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振峯感到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惊喜,为她对他的关心和关爱。所以,他也不多说,以她身体为重,带她离开这个美好梦幻的地方,驾车直奔市区。
一路上,他们恢复了静默不语,小小的车厢内,萦绕着一股清雅馥郁的花香。方才离开时,他快速摘了一束紫罗兰,此刻,它正静静地躺在车厢后座,静静地吐着醉人的芳香,如她一样的娇艳迷人。
也因为这淡淡的花香,凌语芊再次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借助那曾经的幸福来冲走伤害,缓解心中的痛。
池振峯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一直默不作声,只偶尔瞧着她,细长的桃花眼中,依然温柔满贯。
和来时一样,将近45分钟的车程,车子回到市区,池振峯这才出声,“Yolanda,你打算去哪?不如我带你回公司找总裁?我想,有我帮忙,事情应该可以解决。”
“不,不用了。”凌语芊立刻拒绝,看着他,提出一个请求,“我今晚想去酒店住,你能帮我订房间吗?我……我没带身份证。”
池振峯略作思忖,颔首,最后,把她带到贺家的中华大酒店,碰巧住进了她上次被玻璃伤到脚的那间套房。
其实,这间房也是专属池振峯的,这是他身为贺煜特助的一种福利,不过,他一直没有告诉她。
“我叫了下午茶,服务员会送来,你放心,他不会把你住酒店的事说出去。吃完后,你好好休息一下。对了,你身体怎样?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池振峯交代着。
“嗯,我没事,你快去吧,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凌语芊也没多想,催促他。
“好,那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忙完后,会马上来看你。”池振峯对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凝视,离去。
凌语芊先是在房内走了一圈,最后,来到窗台上。
她记起这间房。上次的情景,和这次一样,都是让她看到他和别的女人亲热在一块,而两次都是振峯给她帮助。
思及此,她不禁忆起自己刚才在梦之园的失控,不禁再一次感到羞愧和内疚。
振峯说的没错,自己根本就不爱他,自己爱的人,是贺煜,自己肚里的宝宝的父亲,是贺煜。只是,结果自己会不会和贺煜白头偕老,那是个未知数,谁也无法预计。
“叮当——叮当——”
蓦然,门铃响起。
凌语芊以为是池振峯折回来,赶忙去开门,结果,是服务员。
服务员和池振峯关系很好,也认得凌语芊。他恭敬地为凌语芊呈上餐食,而后悄悄离去。
池振峯果然体贴,食物比较清淡开胃,她吃得很顺畅,没有再呕吐。吃完后,她稍作休息,然后上床躺下,发呆了一阵子,扛不住疲惫引起的困意,沉沉睡去……
另一边,池振峯来到贺煜的办公室,贺煜找他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进来已有十分钟,贺煜却一声不吭,只闷闷地坐着,不知所思状。
池振峯隐约猜到他为何如此,但由于答应过凌语芊,于是并没有对他说什么,犹豫片刻,佯装漫不经心地试探道:“总裁,既然公事已忙完,怎么还不回家?对了,你后来有没有打电话给Yolanda?你要不要回去陪陪她?”
贺煜从沉思中回神,锐利的鹰眸注视着池振峯,看到他袖子上的花,沉声道:“这是哪来的?”
池振峯这才发现,自己在梦之园摘花时,不小心在袖口夹了一支花儿。
见他面色陡然一变,贺煜继续道:“怎么了?似乎有难言之隐?似乎不想让我知道?你刚才说有事,该不会与这个有关吧?”
说罢,他已伸出手,亲自从池振峯袖口取出花,那是一支紫罗兰!难怪,刚才这小子进来后,他闻到了一股紫罗兰的香味。
“我……我和朋友去了郊外的一个花场。”池振峯吞吞吐吐。
贺煜眸光一晃,“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雅兴,又是哪个花痴落入你的手里了?”
