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粮船劫案,聂大人可有头绪?”
就在不久之前,赈灾粮船在运河之上,遭到劫掠,而案发地点便在宋州范围,身为宋州刺史的冷面判官聂锋镝,自然着手调查此时,然而其中内情错综复杂,哪怕是暴露在外的冰山一角,都让罗侯觉得棘手无比。出言之时,他看向眼前这位新任幽州刺史,心中说道:“任你手段通天,镇压四方,也难以压灭宋州群豪的气焰。”
根据罗侯掌握的一些证据判断,这件事情,绝对有宋州豪绅参与其中,他们被聂锋镝压得喘不过气来,索性在其任期即将结束,手中权力空前弱小之际,给他聂锋镝捅了一刀。
这一刀,不得不说狠辣异常。
让聂锋镝无法安然褪去宋州刺史之位,更难以顺利接过幽州刺史之职。
宋州毕竟只是中州,冷面判官手握强权,背有靠山,却仍旧在最后时期除了纰漏!而身为上州的幽州,形势本就无比复杂,纵使是聂锋镝都没有办法,肆无忌惮的施展在宋州的那一套。毕竟,罗侯此时称他一句“聂大人”,可不是表忠心,靠山头,只是单单称呼他所处的位置罢了。
更何况,燕王李忠、安大节度使以及幽州将军李长林,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想到这里,罗侯便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身为幽州龙门掌权者的他,不希望再来一个顾昊对他指手画脚,而此时先声夺人,便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与权力,不用再受刺史府辖制。
冷面判官仿佛没有看出罗侯眼中的戏谑之意,言简意赅的点头说道:“刚刚在宋州杀了几个,现在来幽州找找源头。”
嗯?
罗侯眼眸微眯,听出了其中的一些信号,暗道聂锋镝可真不愧冷面判官之名,哪怕是在这么敏感的时期,都敢顶风杀人。无论是杀鸡儆猴,还是揪出罪魁祸首,都可能引起宋州上下彻底沸腾,不过,结果是好是坏,轮不着他罗侯操心,而他关心的只是后面半句话。
源头居然在幽州?
罗侯立刻沉声问道:“此事居然牵连到了幽州之人?是谁?”
“尚未查明,只好拜托罗侯罗龙捕了!”聂锋镝也没说自己到底掌握了多少情报,而是将这个皮球直接踢了出去,“我来幽州只为一事,及早掌握灾民境况,以免再出动荡。”
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罗侯想查也不好查啊!他面色一沉,推辞道:“聂大人有所不知,近来幽州城的世道不太平,我龙门中积压了不少案子有待解决,想要从头彻查此事,本侯也无能为力啊!”
聂锋镝早就猜到罗侯会这么说,一道信封随即摆在桌面之上:“证据有了,罗龙捕,请过目!”
罗侯扫了信奉一眼,没有急着动作,而是淡淡说道:“不急,稍后再看也不迟,聂大人舟车劳顿赶赴幽州,本侯未能及时迎接,罪过罪过,索性自罚三杯,还望聂大人不要介怀。”
不等聂锋镝言语,罗侯便大手一挥:“小二,上酒!”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便从后门钻出,麻利的摆下一壶米酒,两盏旧杯,不声不响,躬身退去。
罗侯言出必行,三杯酒水通通下肚,接着便看向聂锋镝,云淡风轻的等他表态。
在得到聂锋镝即将走马上任幽州刺史的时候,他便暗中收集过对方的讯息,其中一点便是冷面判官办案之时,必然滴酒不沾。罗侯此举,便是给聂锋镝一个态度,我乃堂堂幽州龙门之首,与你聂锋镝平起平坐的存在,想要找我办事可以,千万不要用命令的口气。
然而冷面判官的态度强硬无比,他的身躯纹丝不动,甚至眼神都没有瞥向桌上的酒壶酒杯,而是毫不拖泥带水的轻轻取回信封,起身便走出了酒肆。
自始至终,罗侯都没有出言挽留聂锋镝,因为这是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交锋,他不想重复过去的时光,接受顾昊的辖制,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可能选择低头。
初来乍到的冷面判官同样如此,在宋州官场上,他从来都是形单影只的存在,起初他刚到宋州赴任,同样也面对过类似的局面,不过到后来,他凭借自身的强硬手段,愣是将铁板一块一致对外的宋州官场,撕了个稀巴烂,最终坐稳了刺史之位。
有些心高气傲的冷面判官,不想这么轻而易举的选择妥协,所以他极其干脆的离开了酒肆,漫无目的的行进于幽州城中,毫不顾忌罗侯将他抵达幽州的消息,传达给了顾大刺史。
在任期的最后几天,顾昊总算是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当然这是在他将棘手案件压后处理,留给继任者的情况下。至于灾民问题,反正有丐帮的存在,局势无比平稳,只要在堆积于城外的粮食耗光之前,赈灾粮船能够顺利抵达,便再无半点问题。
得知冷面判官悄然抵达,顾昊摇了摇头,轻轻抚摸胡须,喃喃说道:“这位……可真是有些特立独行啊!”
