定~”孙秘书敲门走了进来。
“什么事都需要我亲自签字,社么都要我亲自决定,养你们这么多人有什么用?孙哲,以后公司的事情,你决定!”
简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很累,那个梦很长,她不愿意醒来,那个梦里有他温柔的诉说,她很喜欢,她不想睁开眼睛,她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之后,就有很多人匆匆的冲进了房间里,都穿着白色的大褂,有人塞体温计,有拿着血压器,还有人在听她的心脏,总而言之,很多手很多仪器在她的身上穿梭来穿梭去。
良久,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扭头,说:“简小姐你终于醒来了,身体还有些虚,但是调养一阵子就好了。”
简洁意识还有些模糊,只觉得那个医生唇瓣动了动,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她转了转眼珠子,看到面前都是一群陌生的脸孔。
她张了张口,发现喉咙干涩的很,苏计立刻递过来了一杯水,简洁视线渐渐清晰,看清楚是苏计的脸,眉头微微的拧了拧,没有说话。
苏计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就把杯子递给了旁边的小姑娘。
小护士扶起简洁,喂给了她水喝。简洁喝了一气,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一些,她扭头,看了看小护士,小护士倒是很开朗,简洁都还没有开口说话,小护士便说:
“简小姐,您知道不知道您已经睡了半个月了,终于醒来了,现在都瘦的不成样子了,等下让人送点吃的过来,赶紧好好补一补。”
简洁大伤初愈,整个人还是虚弱的很,连意识都是模模糊糊的,整个人有些蒙,只是用力的扯了扯唇,笑了笑,也不太听得清楚她说的什么?
然后意识渐渐的回归,她记得她割腕自杀了......怎么现在又醒了?是谁发现了她?又救了她?季东阳吗?
她记得在他昏睡的时候,有一个声音每天对着她说话,是他吗?
他已经和蒋小姐结婚了吧!
简洁勾唇苦涩的笑了笑,闭着眼睛,半躺在那里,不再说话。
怎么可能是他呢?
一定是梦,这样的梦,她不止做了这一次,没什么好奇怪的。
“简小姐,简小姐,你刚刚醒来,先喝点汤吧!”简洁这时候已经彻底的清醒了,听不清她说的什么,下意识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先喝点汤吧!”那个小护士笑着轻声的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
小护士笑,以为简洁刚刚醒来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便指了指身后那个人端着的托盘。
苏计却是突然的一下子冲了过来:“小姐,你是不是听不清楚!”
苏计一下想到,简洁自杀前也是这样听的不太清楚,却是没有这般严重。
简洁看到她过来,皱了皱眉头,苏计却是顾不得那么多,对着简洁受过伤的右耳又问了一遍:“小姐,你回答我,回答我,是不是听不清楚!”
这几天他们都在关注小姐自杀什么时候醒来这事,似乎,忽视了她受伤的右耳。
“护士,快去叫医生,我们小姐,耳朵在这之前受伤了!可能听不到了!,快!”苏计的声音很急,带着内疚。
刚走到门口的季东阳听到苏计的那句,可能听不到了,手里提着的东西一下子掉在地上。
听不到了,不可能!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