对贺煜的冷嘲热讽,池振峯并不计较,反而讪笑,“呵呵,我还单身嘛,总得找事情来调剂调剂,我要是像总裁你,有Yolanda这么一个可人儿陪伴,我也会乖乖回家守着她的。”
他故意这么说,无非是想看看贺煜有没有顺势跟他“诉苦”或“抱怨”,可惜结果,贺煜根本无动于衷,根本就是个闷骚的主。他总算体会到凌语芊的愁苦了。
他暗暗地叹着气,意味深长地道:“总裁,爱一个人,应该相信她,呵护她,千万不能伤她的心。”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贺煜终于出声,眸光一凛,该不会……那小东西碰到了振峯?
“呵呵,没事,我看中一个妞,想追她,她却先声明要我将来无条件信任她,不然别爱她!所以,我有感而发,总裁你可以无视我的话。”池振峯马上蒙混过去。
贺煜继续盯着他,敏锐审视着,一会儿,忽然下了逐客令。
池振峯求之不得,迅速起身,刻不容缓地离去,他走得极快,看不到贺煜深邃黯黑的眼眸,对着他的背影发出了一阵接一阵的困惑和探究的光芒……
离开办公大楼的池振峯,立马前往隔壁的酒店,来到凌语芊的住房。
她睡着了,睡得极不安稳,眉心紧蹙,他真想伸手去帮她抚平,但又怕弄醒她,便极力忍着,把椅子搬过来,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自己和她每次见面的情景,眼神渐趋迷惘,直到一声细柔的呼唤声传到耳际。
原来,他就这样出神地看着她,足足两个小时之久,直到她醒来。
“振峯,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凌语芊依然皱着眉头,轻揉着惺忪睡眼。
“哦,我……我刚来不久,见你睡得正熟,便没有叫醒你。”池振峯撒谎,调整好迷失的心情。
凌语芊不疑有他,下床,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让璀璨美丽的夜景呈现在眼前。
池振峯小心翼翼地站起,快速揉了一下发酸的脚,缓缓走过去,问道:“对了,你饿了没?我叫人把晚餐端来?”
凌语芊回头,“你应该也没吃吧?那就一起吧。”
“好。”池振峯应得甚快,拿起座机,吩咐送餐。
重返她的身边,他与她并肩站着,看着外面,关切地问:“身体没怎样吧?”
凌语芊抬手到腹部,绝色的容颜顿时柔和起来,“嗯,他很乖,大概也知道妈咪心情不好吧。”
池振峯抿唇一笑,“那以后等他出来,你多多疼他。”
“一定会。”凌语芊马上附和,语气无比坚定。宝宝在肚子里时,她会好好呵护他,等他出来后,会倍加照顾和疼爱,连带三年前痛失的宝宝的那份爱,一并加注在他身上。
池振峯欣慰一笑,静默片刻。凌语芊也不出声,手继续轻轻地搁在依然平坦的腹部。
不久,晚餐送来了,还是下午那个服务员,有池振峯在,他不再那么拘束,和池振峯谈笑几句才离去。
在凌语芊的提议下,他们在宽大的窗台上用餐,还拉开了半边窗户,享受着晚风吹拂,月光沐浴,窗外的美丽夜景,还有这色香味俱全的饮食。在池振峯用心良苦的调动下,气氛活跃和轻快,彼此胃口大增,吃得津津有味。
同一时间,另一厢的情况,可就没那么好了。
贺煜傍晚离开公司,回到家,发现她不见踪影。他胃口顿时大减,只随意扒了几口饭,然后回寝室。
他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反复盯着她的号码,没有勇气拨出去,也不愿拨出去。
看着空荡荡的另一半床褥,一股深深的寂寞包围而来,他眼前无法克制地幻化出她的倩影,她的娇,她的媚,紧接着是曾经无数个夜晚,他在这里和她销魂缠绵,翻云覆雨的激情画面,结果,他全身血脉贲张,而心情,更是无比狂躁。
该死,她到底哪去了呢。敢情又跑回家去了?哼,都嫁作人妇了,仍然不时地跑回娘家住,还挺着肚子回去,难道她就不怕别人看到会笑话吗?这是她欲擒故纵的伎俩吗?不过,休想他中计。
贺煜想,自己应该立刻离开这个见鬼的房间,去夜店找个女人来段一夜情,好降下体内的欲火,顺便把她抛到九霄云外,然而,这个房间似乎是磁铁做成,把他深深地吸引住,让他根本离不开。