顾昊没有多做理会,就当不知道这条消息,聂锋镝想查就让他查吧,也好及早适应幽州局势,免得到时候闹出大乱子,反倒影响到自己的头上来。
而就在顾昊打算睡一个回笼觉的时候,冷面判官与酒丐不期而遇。
一溜烟离开武王府的酒丐,准备再找个清净地界睡上一觉,同时嘴上也没闲着,一个劲儿埋怨武幽王怎么怎么没有眼力界儿。恰好被耳力惊人的聂锋镝听到,旋即,便将酒丐挡在了一处房梁之上。
红鼻子酒丐呲了呲牙,觉得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很是碍眼,尤其是对方的审视目光,让他觉得好不自在,哼了一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挡我老叫花子作甚?”
“敢问前辈,丐帮可与你有关系?”
聂锋镝直言不讳的说道,然而他的态度,却让酒丐越发厌恶起来,红鼻子皱了皱,很是不耐烦:“我说聂锋镝,老叫花我一没偷二没抢,你凭什么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酒丐自然是知道冷面判官的大名的,他在道化师无四的道场外晃荡着寻摸猴儿酒的时候,没少和聂锋镝打过交道,几次接触,老叫花都仗着实力,理直气壮的否认偷酒的事实,反正聂锋镝能耐再大,也不敢触他的眉头。只是到了这幽州地界,聂锋镝还摆着曾经的姿态,让急于睡觉的酒丐,凭空生出一团火气:“你这还没正式上任呢,操什么闲心啊?”
聂锋镝毫无退却之意,表情不变淡淡说道:“未雨绸缪。”
“好一个未雨绸缪!”
酒丐撇了撇嘴,不想和聂锋镝费神费力,随口说道:“丐帮是我授意给武幽王创建的,怎么样,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聂锋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却又挡住了酒丐的去路。
红鼻子叫花火冒三丈,当即怒了:“嘿!聂锋镝,这里可还不是你的地盘呢!在宋州你还能和道化师联手,但是在这里,老叫花我就算揍你一顿,你都没处说理去!”
由于过往的一些经历,酒丐对于冷面判官的印象差到极致,而他又是个直言快语之人,便懒得装模作样,虚与委蛇。可是,相较之下,聂锋镝做的更绝,他明言说道:“前辈,既然丐帮与你有关,那我便提前把话说明白了,丐帮不会在幽州境内存在多久。”
“你什么意思?”
酒丐睨了一眼冷面判官,知道这家伙的性格,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看来他已经决定将丐帮铲除了。然而冷面判官却没有再做言语的心思,随即飞身离去,让酒丐恨得牙根痒痒。
这可不行!
酒丐先前可是答应段平生,主动为丐帮做宣传的,要是他这话刚刚说出去,丐帮就被聂锋镝端了,他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搁啊?
眼珠子动了动,记下了聂锋镝离去的方位,酒丐随即决定,暂时留在幽州城中,观察聂锋镝的动向。
“嗯!”
