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妙目观音像的震慑下,包括戴宗仁在内的所有尸身仓皇避开,完全不敢靠近段平生的身影。
而竹龙则趁此时机,悄无声息的在湖底滑动,潜入地下水道之中,赶在瘟疫尸身回援之前,将藏身水道的鬼手无心押送到了段平生的面前。
凭借着眉心红痕,段平生隐约看到鬼手无心的苍白面庞,同时也看到了他脖颈处的恐怖伤势。
显然,来自珍珑阁的暗探给他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影响,这才令竹龙能够轻而易举的发现他的气息,从而将之一举擒获。
段平生察觉鬼手无心没有半点反抗之意,心思一动,便没有命令竹龙将之扼杀在此,而是带着他浮出水面,先行交由王府影卫严加看管。
当然,段平生没有忘记,庄半城盯上了此人身上的清凉蚕衣,所以吩咐侍卫回头将之取下,自己则拖着稍显疲惫的身躯,返回居所开始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段平生正在用早膳的时候,大管家沈宫便前来传讯,说是珍珑阁庄半城在门外求见,段平生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便在大堂等候,当然也没有忘记带上从鬼手无心身上扒下来的清凉蚕衣。
“我的好王爷啊!”
庄半城一走到大堂门口,便像是看到亲人一般,兴高采烈的叫了起来,不过,他的视野中完全没有段平生的踪影,只有那身摆在一旁的清凉蚕衣。
段平生对于这件久负盛名的衣衫,并没有多少兴趣,便十分随意的丢到一旁的桌案之上,可是庄半城一进门,便兴冲冲的跑到这件残缺衣衫之前,如获至宝般看了又看,完全将段平生这个王府之主忽略掉了。
“咳咳!”
段平生故意清了清嗓子,让稍显“得意忘形”的庄老板回过神来,面带微笑的明知故问道:“不知庄员外这么早赶来,所为何事啊?”
庄半城眼珠子一转,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瞧王爷您这话说的,庄某前来,当然是首要拜会王爷您了,这次要嘛,便是商量商量有关这清凉蚕衣的问题。”
闻言,段平生的笑容瞬时敛去,沉声说道:“嗯,庄老板这也已经拜会过了,那就请回吧。”
“诶诶诶!别介啊!”庄半城连忙说道,“不是还有件清凉蚕衣的吗?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的,王爷不能赖账!”
段平生瞄了庄半城一眼,淡淡说道:“既然庄老板记性这么好,那就应该忘不了,咱们当初是怎么谈的吧,本王给你提供有关鬼手无心的讯息,你亲自派人将他捉来,清凉蚕衣自然也会落入你的手里。但是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这件清凉蚕衣由本王亲自截获,似乎庄老板平白无故的将之讨去,有些不妥吧!”
庄半城神色微变,知道段平生这是要提条件了,旋即便又听他说道:“本王今天有事要拜会刺史聂大人,正好他也在宋州供职过一段时日,想必他应该对这件出自宋阳王府的清凉蚕衣很感兴趣。”
听得段平生的话,庄半城立刻意识到段平生的真实目的,他今天要与聂锋镝展开正式谈判,将曹安、马天元和窦平南三位西城要人亲自保下,至于最终是否将清凉蚕衣作为筹码,那就要看庄半城能否付出让段平生动心的代价了。
好在,庄半城对别的没有太多把握,但对于如何说服冷面判官聂锋镝,还是很有心得的,毕竟当初他在宋州开设珍珑阁遇到了不小的阻力,为此他还专门和聂锋镝勾心斗角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聂锋镝的真正软肋在什么地方。
“王爷!”庄半城猛地挺起腰杆,胸有成竹的说道,“王爷若是为了说服聂锋镝,那大可不必动用清凉蚕衣,庄某有一记,保管他乖乖就范!”
段平生瞅了他一眼,故作惊讶道:“哦!快快说来,本王洗耳恭听!”