他在巨大的双人床上自个折磨了一会儿,下地,走到花裙子前,边出神地看着,边忆起自己当时是如何废寝忘食、日夜加班地赶工。他为自己那白痴的行为感到恼怒和不值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任何与她有关的事。
哼,她走就走喽,他又不是没她就不行!他要证明给她看,没有她,他照样过得很精彩,他不会受她迷惑,他贺煜,是不会受任何女人的蛊惑的。
想罢,贺煜使尽全力,狠狠地甩开这烦人的思绪,拿起手机和钱包,冲出了卧室……
酒店那边,安宁静谧的套间里,只剩下了凌语芊一个人。
吃完饭后,池振峯停留一阵,直到实在没理由再待下去,才告辞离去。
其实,不只是池振峯不舍,凌语芊也希望他能继续留下。有他善解人意的陪伴,和各种趣闻和笑话,这漫漫长夜兴许就没那么孤寂,没那么难熬。
但她清楚,那是不可能,那是不允许的,自己和他,关系即便再好,终究只是朋友,终究男女有别,更何况,他还是贺煜的下属。
因而,她刚才故作坚强,主动提出让他回去,等他走了,她才敢表露出孤独。
她打过电话给采蓝,采蓝陪母亲在看粤剧,她没多说,收线后,又打回家。
她没有和母亲说起今天的事,不想母亲沉浸在喜悦中的心情受到影响,那种从天堂堕入地狱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很难受,所以,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
由于母亲不知实情,还问起贺煜得知这个喜讯后的反应,她便将之前自个儿猜测的振奋反应回答母亲。母亲听后,大感欣慰,她也陪着呵笑,其实,她的眼泪一直都在默默滑落。
担心自己的伤悲情绪会被心思细密的母亲察觉,她聊了一会儿便挂机,然后爬上飘窗窗台,拥着被子,自个饮泣。
尽管她不断地跟自己说再也不会原谅他,可她还是无法自控地想他,甚至希望他能打电话过来,而结果只会令人失望,令人更加痛楚。
她的手轻轻地搁在肚皮上,忍不住低声跟宝宝诉苦和抱怨,“宝宝,你爹地真坏,他不仅伤妈咪的心,还不跟妈咪道歉,不哄妈咪回家,连个电话也不打给妈咪。明知道妈咪怀了你,他却丝毫不关心,你说叫妈咪怎么原谅他,怎么不恨他,怎么还会再爱他?
“可是,如果妈咪不回去,妈咪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妈咪不可能永远都在这里住下去的,到时候,恐怕连外婆也无法隐瞒了,妈咪已经给外婆带来太多的苦难,真的不想再给她添任何伤悲,妈咪应该怎么办才好?宝宝,要是你已经出来了那该多好,妈咪可以看着你,搂着你一起睡,这样,妈咪就不用失眠,不用感到孤零零一个人。”
她就这样自言自语,泪流不止,蜷缩在窗台上,出神地看着外面,彻头彻尾地在怨恨着某人。
她伤心地以为,他对她不理不睬,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某人并不比她好过,就在她凝泪看着窗外期间,他正驾车在楼下的马路穿梭而过。
刚才离开家门后,贺煜开车漫无目的地绕着市区各主干道驰骋,车内播放着张学友的专辑,都是一些经典老歌,有《情网》,《寂寞的男人》,《等你等到我心痛》,《迷你》,《忘记你我做不到》,《旧情绵绵》,《你最珍贵》,《每天爱你多一些》,《离开以后》,还有《爱的永恒》和《你的名字我的姓氏》等,每一首歌的歌词,似乎都能衬托出他的心情。
他越听,越触景伤情,对她,是越发的思念,也因此发现,自己竟然陷得这么深。
因为失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很空虚,很短促,脑海里并没有过多的东西,特别是工作已经把他训练成了一个麻木的赚钱机器,每天面对的便是永远都签不完的文件,永远都看不完的资料,还要想着如何去维持、去开拓、去扩展,毫无娱乐可言。
直到她的出现,他杂乱无章的心总算找到了方向,空虚的生活也渐渐多姿多彩起来,他渐渐发觉,生活其实并没想象中那么单一和枯燥。所以,她在自己的人生中,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然而可惜,这样的美好不长久,她并非真心爱自己,她是别有用心的。
