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李兆辉家去吃饭的时候,第二轮饭桌已经撤了,总共就这两轮,所以此刻除了烧大灶的清闲了下来,其他人倒是忙得不可开交,要收拾卫生,要洗碗筷,其中妇女是主力。
“赶紧吃点,等会上喜坟。”李兆坤对儿子的不作为非常不满意!
“知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和不准备唱反调,他老子的权威此刻还是要维护一下的,自己当众拆台肯定不像话的。
“二和,没吃吧,来这,”二赖子看到李和,招呼的很热情,“一起吃点。”
他们烧大灶的几个人单独开了小灶,此刻有酒有肉。
“我不喝酒,吃点饭就行。”李和坐在大板凳上,盛了一碗饭坐几个人中间。
“多少喝点?”二赖子白喜还要继续劝,对于李兆坤的俩儿子,他多少都是有点怵的,当初,他们带着李兆坤打牌,李兆坤输的过多,他们每个人都成了债权人,李家兄弟就差点揍了他们。
“那就一盅。”闻到酒香,李和根本管不住自己了。
虽然酒还是很难戒,但是烟他却是彻底戒掉了,这俩月未曾抽过一根烟,这种转变让许多人惊诧不已,私下里还在揣测李老二是不是得了什么隐疾,到了不得不戒烟的地步。
喝完一杯酒,潦草的扒完一碗饭,不等大家和他寒暄,他已经放下了碗筷。
“二和,不再吃点了?”白喜问。
“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孩子。”李和看到李怡在草堆边上蹲着,小跑过去,发现正偷偷的往嘴里塞绿豆圆子呢,他好气又好笑。
同样是因为卫生的问题,这些东西何芳都是不准她们下嘴的,除非自己家做的。
有时候,他觉得何芳有点大题小做了,可是何芳对自己偏偏又是无所谓,吃啥喝啥从来从来不怎么讲究,偏偏在孩子的问题上非常的细作,这个不能吃,那个又不能喝,整的俩孩子遇到什么稍微合口味的东西,跟发现新大陆似得。
“爸爸好吃。”李怡要往他老子嘴里塞,同时还不忘记注意在井边洗碗筷的老娘。
“自己吃吧。”李和摸摸闺女的脑袋,又叮嘱李柯道,“把妹妹看好了,别让她玩水。”
李柯把手扎开,然后又握成拳头道,“放心吧,她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
李和道,“差不多就回去午睡。”
新郎新娘从里屋出来,李兆坤就开始扯着嗓子喊,“哎,那个被单带着,果子在哪呢?”
跑前跑后,精神奕奕。
李家的坟头已经成为传说,那些迷信风水的人,偶然路过的时候还会观摩一番。
坟地风水这些东西,原本是李兆坤和瞎子串通起来蒙人的,但是蒙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蒙着蒙着自己都信了。
所以,去年李兆坤又重新找了瞎子商量,给老李家的坟地做个风水保护,万一有嫉妒的,给破坏了,那可咋整!
回来的路上,还顺道救了桑永波的闺女桑春玲。
“哎,你们捡着田埂走。”眼见自家地里的麦苗被人给踩踏了,自然有人发出不满。
李庄之所以被称呼为李庄,就是因为姓李的多,此刻上喜坟的,除了外姓和外姓的媳妇没过来,能来的都来了,稀稀拉拉的队伍足有一里地。
老李家是本地土著,五代人都葬于此,坟地原本是分散在淮河两岸的,后面因为修河提需要动迁,李福成和另外几个堂叔伯兄弟一商量,干脆重新启出来,把骨头捡捡,在无人管理的乱葬岗上刨土挖坑,合在了一处,哪知无心插柳柳成荫,成了大家嘴里所谓的风水宝地。
李兆坤对李阔小俩口指着堆的坟头道,“那是你太爷,那是你堂太爷,那个是你祖太爷,那个祖太奶奶....”
坟头很简单,无非就是一连串的小土包,上面长着一些椿树和桑树,要是不注意看,根本就不能知道这是个坟头。
在场的人除了李兆坤和李福成堂兄弟几个,再无外人其它人能在这十几个坟头里面分出谁跟谁了,就是李兆明和李兆辉兄弟俩都不行。
“知道了。”李阔哪怕已经睁大眼睛努力听,可是照样分辨不清,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已经打定注意,李兆坤让他磕哪个他就磕哪个!