“想必王爷应该知道,契丹异族暴起之夜,聂大人为了抵抗瘟疫之源,不惜将他的看家兵器判官笔毁去。”庄半城微微一笑,“王爷与聂大人交谈的时候,若是遇到困境,大可向他透露出恢复判官笔的方法。”
段平生眉头一挑,觉得庄半城话里有话,却突然看他像是变戏法一般,手中多出了纸笔,将恢复判官笔的方法写在纸上,段平生接过一看,发现其中用到不少珍贵无比的天材地宝,便对庄半城的意图有了些微察觉。
“既然庄员外这么有心,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段平生没有狮子大开口,直接将清凉蚕衣交给了庄半城,心满意足的庄老板,没有逗留,旋即告退,段平生也在休息片刻之后,启程前往位于西城的比翼齐飞楼,见到了等候在此的曹安等人。
“卑职见过王爷!”
见得段平生走入包厢之中,曹安、马天元和窦平南齐刷刷的向他拱手行礼,段平生微微一笑,便从窦平南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袱,不用想就知道,其中存放着被他们筛选出来的牺牲品。
看着眼前三人稍显不安的面庞,段平生笑着宽慰道:“三位大人大可放心,既然你们已经同舟共济,那么这场风浪断然不会影响到三位的前程,本王这就启程赶往聂大人的府邸,三位若是不放心,就去本王的王府等候佳音吧!”
虽然对于段平生的提议很是意动,但曹安等人还是十分理智的连连摆手,让段平生不必多此一举。
西城守将曹安适时出言:“有王爷出马,我等自然是放一万个心,去王府候着那就不必了,近来西城事务繁忙,我等脱不开身。”
段平生轻轻点头:“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叨扰三位大人了,请!”
“恭送王爷!”
曹安等人将段平生送到包厢门口,便碍于身份问题止步门前,待得大门关闭,他们才心事重重的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惴惴不安。
此事,毕竟事关三人前程与一家老小的性命,说不担心那自然是假的!
曹安看着窦平南和马天元,沉声说道:“两位大人放心,你我三人抛出的筹码已经是极限了,不怕打动不了冷面判官!”
“只是……”马天元眉头紧皱的摇了摇头,“就怕那聂锋镝贪得无厌,想要狮子大开口啊!”
窦平南的气色倒是在三人之中最是镇定,但他同样心存顾虑:“况且咱们三人的位置过于敏感,就怕有人赶在王爷之前,提前知会了冷面判官!”
话音落下,曹安和马天元不由得对视一眼,怅然一叹,随后面色阴沉的离开酒楼,无论如何,他们的命运都交到了段平生的手中,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
而离开王府的段平生,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已然更名的刺史府门前,却是突然遭遇了闭门羹。
段平生刚刚走下马车,负责守门的门卫便告知于他,今天刺史大人要处理要务,闭门谢客。
然而段平生的视线却拐到先他一步停靠在大门旁边的马车上,看其样式,分明就是武幽王府的车驾,显而易见,幽州将军李长林此时正在府中和聂锋镝交涉。
段平生眉峰一挑,心知这是一个不妙的征兆,一直以来,占据西城守将的曹安都是李长林的眼中钉,只是碍于吕三思的存在,才没有遭到李长林的调换,此番幽州动荡,那位将军必然是看到了机会,这才火急火燎的想要将曹安拿下,换上属于自己的心腹。
而这,显然是段平生不想看到的结果。
扫了一眼神情倨傲的守门侍卫,段平生料到,今天恐怕不是聂锋镝要闭门谢客,而是有人不想让他走进刺史府啊!
而就在段平生思索着弄出怎样的动静,强行闯入府中的时候,刺史府的大门竟是突然开了,旋即踏出一位熟人面孔。
“王爷,别来无恙!”
那人面无表情的向段平生拱手说道,段平生眼中掠过一抹亮光,淡淡笑道:“真是别来无恙,想不到转眼间,兄台便已然高就刺史府啊!”