酒丐有些不甘心的挠了挠脖子,要是早知道如此,就不急着向段平生告辞了,现在可好,酒虫馋了,都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找庄老扣赊酒了。
……
素裟并未在王府中逗留多时,便被龙树婆婆带回了月楼。面色稍稍恢复的段平生,同素裟告别过后,便来到了武王府的阵法核心,与白衣影卫相见。
段平生方才进入暗道大门,一道黑影便窜了出来,趴在他的肩膀之上,亲昵的蹭着段平生的脖子。
由于阵法核心拥有一定扰乱天机的能力,段平生便把他得到的安身奇物放在此地,供竹龙隐匿气息,不过小家伙很是闲不住,要不是有白衣影卫震慑,指不定早就溜了出去,找到段平生了。
段平生拍了拍竹龙的小脑袋,轻笑着安慰道:“你这才成了我化神变的观摩目标,血气有所缺损,乖乖再等几天,彻底恢复之后,便不用待在这里了。”
闻言,竹龙的迷你眼眸一闪一闪,尾巴连连甩动,很是高兴的在段平生两侧肩膀上绕来绕去。
段平生见到白衣影卫,或许是因为对方面色过于颓败的缘故,看不出任何变化,倒是龙树婆婆的脸上,清晰的透露出释然神色。
也不知道,这两位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鲸城沉声说道:“酒丐离开,王府失去了最大的屏障,不过,黄沙刀君哪怕养伤,也能凭借其威名震慑一些宵小,等他伤愈复出,还得过些时日,所以在大婚之前,你可以静心修习功法,以防不测。”
段平生轻轻点头,他知道白衣影卫在担心什么,到了最后阶段,决定结局走向的,除了诸多外部因素,更在于段平生能否扛过青鸾殿中的那一关,要是他连红鸾儿都无法抵挡,那么一切的准备,都只能沦为空谈。
不过,段平生从鱼得水那里得知,即将有一批启天成员赶赴幽州,现在这个时候,将他们作为练手对象,再合适不过,旋即说道:“近期,可能会有些不法之徒,闯入王府,所以,我想借助他们进行几场生死搏杀!”
白衣影卫没有拒绝段平生的行险之举,而是在思考过后,选择同意,段平生的战斗经验实在是太少太少,并且,他也需要血战来刺激境界的提升。
稍后,白衣影卫叮嘱段平生,化神变的使用事项,并提及了仙裔龙家的化龙九变。
“化神变毕竟只是脱胎于部分化龙九变的残缺功法,而你哪怕修炼得再过精深,也只能掌握竹龙的金身与蛮力,日后若有机会,得到完整的化龙九变,未尝不可将化神变推衍完全,如若学习到竹龙的一门本命神通,必然会成为你行走江湖的一大依仗。”
段平生重重点头,心神向往,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难度颇高,且不说化龙九变从何处而来,单是将化神变推衍至极,都要冒着遭到雷劫的风险。
倒是龙树婆婆与武王府的关系,不在势同水火,似乎,能够在她这方面做一些文章呢!
段平生悄悄打起了龙树婆婆的心思,而此时龙树婆婆却亲自领着素裟,在庄半城的珍珑阁中,选购药材,为素裟弥补送出失魂术后的根基缺陷。
龙树婆婆大名在外,庄老板不敢避而不见,只好亲自接待,并忍着肉痛,以极低的价格,亲手将所有天材地宝交到了龙树婆婆的手上,并且临了还得笑着送到门口,并违心说道:“欢迎婆婆下次再来。”
好不容易将龙树婆婆打发走了,庄半城终于能够专心致志的处理他的事情,在密室之中,将混元手叫道身边,庄老板沉声问道:“聂锋镝今天见了几个人?得到了多少消息?”
混元手立刻将冷面判官的行踪说出:“聂锋镝与罗侯于西城酒肆中见过一面,但两人没有交谈多久,便不欢而散。随后,他又半路截住了酒丐,更是惹得酒丐火冒三丈。”
庄半城轻轻点头,稍稍松了口气:“很好,聂锋镝就算想全力调查粮船劫案,也掣肘颇多,一时半会儿追究不到咱们的头上!他同幽州官场上的头面人物闹得越僵,对咱们就越有利!”
“他不是能耐吗?居然敢在宋州打压珍珑分阁的发展,那我庄某人,就给他送一个上任大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