“那个是你太爷,多放。”李兆坤在旁边对李隆道,“后面是祖太奶奶,其他都稍微放一点。”
这里坟头多,可是放纸钱不能搞大锅饭,平均主义,要亲疏有别,他亲爷,也就是李福成的亲老子,坟头自然要多放纸钱,至于其他家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命薄,死得早,”李福成此刻突然有所感,他八岁没了老子,接着老娘改嫁,虽然还没到流离失所的地步,可是一辈子也是苦不堪言,“都没福气啊。”
这说的既是他老子,也是他自己。
他那么小,没了老子,自然可怜,没有福气。
他老子短命,没看到后面的变化,没有享过福,当然谈不上什么福气。
“过去了就过去了。”李兆坤虽然不耐烦李福成说这些,可又不好摆脸上,纸钱起火后,他指挥李隆道,“草拨拉拨拉,炮仗放上。”
和烧纸钱不同,鞭炮绕着整片坟地包了一圈,并没有单独放置在哪个坟包上,这一溜的坟头都是李家的,鞭炮齐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鞭炮放完,李兆坤在坟头撒了一把果子,见李阔俩口子还在那发呆,就催促道,“磕头,三个。”
李阔慌忙把准备好的被单铺在地上,俩口子在被单上扎扎实实的磕了三个头,这边坟头磕好,又把被单挪到了另外的坟头,接连五个坟头,都是他的直系长辈。
所有的做完,李兆坤才招呼大家走人。
冷风挂起来,小雪慢慢的从天空落下来。
这个春节,老四和老五都没有回来,王玉兰闷闷不乐,他对李和道,“你也不管管她们!”
“有时间我就打个电话。”李和苦笑不得,管教闺女,不是你做老娘的责任吗?但是他又不得,他老娘现在慢慢的已经对他形成了依赖,他不晓得是该高兴还是该苦恼。
年三十的最后一个集市这边农村习惯把这天叫做“光蛋集”,具体意思没人明白,也许指代的是只有穷光蛋在在这一天赶集,也许指的是集市的东西早就让人抢光了,反正就是这么称呼。
杨淮和李沛哥俩向来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今天你睡我家,明天我睡你家,在家待不住,非要凑热闹赶这光蛋集,结果大中午的就被人当做小痞子给揍了。
杨学文和李隆是又气又急,李兆坤当场就扛了铁锹要往镇上去,王玉兰一个劲的给杨淮俩孩子擦红药水。
“咋回事啊?”李和拉住李兆坤,虎着脸问被揍的肿着眼睛的杨淮,“好端端的,人家打你干嘛?”
他老李家是和老杨家是洪河桥的大户,虽然哥俩常年不落家,可是却是洪河桥的名人,因为在洪河桥,再没有比这哥俩洪河桥的辨识度高的同龄人了,一身潮装,花钱又大方,买东西从来不问价!
整个洪河桥,同龄人里,就没有比这哥俩还要富裕的!
家里都严父,拿钱不是那么容易,可是同样,家里还要慈母啊!
经常随手一掏,就是千儿八百的崭新毛票,想不出名都难!镇上开店的,摆摊的,就没有不认识这哥俩的!
一看到这哥俩过来,个个都恨不得把这脸上的堆起来的肉挤下来,笑的能有多灿烂就多灿烂。
所以,李和很纳闷,明知道是老李家和老杨家的崽子,这镇上还有谁敢下这手?
一听李和这么问,杨学文俩口子也把目光钉在自己儿子身上。
杨淮看看李沛,李沛又看看杨淮,俩人倒是没有一个敢先开口。
“说话啊,哑巴了!”杨学文暴躁的很,荆条已经拿在了手里,眼看就要抽在杨淮身上,他是真气急了,据说是因为自己儿子耍流氓呢!
他虽然不信,可是人家总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他儿子吧?
“我说。”杨淮不忍心杨淮挨打,“他对人家批发部的女孩子吹了个口哨,人家女孩子没搭理他,他还坐在门口继续吹。”
他觉得自己才冤枉呢,人家店老板出来明明揍的是杨淮,他只是在旁边拉了个架而已,想不到会被殃及,不过好在他不像杨淮那么惨,眼睛肿了,他自己只是衣服口袋被撕破而已。
“就这?”李和还没来得及乐,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杨淮已经被拿着荆条的杨学文追着打了。
“狗鈤的!让你不学好!”
杨淮再年轻,腿脚再好,可是在雪地里跑,哪里比得上怒气冲天一心要给他颜色瞧瞧的杨学文,他被绊倒在雪地里,尽管本能的护住头部,可是砸下来的荆条,还是让他忍不住发出惨叫。
“你他娘的,有病啊!”第一个上前护着杨淮的不是李梅而是李兆坤,他一胳膊肘子就把杨学文抵到了一边。
“你别管。”李梅上前拉住李兆坤,不让他老子插手,咬咬牙对杨学文道,“你给我打,打累了我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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