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上午,兴庆宫,勤政楼前。
李隆基坐在楼上,旁边是高力士、杨贵妃、三位杨国夫人;两位宰相及三品以上三十几位实职高官。
长七百步,宽二百步的临时马球场早已经用草甸铺好。(一步大约一米五一)
球场四周数十道各色彩旗飞舞,四个红衣大汉把四面三尺打鼓打得震天动地!
杨游一看,这草甸马球场铺设质量真好,与自己前世看过的草甸几乎不相上下!看来那些司农寺官员知道皇帝喜欢玩马球,居然也开发出这高档草甸球场,真的是费了些心思。
按照双方约定的规则,大唐队、回纥队都是十个人参赛,每局上四人,中途不可更换马匹、人员。
比赛采用四局制,每局一刻钟,中间休息半刻钟。四局终了时,以进球多者为赢。
回纥队队长是二王子移地健,大唐队队长已经由邢德君换成了杨游。
球队衣服颜色自然不同,大唐队是红紫色球衣,队长为红色;回纥队是白色球衣,二王子穿黄色队衣。
“让他们开始吧!”李隆基看看人员都到齐了,对身旁的高力士道。
高力士冲楼下一直望着他的礼部主客司高郎中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只见那六十余岁的干瘦高郎中一挥手,那四名鼓手立即住手,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请大唐队、回纥队入场!”他高声吼道,声音尖得吓人,还拖得很长,差点让人以为他要断气。
入场仪式结束后,就是高郎中宣布规则。规则说完,就要比赛了。
这边杨游第一局肯定要上,还有邢德君及另外两名队员。
“高将军讲过,你等一定要使全力,今日必须赢!如今日输了,你们就等着下次候选十二年吧!”杨游先说了几句话吓唬他们。
几人一听,瞬间就有些发懵!侯选十二年?这可是比免官还严重!免官也就最多六年就可以起复做官的。
“第一局,大唐队猜得先发球!开始!”高郎中吼道。
这时马球的一般打法,是两名前锋、两名后卫。杨游感觉自己球感尚差,只能当后卫。
第一个球自然由他发球:“啪”地一杆打出去,只见那球准确落到前锋邢德君马前。他第一球还不错!
邢德君挥杆就射!众人觉得邢德君离球门也就二十米距离,应该打进。都紧张得屏住呼吸,盯着那小小的球直往球门而去!
谁知只听得“砰”地一声!那马球却刚好擦边,打在木板上。(这马球是在球场两端各树立一块大木板,在木板上开一个一尺直径的洞并结网)
邢德君太紧张,打偏了!
那楼上的李隆基连连摇头道:“杨游开得如此好球,却让他射偏了,可惜!”
接下来,双方你来我往,第一局打成了三比三平!
锣声响起:“一局终!”
杨游一看,这些人头一天喝醉了,还如此厉害,真不简单!幸亏自己早作了打算,否则今日怕是输定了!
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二局,杨游没上,二王子仍然在场上。这一局,大唐终于以四比三反超!总分七比六!局终时,只见那二王子脸色铁青,极为不爽。
他把那几个人叫拢在一起,高声咆哮着训斥了一顿,那几人顿时呈现极度恐惧之色,似乎输了球就要马上处斩一样。
第三局开始,那几人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突然来了精神。这一局杨游依然没上场,二王子也没上。
开局打了一大半,回纥队居然以四比零领先!那邢德君急得汗水直流,可是越急打不中。
那楼上的李隆基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这高将军手下的这些军将怎么如此不堪?就是朕下去亲自打,怕也是要比他们强一点!”
“皇上勿急!依老奴看,那些回纥人似乎发力过猛,怕是撑不了几时了!”
高力士话音刚落,只见场上风云突变,突然有一匹战马倒地不起!
这边邢德君趁乱打进一球,比分变成了一比四。只见那二王子在场边干着急,气得满脸通红。
“皇上,二王子的战马似乎有些累,那剩下的三匹马,有两匹也怕是快撑不住了!”高力士脸上喜色满满。
“嗯!这马球比赛,战马极关键。看来二王子的马莫不是生病了?”
“这些战马都是两个月前才到京城,生病也是难免!就是大唐所购的回纥战马,从回纥到长安附近,死亡也在十之四五!”高力士一旁补充。
“高将军此言有理!”
二人正聊着,果然场上却又有两匹马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现在只有一匹马还能跑,哪里是四匹马的对手?到这一局完,比分已经变成了四比四,总分变成了十一比十!
……
决胜局开始了!
杨游带了三个人上阵。那二王子移地健终于也等到机会上场上了!
此局自然是回纥队开球。
二王子移地健是打前锋的,后卫球开得极好,一杆就到了他马前。只见他挥杆就射!可是不知为何,平日里几乎肯定打中的球,却打了个空!被杨游侧马飞过,一杆带起,那球直飞门洞!
“此球兜得极佳!要是前锋得力就好了!”李隆基话音刚落,只见那对方后卫的马却站着不动,邢德君顺势一杆中的!
“力士,这球杨游传得好,那前锋射得也好!有点朕四十年前的样子!看不出这杨游还会控场,大局观很强。”
“这杨游看着二十余岁,办事却像三四十,倒令人放心!”
“嗯!这样的年轻人倒是少见!李右相,你用这杨游当判官看来还真是用对了人!”李隆基又对着不远的李林甫道。
“臣为陛下选才,职分所在!”李林甫恭首道,他心里只有暗暗叫苦!
