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缘惊得抱着我坐直了身子，一脸担忧的看向受到巨大刺激的母亲，喊了一声：“妈！”

    儿子的呼唤，仿佛疾风骤雨中传来的清音，将失去理智的程妃旋重新拉了回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平抚自己失去控制的情绪，回复到平日的端庄高贵。不再搭理褚博远，而是一步一步，由大厅南面走向北面。

    褚西凉冷漠的坐在那里，身姿优雅如初。表面看来，刚才的那番争吵，似乎没能进到他的心底去。可他的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眉梢下纤长的睫毛随着程妃旋的走近颤抖得厉害。

    这大厅虽然宽阔，却不过数米，不长的一段路，程妃旋走得极其艰辛。

    她第一次认真端详起他来，一滴泪无声从脸庞滑落，手轻轻抚过他细软如丝的发。

    褚西凉闭起眼，唇线紧抿，仿佛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滔天巨浪。

    “西凉，我的孩子，你受苦了！”程妃旋低声道，下颚静静抵在他的头顶。

    原来是这样！我的眼眶不由微微湿润，以后，西凉再也不用活在柳依依的阴霾下了！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他了！

    “荒谬！荒谬！”程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瞪着所有的人：“这根本不可能！我不会相信的！”

    “瑶瑶，你冷静下来！”褚老爷子皱眉，担心的看着她。

    “爷爷，我不能相信！”程瑶哽咽着，泪水盈眶。

    “瑶瑶——”程妃旋担忧的望向自己的外甥女，劝道：“别这样！能够及时挽回错误，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你忘了西凉吧！”

    “哼——”程瑶面色颓然，流泪冷笑，指着褚西凉说：“姨妈，如果这真的是错，也已经来不及了！我和他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过了！”

    “瑶瑶！”程妃旋大惊失色，神色复杂。她大概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看看程瑶，又望望西凉。

    “瑶瑶，你恨我吗？”打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的西凉抬起头来，波澜不起的眸子里倒出程瑶的崩溃的影子，隐隐现出几分无奈，叹气道：“你该恨我！”

    程瑶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抽噎不止。半晌，才从齿缝中蹦出一句：“不！我只恨我自己！”

    她一跺脚，羞愤交加，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程妃旋长长的叹了口气，远远望向一脸愧色的褚博远，呐呐道：“博远，你真的不后悔么？”

    “西凉这孩子心里不是一直有人吗？”褚博远面色苍白，不敢相信：“他和瑶瑶，他们两个，什么时候……”

    一张张难以忘却的画面从我的脑海里掠过，似乎重又回到了那一天。大床上，两个交缠的人影在眼前剧烈晃动。女人覆在男人身上，密密的吻从颈项一路落往胸膛。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从妖娆火辣的女体下冉冉升起……

    眼前有些发黑，我闭上眼，只觉得头晕目眩。

    西缘修长的手指轻柔覆了上来，滚烫的额头迎来一片凉意。我的身子一颤，感激道：“西缘，别担心，我没事的！”

    他的手环得更紧了些，低声叹道：“犟丫头！你真相信Tracy的话？”

    我亲眼所见，怎么能不信！

    西凉猛然站了起来，大步就往外迈出去。程妃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迷迷茫茫拉住了一只袖子。他转回头，淡淡的道：“婶婶，我去找瑶瑶。她一个女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我不放心！”

    “西凉，你怎么还叫我婶婶？”程妃旋一脸悲色，她颤声道：“你是不是怪我一直疏远你？”

    “对不起！”西凉眸子垂下，看不出神色。他推开她的手，大步追了出去。

    我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直到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才说：“我该回去了！”

    “要回哪里？”西缘拉住我，将我固定在怀里，恨铁不成钢：“郝豆豆，你还真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不准走，给我上楼去休息！”

    我摇摇头，拂开他的手，低声道：“不用！我没事的，有我爸爸派的那几个人天天跟着，还担心什么？倒是你，这个时候，正应该多陪陪叔叔阿姨，知道吗？”

    西缘最后虽然依旧没能拗过我，却坚持看着我吃完药，才肯放我离开。

    “小姐，要回先生那里吗？”老爸派的便宜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征询我的意见。

    “不，回公司！”药效已经开始产生作用，我在后座昏昏欲睡。被他一唤，费劲力气才睁开眼。风钻进车窗，冷冷的直灌进胸口，全身发一阵冷又发一阵热，不由觉得哆嗦起来。虽然身体极为不适，可是余澈那张阴枭的脸却老是在我的眼前晃荡，心里的疑团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小姐——”反光镜里倒出一脸忧色，那人的手握紧了方向盘，迟疑道：“请您保重身体，不要任性！”

    “还真是无微不至，我爸爸花了多少钱请你？”我弯起嘴角。

    “请您保重身体，先生会担心！”那人没多少幽默细胞，脸色板得死死的。

    真是开不起玩笑的家伙！我皱着眉，在后座有气无力的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许你们把我不舒服的事情告诉给爸爸！”

    旁边的一个家伙显然不够机灵，听我这么说，立刻窘迫道：“对不起，小姐！我们，我们，我们已经告诉先生了！

    我扬眉，瞪他一眼。

    那人吓了一跳，张口结舌。

    视线被窗外的身影吸引，我没心情跟他算账，摆手道：“靠过去，开慢一些。”

    “是！”没多问一句，车悄然滑了过去。

    宽阔的道路旁，停着西凉的宾利雅致。他站在一旁，怀里紧紧搂着程瑶，双手铁箍一样遏制住她强烈的挣扎。

    车窗无声滑上去，我坐在车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程瑶漂亮的脸蛋上泪雨纷飞，疯了似的拼命扭动。

    西凉将她拉得更近了些，皱着眉，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唤她：“瑶瑶，瑶瑶——”

    仿佛耗尽了力气，程瑶终于停止了挣扎，无力的伏在他的胸前。她哭得惊天动地，嘶声道：“我恨我自己！”

    西凉的眉宇间尽是无奈，他拍着她的背，以此安抚她的情绪。张了张口，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好似不知如何开口，又咽了回去。想了一想，只是淡淡的道：“别哭了！”

    程瑶根本听不进去，依旧在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

    那一瞬，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苦笑道：“或许，我原本就该是柳依依的儿子，继承她那样的血脉和命运！这样，你便不会伤心，而我，也不会觉得矛盾了！”

    他的话好像一记惊雷，猛然将程瑶劈醒。她止住泪，眸中满含恐惧，摇头望向他：“不，西凉，是我错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自私，脑子里只想到要永远失去你了！其实，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就很开心了！”

    “不闹脾气了？”西凉的眼神一片空洞，越过她朝我这边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