“这还是要拜王爷所赐!”
那人的脸上看不出丁点笑意,却还是主动招手,请段平生等人入门。
先前将段平生拦下的侍卫神色一变,向那人说道:“大人有令,今日闭门!”
那人眸光一扫,这位意图阻拦的侍卫便仿佛遭受无形重击一般倒飞而出,令见得此情此景的其余侍卫噤若寒蝉,那人收回视线,冷哼一声:“刺史府里只有聂大人,没有李大人,给我记好了!”
一众侍卫连连应声,不敢有半点违逆之意,但他们都知道,擅自接了好处,日后势必会遭到清洗,便开始盘算以后的出路。
“王爷,让你看笑话了,请吧!”
段平生听得此言,轻轻点头,随后在那人的带领下,踏入刺史府中,路上见得府中下人,对那人颇为尊敬,不由得感叹出声:“本王爱才,聂大人同样如此,若非本王有事拜托聂大人,恐怕千里兄要在本王手下与贾龙阳等人共事了。”
曾经的猎龙者,现在的判官众千里,不动声色的淡然回应:“承蒙王爷看重,千里还是觉得在聂大人手下,更自在一些。”
段平生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他估摸着这个身怀瞳眸异术的千里,必然对险些送命于武王府一事,耿耿于怀。同时也不禁在心中感叹,聂锋镝的手段真是高明,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便成功将桀骜不驯的猎龙者降服,看来这位冷面判官日后必然要和猎龙者来一场正面交锋啊!
在千里的带领下,段平生来到了刺史府的大堂之中,此时,聂锋镝正和李长林进行座谈,对于段平生的到来,两人也没有避讳,言语之中屡屡提及西城相关的事宜,而李长林的态度也十分明朗,西城守将曹安罪大恶极,理应早些拿下,事不宜迟。
而聂锋镝则一直没有表露自己的真实态度,直到段平生喝完了一盏茶,才主动向他说道:“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见到聂锋镝故意将段平生扯了进来,李长林的神色稍显不悦,将视线投向了坐在对面的段平生身上。
“呵呵,本王的目的与幽州将军一样,都是为了同聂大人商谈西城守将曹安一事!”
迎着李长林的目光,段平生不卑不亢的说道,聂锋镝轻轻点头,冰冷面庞没有露出半点倾向,沉声说道:“原来如此,李将军坚持将曹安撤职查办,不知王爷有何意见?”
“呵呵,本王先前听得幽州将军说曹安罪大恶极,恐怕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段平生早就和聂锋镝谈好了曹安一事,便毫不犹豫的驳斥李长林的言论:“据本王的了解,曹将军自上任伊始,便兢兢业业的守卫西城城门,多年以来,从未出过纰漏。”
“哼!”
李长林冷哼一声:“那是你知人知面不知心,曹安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捞得的银子可不在少数!”
“将军若是指的广进赌坊的地下利益,那本王只能说,真正不知道真实情况的,应该是将军你啊!”段平生微微一笑,“本王有充足的证据表明,曹将军只是因为身在其位,迫不得已罢了。”
“一派胡言!”
李长林皱起了双眉:“迫不得已?分明是乐在其中!”
段平生早就从曹安那里知道,由于吕三思对西城守将的位置把控很紧,所以每一次利益输送都非常小心,基本上曹安从未正式露面,所以李长林始终没办法抓到曹安的把柄,当然,谁都知道落到曹安兜里的银子少不了,只是抄家这种做法,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动用的。
因此,段平生直言不讳的说道:“若是将军觉得曹安真的罪大恶极,那大可将人证物证摆出来,咱们当着聂大人的面好好说道说道!若是将军拿不出证据,你一心一意想要将西城守将拿下,未免吃相过于难看了吧!”
段平生话音刚落,李长林便怒哼一声:“证据?”
“既然你要看,那我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