场上,那些人由于昨晚醉酒,今天本就无精打采。如今又奋战这许多时候,早已经耗尽所有精力。
刚打了半场,已经以零比四落后。半场刚过,又有三匹累得爬在地上,任凭骑手如何鞭笞,那马只是口吐白沫,大口喘气。
……
“比赛结束!十八比十,大唐队获胜!”
随着高郎中声音一落,那四个鼓手又猛地打起鼓来,现场一片欢腾!
“贵妃,今日这马球如何?”李隆基笑着问杨贵妃。
“圣上,今日这比赛看得奴解气!这个杨游队长当得还不错,率队击败回纥队,长我大唐国威!圣上可要好好奖赏他!”杨贵妃笑道。
“那是自然!不过奖赏什么好呢?”李隆基陷入沉思。
“圣上,依奴家看来,这比赛就跟打仗也似乎差不多,既要考虑周全、准备充分,还要善于指挥。圣上何不就按照打了胜仗来奖赏他和这些队员?”杨贵妃娇笑道。
“贵妃之言有理!这马球本身就是骑兵的游戏,也是骑兵的比赛。高将军,就给杨游加散阶四阶,赐勋三转,免选一次;其余队员各加散阶一阶,赐勋一转,减选两年。每人赏绢二百匹,钱一百贯。杨游的赏赐加倍,再令其陪端午宴!”
“臣遵旨!”
……
杨游下得场来,就得到高力士通知自己获得皇帝重赏的消息,令杨游惊喜不已。他如今一次加四阶,散阶(本阶)已经由从九品上阶的文林郎升为了从八品上阶的承奉郎了!
这一次比赛获得的四阶赏赐,相当于普通官员干八年!
(一般加散阶要经过四年一任结束后,果取得中中考,才可能加一阶;
取得中上考,可以加两阶;上下考三阶;上中考四阶,上上考五阶。在唐朝中前期,四年干满加两阶的中上考已经很不容易。至于上下考,则极其罕见,但偶尔有之;上中考,听说无人得过!
很多官员职事官即使都已做到五品高职,可是本阶才七品、八品。他们要穿绯色官服和佩戴鱼袋还要皇帝另外恩“赐”!因为官服颜色是依本阶!)
……
中午,端午宴。
杨游被殿中侍御史引着,居然坐到了二位宰相身旁。
“杨郎就挨着左相吧,这是圣上安排的!”高力士对着那殿中侍御史道。
殿中侍御史负责维持上朝百官秩序,宰相也要遵循规则,不许喧闹。
今日并非常参日,皇帝只让陪同观看龙舟赛文武三品以上职事官,陪同在殿内就食,只有三十几人。
皇帝由贵妃与三位杨夫人、高力士陪着就食,坐在几位宰相对面。
李隆基朝高力士点点头,高力士便示意开始就餐。众人举起酒杯一同敬皇帝:“臣等祝圣上万寿无疆!”
“好!干一杯!”随后众人一饮而尽!
初次饮此白酒的人,却都感觉此酒香辣无比。李隆基也极感意外,他冲着杨游道:“此酒为何如此辣,又如此香?”
“启禀圣上,此酒是蜀黍所酿,所以却要香许多!”
“怪不得!看来果然是试酿酒,还未定型。贵妃,此酒采用蜀黍酿造,为贵妃家乡之谷物,贵妃可要仔细品尝!”
“奴自然要好好品尝,还要多谢杨判官觅得此酒!来,奴家敬杨判官一杯!”
杨游受宠若惊,陪着饮了一大口。
“杨判官,这酒叫何名?”李隆基又问。
“启禀圣上,此酒店家暂时取名‘九州第一烧’,酒名倒有些托大,请圣上勿怪!”
“嗯!这名字也倒是名副其实!适之,此‘九州第一烧’如何?能干一斗吗?”李隆基看着李适之笑道。
“圣上,此酒鄙人最多喝三斤而已!”
“那也是海量!怪不得人称你酒仙呢!”
……
酒宴完毕。杨游却找机会凑近高力士道:“阿翁,这几副眼镜还请帮忙阿翁献给圣上!”
高力士笑道:“不用!你自己献上不是更好?”
只见他走近李隆基,附而耳说了几句!李隆基一听大喜,急忙停了下来,扭头对杨游道:“杨爱卿过来!听说你有什么眼镜要贡献?”
杨游赶紧走上前去,把眼镜递给他!李隆基接过,打开盒子,便开始逐一试戴起来!东望望,西望望,感觉十分好奇!
“陛下,杨游说此物看奏折时十分管用,看再小的字,不也担心眼花了!”
“是吗?那可好!朕回去倒要试一试!杨郎既然上贡如此宝物,朕也该再赏赐点什么东西才好!”
杨游赶紧道:“陛下!这是微臣应该的,万万不敢求赏赐!”
“不行,赏赐还是要的!这样吧!我看你既然要出去当判官,手下那些将军和太守,可大都是五品以上高职!朕就赐你‘借绯、鱼袋’!”
杨游一听,差点没激动得昏过去!
这绯衣、鱼袋可是五品以上高级官员才有的待遇!自己本阶才从八品上,职事官也不过才从六品上,根本不够资格“借绯鱼袋”。
穿绯衣配鱼袋可是万千官员一辈子的梦想!杨游赶紧跪谢皇恩:“微臣谢主隆恩!”
几副眼镜,换来“借绯鱼袋”,这可是千值万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