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的凌语芊,仿佛刚打过一场大仗,身心无比疲惫,就那样将自己抛入柔软的大床当中,闭上眼,回忆刚才的情况。
一直以来,尽管得知季淑芬不喜欢自己,甚至处处刁难和辱骂自己,自己都没想过要顶撞她,也从没顶撞过她,而今天,就那样反击出来了,她,一定被气坏了吧。她肯定万万料不到自己会如此“大逆不道”吧。
在B市的时候,贺煜一再保证定会努力修补自己和季淑芬的关系,照今天这么一斗,他这个计划恐怕是再也无法实现,自己和季淑芬,算是彻底决裂了。
自己曾经想方设法,希望能得到季淑芬的真心接纳,然后婆慈媳孝,和睦相处,可惜终究逃不掉反目成仇的命运,自己,这辈子注定没有婆婆缘。
那丈夫缘呢?贺煜今晚回来后,会不会被季淑芬软硬兼施地游说一番,然后恢复以往,再次对自己不理不睬,继续折磨自己,自己则又由于受不住而提出离婚?
不,不能这样,好不容易等到他的爱,还没尝试和体会到他的深爱呢。虽然现在他对自己只是浅爱,但只要给他时间,他的爱必定慢慢转深,深得可媲美他是天佑的时候,甚至,胜过。所以,自己不能让任何意外阻止这样的发展和未来。
凌语芊思及此,连忙起身,拿到手机,再次拨通贺煜的号码,还是无人接听状态。
贺煜,你干吗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回电话,上午你不接也就罢了,可现在,我是多么地需要你!我在心焦如焚呀,你知不知道!
凌语芊悲愁沉闷了片刻,给贺煜发去一条信息,“贺煜,你在哪,为什么一直不给我回电话?我……我刚才和你妈妈吵架了,我……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你早点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发完后,她呆看着手机,等待他的回复,无奈许久都等不到。
他是看不到呢,还是不愿回答?他该不会是……生气了吧?生气自己和他母亲吵架?凌语芊心中不禁涌上一丝后悔,同时,俏脸一黯,几乎要哭了出来。
正好,冯采蓝来电,她宛若在茫茫大海中抓到一根木棒,刻不容缓地,把今天的事告诉了采蓝,然后,焦急地问:“采蓝,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那样顶撞她,我……”
“语芊,别急别急,你……没有错!”冯采蓝马上安抚。
“可是……那贺煜为什么不理我?”凌语芊乱了分寸。
“你刚才不说了吗?他今天一直都没有回复,那就代表并非因为你和季淑芬的吵架,而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他那么忙,说不定有其他事情耽搁呢。”冯采蓝继续安抚着,稍顿了顿,“再说,贺煜本来就是个冷漠的人,尽管他已经开始爱你,可这毕竟才开始,要他这样的人立刻深爱你,把你时刻记挂在心上,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你别胡思乱想。”
是吗?是这样的吗?可是……凌语芊不语,依然愁眉苦脸。
“至于季淑芬那边,根本没必要害怕和忌讳。这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是件难搞的事,更何况,你的婆婆还是个心肠歹毒的非正常人。其实,你顶撞她一下也不失是件好事,至少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令她收敛收敛,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冯采蓝说着,忽然停了一下,似乎在和别人谈话,而后,歉意地辞别,“语芊,对不起,我要忙了,刚才是趁着空当打给你,现在要继续陪客人出去了。今天的事,你别多想,记住,你没有错,错的人,不是你。”
凌语芊回神,也马上道:“嗯,我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那先这样。对了,你不如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会不同的,睡醒了,贺煜说不定就回来了呢。”冯采蓝留下最后的劝慰和叮嘱,挂了机。
凌语芊握着手机,翻看在B市的相片,看着他温柔迷人的样子,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在B市的美好时光,回味连连,不由再次感慨,假如自己和他能永远在那里该多好!
当然,结果她无奈而苦涩地笑了,那是不可能的,那怎么可能呢。她叹着气,离开相片画面,不知不觉中,转到微博上,看到那个“人类克星”在线,略作思忖,给他发出一封私信:嗨,有空……谈谈吗?