今天,他打了很多次电话给志鹏,主要是希望志鹏能找到别的与她有关的信息来证明她是清白的,证明她不是高峻的人。奈何,志鹏每一次对他说的,都是“对不起”三个字,估计志鹏也知道他饱受折磨吧,突然提出一个建议,叫他既然真的爱她,那不妨选择相信她。
其实,得知她是高峻派来的间谍后,他曾想过,将计就计,尽量对她好,让她反被自己迷惑,然后坦诚相告,让她反过来效力自己,共同对付高峻。
只是,他终究无法接受她是有目的地接近他,无法接受她的那些绵绵爱语,都是另有企图,就连在欢爱时说的那些,都有可能是谎言,所以,他无法接受,无法就此放过这小东西,这股气,他咽不下,他必须要她先受到惩罚。
“有爱就有恨,或多或少,有幸福就有烦恼,除非你都不要,跟你的温柔比较,一切变得不重要,没有你……分分秒秒都是煎熬……有爱就有恨,或多或少,想一次白头到老,说再见太潦草,看你头也不回地走掉,心里像火烧……忘记你我做不到,不管天涯海角,在我身边就好,要是承诺不可靠,是什么让我们拥抱,忘记你我做不到,不管天涯海角,在我身边就好,如果爱是痛苦的泥沼,让我们一起逃……”
张学友专辑上的每一首歌曲反复播放了好几次,他驾车几乎跑遍整个G市的大街小巷,中途还加了一次油,闯了好几次红灯,最后停下来时,在凌家的小区的楼下,而天,也亮了。
他熄掉引擎,身体往驾驶座里深深倚靠,闭上眼,缓解一下彻夜未休息而发酸发困的眼睛,再睁开时,猛见一个清新纯真的倩影从小区大门出来。
他略略思忖,打开车门,跨步出去,迎向那个慢慢走来的人影。
“姐……姐夫!”凌语薇诧异无比地叫了出来,如泉水般清澈无邪的眼,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接着说:“姐夫,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来了?姐姐呢?”
姐姐呢?她这么问,难道那小东西并没有回家?
贺煜面色立即大变,心头迅速蹿起一股莫名的怒火,还有无法克制的担忧。
该死,她没有回家,那她到哪去了?该不会去找高峻了吧。思及此,贺煜更加怒火中烧,俊颜更加阴霾骇人。
凌语薇即时被吓到,身体一个哆嗦,怯怯地道:“姐……姐夫,你……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很生气?对了,姐姐呢?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贺煜定神,沉吟数秒,撒谎道:“姐夫刚好经过这儿,见到你,所以出来和你打声招呼,你姐姐她……还在家里睡觉。”
得知姐夫特意过来和自己打招呼,凌语薇受宠若惊,眼儿笑得更弯了,“谢谢姐夫。对哦,姐姐有了小宝宝,比较贪睡,所以还没睡醒。”
看着她那笑起来有几分与凌语芊相似的娇媚神态,贺煜不禁失了神,但很快,甩掉那狂躁的迷恋,若无其事地问:“你去哪?”
“我去喂猫儿。”凌语薇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喂猫儿。志鹏调查凌语芊的时候,曾经有过关于凌语薇的汇报,说她每天早上都会到小区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喂流浪猫。
“对了姐夫,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姐姐也喂过它们的哦,它们很可爱,我和姐姐都很喜欢它们,你要不要去看看它们?回家还可以跟姐姐说起它们呢。”凌语薇突然发出无心的提议。
贺煜又是微微一愣,竟然颔首了,随她往前走了起来。不一会儿,进入一个小公园。
凌语薇在一纸皮垒成的小屋子前停下,细声轻喊着:“雪儿,仔仔,你们起床了吗?薇薇姐姐来了,带了早餐给你们吃,都快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