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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迷惘的菜鸟
    见到这幅“三胞胎”的李可染牧牛图后,苏晓茹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周夏,想看看他的意见如何,有没有和她一样,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可惜,她并没有从周夏的表情中看到她所期望的东西,周夏还是那幅平静如水的样子,丝毫没受这幅画的影响。

    “这不科学啊!”苏晓茹暗自腹诽道,以周夏的记忆力,不可能会忘记他们上午才讨论过的作品。

    苏晓茹不由得思量起来,他现在这若无其事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要给这老王面子吗?还是,即便拍卖会上有了“双胞胎”,这幅牧牛图依然有可能是真的。

    但不管如何,这多胞胎书画作品的出现,就说明这其中必有蹊跷。

    苏晓茹心中虽然好奇到了极点,但还是忍住询问的心思,遵循她来之前就定好的原则,多看少问,静静地呆立一旁,看周夏和徐耀辉如何应对。

    而此间的主人老王,真正化身王婆,自卖自夸,滔滔不绝地讲他手里这几张画的来历。说是东海的收藏家某某有天资金周转不灵,不得不忍痛割爱,只求尽快出手,以相对较低的价格转给了他。

    苏晓茹记着周夏他们的叮嘱,对这类故事,一律只当耳边风,听过就算。

    事实上也确实如实,除非是特别有来头,流传有序的,可以找那些大藏家亲自查证的,其他的来历,基本都可以忽略,故事越是精彩,就越有可能是骗局。

    她只关心这几幅的画的质量如何。

    正如周夏所言,今年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李可染年,借着春季拍卖会上李可染作品大卖的东风,李可染的作品全线飘红,往日不太常出现的作品,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

    这样的情况,不止表现在拍卖会上,古玩市场的交易也有这样的态势。在这里,老王一下就拿出了李可染的两幅牧童与牛图来,这是李可染作品中卖得最火的。

    这也是有深层次原因的,李可染的牧童与牛图,数量相当丰富,尺寸不大,价格也比较适中,又有相当的艺术价值,被市场所热捧,也就不足为奇。李可染过亿的红色作品,尺寸大,价格高,一般只会出现在拍卖会上,私下地交易的,还是以价格低于百万的其他类型居多。

    除了两幅李可染的牧童与牛外,老王还拿出一副李可染的书法作品来,他的书法作品,卖得就不如牧童与牛火,价格也是他所有作品中最低的,但依旧有相当的价值,有相当大的收藏潜力和提升空间。

    此外,老王还拿出一副署名为潘天寿的兰石图来,潘天寿属于海派画家之一,他的作品,在东海相当受欢迎。老王也解释说,这样的作品,出手最为容易,要不是看着和徐耀辉相交已久的份上,是断然不肯拿出来的。

    这样的场面话,苏晓茹起初还觉得有些意思,可听他说了两遍之后,就觉得没什么营养。但老王还是说得相当诚恳,甚至,徐耀辉的回应也很有些推心置腹的意味。

    苏晓茹对此只能摇头,表示个中感情太过高深复杂,她看不太懂。这人际关系,还真不如看书画作品来得实在,是仿品就是仿品,真品就是真品,不会有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在旁边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开小差的时候,周夏看她走神,挥手招呼她过去观摩作品。

    苏晓茹连忙收摄心神,也在心底默念,“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上午就算是纸上谈兵,这会就要真正上战场啦!”

    她看周夏最为关注的目标,并不是那件上午被他们讨论过很久的牧牛图,他也根本没提它有两个双胞胎弟弟上拍卖会的事情,就好像不知道这件事情似的。

    周夏最为关注是的,是那件李可染的书法作品。

    款识是癸亥春月,可染。

    内容是李白诗的行书,“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苏晓茹小时候有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毛笔字,在她看来,这幅书法作品的行书,写得还是相当有味道的。和她上午所突击补习的李可染书法,还是有相当多的相似之处,反正以她的笔力,是绝对临摹不出这样水准的作品来。

    可知道这些并不够,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就教导她们。所谓鉴定,何为鉴?何为定?书画作品,本质也是属于工艺美术,不能仅仅从笔法,风格这样比较感性的方面去做鉴定。要做鉴定,都必须从材料学,痕迹学上入手,结合遗留下的客观存在,主客观结合着分析。

    否则,就是本末倒置。

    她再仔细看周夏,他首先鉴定的,就不是她这样的主观感觉比较重的方面。

    他是从材料上入手,仔细观察所用的纸张如何,既然是葵亥春月,也就是1983年所做的,距今已经有三十来年,是否有保存三十年左右该有的氧化褪色痕迹,痕迹是否自然,有没有人工做旧的迹象。不仅如此,他还掏出高倍放大镜出来,仔细观察,看看笔墨是否已经渗入纸中,晕散是否自然等等。

    只有把这些方面都仔细鉴定过之后,周夏才开始端详起,这幅书法作品的笔锋,风格,意境这类的东西来。

    苏晓茹觉得她确实应该跟着周夏多学学。先客观,再主观,这一来,比较不容易受到主观情绪的影响,从而,做出最为客观的鉴定结果来。如果先做主观鉴定,有了先入之见,想不受影响都难。

    当然,周夏这样做书画鉴定相对比较颠倒的行为,也让旁观者,店主老王同志打心底鄙视,他很少见到有哪个书画鉴定行家,是急吼吼地,一来就上放大镜的,他觉得徐耀辉找来的这两个年轻参谋都不太靠谱。但这也是他最希望见到,要真是行内高手的话,就没他浑水摸鱼的空间。

    看周夏鉴定完这幅书法作品后,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面无悲喜,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判断是什么。老王又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他,这小子装神弄鬼还真是有一套,难怪徐耀辉会上他的当。