不久,对方回复了,“嗯,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吧?想和我谈什么呢?”
凌语芊又是沉吟片刻,接着打字,“我还好,希望你也很好!我想……我想问你一下哦,你真的是男生吗?”
“当然!”他附带了一个笑脸。
凌语芊也不自觉地窘迫一笑,进入正题,“假如……假如你妻子和你母亲吵架,你会站在哪一边?”
这次,他停顿了一会儿,道:“这要看我和妻子、母亲的关系如何,看……妻子和母亲谁对谁错!”
“你很敬重你母亲,同时,也很……很疼你妻子。至于吵架,是因为母亲的错,妻子忍受不住,所以顶撞了。其实,母亲已经不是第一次出言辱骂妻子,母亲甚至……甚至动手打过妻子。”凌语芊避重就轻地述说出来,她选他来谈,不仅是因为内心的一种莫名的促使,还因为彼此不认识,隔着网络不用担心被人知道。
“那我站在妻子那边!我爱她,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和伤害,即便那人是我敬重的母亲!”他毫不犹豫地给了答案。
凌语芊一个激动,“那就是,你不会怪妻子?”
“当然!”
终于,凌语芊紧绷的心舒展开来,释然会心地笑了,“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不用客气。对了,要不你可以试着和丈夫搬出去住?这样可以避免很多矛盾的。”
搬出去住?凌语芊一怔。
“呵呵,我只是提议一下而已,具体情况当然是你才最清楚,不管怎样,祝你早日和婆婆的关系好起来。”对方最后道。
凌语芊跟保姆说自己今晚不吃饭了,然后上床睡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月上枝头,才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是贺燿的声音!
她连忙起身,扭开床头柜的灯,下床,走到房门后,打开门,先是被一股扑鼻而来的浓烈的酒气熏得皱起了眉头,紧接着,看到贺煜健硕的身躯靠在贺燿略显单薄的肩膀上,低垂着头,不省人事。
“大嫂,大哥喝醉了,今晚又要麻烦你了。”贺燿讷讷地笑了笑。
凌语芊也抿一抿唇,与他一起扶贺煜进内,将贺煜抬到床上。
“贺燿,你知道……你大哥为什么会喝醉吗?”凌语芊忍不住问贺燿。
贺燿马上摇头,“对不起大嫂,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司机接他回来的,不过我想……应该是应酬喝醉的吧。你别担心,男人偶尔醉一两次没事的,何况,大哥身体这么壮,更不用怕。”
凌语芊便不再问,由衷地道:“那辛苦你了,你快去休息吧。”
贺燿点了点头,离去了。
凌语芊关好房门,回到床前蹲下,一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贺煜,一边细心温柔地撩着他的发丝,当她准备去拿热毛巾为他抹脸时,他突然醒来。
他黑眸中尽显醉意,带着赤红的血丝,如火炬般灼热,紧紧地看着她,略显干涸的薄唇迸出一句话,“老婆,对不起,小东西,对不起!”
凌语芊即时被他的道歉给震住,他……说对不起……他为什么对不起?因为一直没有回复自己的电话吗?还是……因为他母亲对自己的欺负?
“我该死,我真该死,我是个糊涂虫,对不起,对不起……”贺煜继续无意识地呢喃着,大手缓缓伸来,抚上她冰凉的小脸。
炽热的温度,让凌语芊心头又是一颤,她也轻轻举起手,覆在他宽厚结实的手背上,委屈地发出了请求,“贺煜,我们搬出去住好吗?我不要再住这里了,我们搬出去住,好不好?”
搬出去住?小东西怎么突然间想要搬出去?贺煜两眼瞬间眯了一下,睨视着眼前的小佳人。
凌语芊语气委屈、哀怨,“对了,我今天打了很多次电话给你,你都没有接,我还发了短信给你,你也没有回复,你好坏,贺煜你好坏,我很难过的,你知道吗?”
电话!自己的确看到她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但自己都没接,只呆呆地看着手机响,看着它主动停下。至于短信,他似乎没收到,她什么时候发的?她在短信里说了什么?
“我今天和你妈妈吵架了,她侮辱我,我出言顶撞了她,把她气得不轻,贺煜,你说会努力修补我和她的关系,看来是不可能了。对不起,我和她彻底决裂了。她以后恐怕会更刁难我,所以,我不想再和她碰面,我们搬出去吧,算是为了我,好吗?”凌语芊继续诉说着,忽然拽住贺煜的手臂,眼神更显哀求和恳切。
贺煜深深震颤,她和妈吵架了?素来温柔乖巧的她,真的作出了反击和顶撞?她发的短信,就是关于这件事?
“你妈妈真的很恶毒,她根本容不下我,为了刁难我,她使出各种手段,你知道她上次为什么打我吗?因为她不想让我怀孕。你想方设法希望我尽快怀上宝宝,可她机关算尽要我无法怀孕,你看,我怎么能和这样的婆婆在一起。所以,我们搬离这儿吧,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宝宝,我们出去住,我们不用太大的房子,够住就行。饮食方面,你大可放心,我会每天为你煮饭烧菜,为你洗衣服,为你提供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家,属于我们,还有我们的宝宝的美好之家。”凌语芊说着说着,由控诉渐渐变成了憧憬,眼神也跟着趋向迷离,以致没有觉察,床上的男人经受大量酒精的侵袭后,已经抵抗不住,沉沉睡去。
待她从美好的未来蓝图中清醒,看到这一幕时,禁不住气恼了。
自己好不容易说出来,他却睡着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个答复也不回应,他真是坏蛋!
不过,气恼归气恼,凌语芊还是拿来热毛巾,为他擦脸,脱去他的衣服,把他全身上下都擦一遍,然后躺在他身侧,静静地看着他,越看越入神,越看越痴迷,最后,主动拉起他的手臂圈上她的腰肢,脸紧紧依偎在他胸前,在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的陪伴下,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黑夜被光明驱散,又一个黎明降临了人间。
贺煜首先醒来,胸前的柔软让他还没张开眼就扬起了唇角,待睁眼见到怀中的小人儿俨如一只娇小可爱的小猫咪蜷缩着,他更是满心欢喜,笑意四溢,情不自禁地抬手,在她柔顺的黑发上轻揉了一下。
凌语芊则发出一声嘀咕,身子略微蠕动,更亲密地朝贺煜怀里贴近,以至于贺煜喉结一紧。
不过,更急需释放的,还有另一样东西,昨晚喝太多酒,他几乎憋得要爆炸,必须先去一趟厕所。
他怀着惋惜,对怀中的人儿啄吻一下,小心翼翼地推开她,然后下床,就那样全身只着一件底裤,阔步走进了浴室。
小解完后,他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出神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些片段,重拾回脑海。
昨天下午离开公司后,他开车到处游荡,天黑了去酒吧,借酒消愁,直到酩酊大醉。
昨晚,她好像跟自己说,她和母亲吵架了,她还说,想搬出去住,说母亲上次打她,是因为不想让她怀孕。她的表情很委屈,很伤心,自己本来想问清楚怎么回事,想劝慰安抚她,奈何酒精上脑,来不及开口就睡过去了。
她,一定更难过吧,会不会,又哭了一整夜?
想到此,贺煜不再停留,立刻转身冲出浴室,回到床前,却正好,外面响起敲门声,是保姆,说母亲找他。
他稍顿了顿,重返浴室,简单快速地梳洗一番,穿好衣服后,再到床前凝视了她片刻,且为她盖好被子,这才步出卧室。
他走得极快,来到母亲的房间,见母亲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于是彻底明白保姆为何叫他直接来这里。
母亲病了。
“阿煜,你没什么事了吧?”父亲贺一航首先询问他的状况。
贺煜微微荡漾的心情恢复了平静,轻声应道:“嗯,没事了。妈怎么了?”