    苏晓茹跟着拿起这幅李白诗的行书,学着周夏的样子,也仔细做起鉴定来。她虽然迫切想知道周夏最后所做的鉴定结果如何,但她并没有当场问出来,这也是检验她眼力一个很好的机会。到时候把她自己的鉴定结果和周夏他们对比一下,就能知道,她自己现在的水平究竟如何。

    苏晓茹也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了材质的鉴定上,她感觉就像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即便最高品质的仿品,也不可能仿得和真品一模一样,她坚信,只要肯用心,总是能找出破绽来的。如果是真品的话,那也可以找到最为切实的证据。

    苏晓茹拿着放大镜到处照,细细鉴定,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就她的认知而言,这幅应该是李可染的真迹。

    当然,现在做鉴定,就免不了要估价。尤其是中国这样的收藏环境中,大部分人都不是真正喜欢收藏,而是冲着投资赚钱来的,价值几何,也就是成了大家最关注的目标。

    苏晓茹如果想要成为合格的鉴定师的话,这估价,也是她必须牢牢掌握的。她觉得估价还是相对保守一些比较好,估出高价来,送来鉴定的人固然当时很开心,可当他面对严酷的市场时,这份开心很快就会被抛到九霄云外,回过头俩,还要骂鉴定师误人。

    苏晓茹估摸着,这样一幅书法作品,如果是真品的话,在李可染各类作品全面大热的今年,应该不会低于二十五万。

    在这个时候,就不能用拍卖会上的成交价格来衡量了。

    拍卖会上最后拍出的成交价,基本就代表着当前市场同类作品的最高价。这成交价中,包含了拍卖行要收取佣金的那部分,买家所需付出的价格固然很高,但拍品卖家能拿到的手比这成交价,却要缩水太多。假如落槌价是一百万,加上佣金,买家最后需要支付的,也就是最后大家能查到的最终成交价,大概在一百一十五万左右。而卖家除了要缴纳图录费等各种费用,还要支付给拍卖行落槌价百分之十不等的佣金,最后能拿到手的,也就九十万不到。

    所以即便要用拍卖会的价格来估价,一件落槌价为一百万的拍品,相类的藏品,鉴定师们最后给出的最高估价也就八十多万,可往往,这个价格还要往下跳水很多才对。

    因为这是上了拍卖会,可以说,代表同样藏品,在市场上面的最高价。

    要是鉴定师给你的藏品估价,张口就是几百万,闭口就是上千万的,最好提高警惕,尤其一些名气大的鉴定师,他们是按照市场估价的百分比来收费的,估价越高,他们的收入也就越多。

    苏晓茹在这里暗自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周夏都已经把他们讨论了一上午的牧牛图给鉴定完毕了。

    苏晓茹得出鉴定结果后,也就不多耽搁,她从徐耀辉和周夏的对话中得知,他们下午可不会只看老王家这里的东西,时间有限,不能都浪费在无谓的鉴定上。

    当然,苏晓茹这时候要是想查资料也是可以的,但也只能用手机上网查,那效果可不会有多好,所以,主要还是靠平时积累的脑海中的资料了。

    由于对这幅牧牛图有过一定的研究,苏晓茹也是满怀期待的,她心想着,不说一出马就能鉴定出真伪来,最起码,也能让她找出些破绽来吧。

    她可是在周夏家里,玩“大家来找茬”玩了一上午的。

    但真正上手的时候,苏晓茹才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老王拿出来的这幅牧牛图,真实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苏晓茹才发现,她在图录上看到的那两幅图,相比之下,弱爆了有木有!

    尽管她努力去回想那对双胞胎的细节,可满脑子里,都是这幅画带给她的感觉,她也有种感觉,这幅画,的确是那种李可染牧童与牛的韵味,活泼可爱的童子,逍遥自在的老牛,甚至,她觉得一笔一画都特别有味道。

    “魂淡,实物果然是不是照片能比的呀!”苏晓茹在内心如此感叹着。

    但她看周夏都没有怎么表态,依旧重复着他单调执着的步骤,拿着高倍放大镜仔细找茬。

    苏晓茹这才意识到,周夏并没有在这幅画停留多长时间,甚至比刚刚那幅李可染书法作品还要短。这说明什么?

    苏晓茹快速开动脑筋,猜测周夏对这幅是看好还是看坏,可她仔细想想,好像都有可能,因为他已经研究过一上午了嘛!

    “算了。”苏晓茹很快就做出决断来,“与其猜测周师兄做什么样的鉴定,还不如自己老老实实做鉴定,反正这趟是来学习的,就算鉴定失误也算不得什么。”

    她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希望鉴定结果和周夏一致。想要鉴定结果一致,就必须从各方面仔细思量,上午的时候,两人主要比较分析的还是这幅牧牛图的风格,笔法,勾勒,设色,层次感等方面的问题,而没有办法对纸墨的材质做出判断,毕竟是看着照片做鉴定的,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

    而且周夏之前也特意提起过,老王拿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行货。如果不是真品,也定是相当高水准的仿品,各方面细节都做得很到位,真正是那种能达到以假乱真境地的高仿品。

    先前那幅李可染的书法,苏晓茹在心底鉴定为真还没什么心理负担。

    但这幅牧牛图,苏晓茹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找到什么明显的的缺点来,可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犹豫的。

    毕竟,拍卖会上出现的双胞胎,对她的影响太大。

    让她不由得想,她上午看到的仅仅是照片,拍卖会上的两幅画,说不定实物表现,比这个还要更让人觉得惊艳呢!

    而且两家拍卖行的鉴定师,不管是经验还是见识,肯定比她这刚入行的菜鸟强得多,该相信他们还是相信自己,苏晓茹很是迷惘,也让她举棋不定。

    真伪尚且不辨,就别谈估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