贺一航稍顿,随即解答:“头晕脑涨,心口发闷,茶饭不思,医生看过了,说是心病。”
心病?母亲深得父亲疼爱,家庭幸福美满,素来快乐愉悦,会有什么心病?怎么突然间有心病?贺煜眼神一晃,走过去,停在床前,鹰眸变得更深更黑,“妈,你还好吧?”
季淑芬并不回答,而是像往常那样,露出慈母的样子,关切地问:“阿煜,听说你昨晚又喝醉了,你没什么吧?”
贺煜略微沉吟,抿唇淡笑,“我没事,妈请放心,男人喝醉是很正常的事,倒是妈你,平时尽量放松心情,有些事,别想太多,这样就不会有郁结。”
季淑芬听罢,内心更加翻滚,怒火再起,那小贱人,果然跟儿子告状了!
“妈,能不能答应我件事?”贺煜突然道,定定看着母亲,“答应我,以后别再为难芊芊……”
“我哪里为难她了,我哪有为难这小贱人了?是她跟你告状,说我的坏话吧?”季淑芬马上怒斥,中气十足,与刚才病恹恹的样子判若两人。
贺煜扯唇一笑,维护凌语芊,“她没有说你的坏话,就算说,也是事实。还有,妈你以后别再这样叫她,这样的字眼,我不希望落在她的头上。”
季淑芬怒气膨胀,继续辱骂:“为什么不能这样骂她,她本来就是个贱人,我就喜欢这样叫,谁让她不知廉耻,勾引你爷爷……”
“妈!”贺煜顿时拔高嗓音,俊颜唰地沉了下来。
季淑芬被吓到,先是愣了愣,随即不甘示弱地继续,“我有说错吗?她本来就是个小妖精,是你爷爷的小情……”
“她不是,她不是!”贺煜也大吼,恼怒起来,“她和爷爷是清白的,并非那种关系,绝非那种龌龊的关系!那是一个谣言,一个别有用心的谣言,有人蓄意污蔑她,中伤她!”
“我知道,你想说筠筠蓄意污蔑嘛,你还想对筠筠杀无赦,对所有想伤害她的人杀无赦嘛。”季淑芬也索性抖出来,表情愈加痛心,“阿煜,你太不争气了,太令妈失望了,为了一个那样的女人,你不惜混淆是非,冤枉好人,你真是被蛊惑得不轻!”
贺煜听到此,倏然一震,怒火中烧。这杀千刀的李晓筠!自己怎么忘了这个,怎么忘了她会先跑来和母亲恶人先告状,看来,自己还是太小看了她!而自己的母亲,竟然相信一个外人,不信自己!
“我跟你说,这贱人,我是抗拒到底,你还当我是你母亲,就立刻给我清醒过来,立刻和她离婚,只有彤彤才配当我的儿媳妇!”季淑芬继续气咻咻地道。
贺煜顿时明了,李晓彤!是啊,自己怎么把她给忘了,母亲最信任器重的就是她,一定是她事先跟母亲颠倒是非!彤彤,你怎么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嫉妒和愤恨,真的把你的正义之心都蒙蔽了吗?
收起心中的冷笑,贺煜鹰眸锐利地瞧了瞧一直不吭声的父亲,接着是母亲,而后,发出声明,“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再说一次,芊芊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女人,她和爷爷没有任何暧昧关系。另外,我不会和她离婚,这辈子,她都是我贺煜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说罢,再给父母一个坚定而淡漠的瞥视,拂袖离去。
季淑芬见状,立刻翻坐起身,气急败坏地大嚷:“阿煜,你别走,不准走,你怎么可以这样大逆不道,怎么可以这样跟我们说话,我病了,你竟然还这样惹我生气?”
病了?呵呵……
贺煜在心中悲哀一笑,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彻底走出这间充满欺骗且令他无比烦躁的房间。
季淑芬跳下床,准备追出去,贺一航眼疾手快,及时拉住她。
“放开我,我要找阿煜,我要问清楚他为什么这样对我,我还要找凌语芊那贱人,我要灭了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蛊惑阿煜,这该死的小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