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姚菲却指着不远处,“就是那个酒店是吧,谢谢你,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送都送到这里了,再何况姚菲已经有过一次从酒店消失的举动,既然都答应了陈志要帮忙,符音不敢大意,“我把你送到房间吧,顺便你看看环境满不满意。”
“真的不用了,天这么冷,你快回家吧,你要不放心,看着我进去总行了吧。”姚菲挥了挥手,一溜烟跑了。
“诶……”符音真是拿她没办法,见她进了酒店大门,转身走了。
姚菲在前台咨询了两句,回头见门外已经没了人影,以房价太贵为由,又走了出来,接着她拦了辆出租,没一会就回到白天那家诊所。
“沈老医生,沈医生,您开开门。”
门板被拍得震天,加上姚菲嗓门的加成,没等她再嚎下一嗓子,门就从里面被拉开,“哎哟,小祖宗,你声音小点成不成,小心有人报警扰民,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姚菲目光在门板上溜了一圈就进了屋,“真不开诊所了?”
沈老医生没好意思和一个大闺女大晚上独处一室,只把门帘放了下来,没关门,屋内设施很简陋,长条桌下放了个电暖器,他往里面一张太师椅上一靠,又拉了条毛毯盖上,悠悠地说:“这年头医生不好做啊,动不动就有医闹,我年轻的时候还好说,现在年纪大了,惜命啊。”
姚菲也只是随口一问,很快拋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您白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啊?”
“您就别装糊涂了,您说我和阿志的事悬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脸,“您从面相上看出什么来了?”
“唉,我都不打算把话说明白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您说吧,我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呸呸呸,小姑娘家家的,别动不动死啊活的。”沈老医生目光看像远处,看起来深沉了许多,“凡事都得讲究个缘分,你们俩既然能相识相爱,证明不是没缘分的人,可如果缘分不够深,最后也只能渐行渐远,你说,你最近是不是感觉两人没以往亲密了?”
“对!以前每次打电话,他都舍不得挂断的,一有假期就去看我,带我出去玩,买好吃的给我吃,现在……”
“连个电话都懒得打了。”
姚菲被戳到痛处,“是啊,他是不是变心了?”
“这倒也不一定,人讲命中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费尽心思也强求不得,你仔细想想,他是真的有别人了吗?”
姚菲茫然地摇头,“我们彼此很信任,没有什么秘密,要是有情况,我肯定能察觉。”
“那就是了。”沈老医生叹了口气,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掐算了一番,“这人的命格相生相克,你是富贵命,那小伙子命中却至少有一劫难,若强行在一起,难成不说,就算真成了,万一那劫难是你带来的,你愿意看到那个结果吗?”
姚菲六神无主地看着他,“那……怎么办?我们真的完了吗?”
“你们这是缘分不够,你们两人的事肯定没多少人支持,一意孤行的话定然困难重重,近来是不是脾气暴躁,家庭不睦,诸事不顺?”
“是!您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这事不光体现在你一人身上,那小伙子只怕也是性情大变,事业上恐怕……也多险事。”
这话让让姚菲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他是警察……”,她的脸色由白转青,眼泪夺眶而出,“您的意思是,我们继续在一起的话,可能会害了他。”
沈老医生这才坐了起来,体贴地把纸巾递了过去,却不肯再吱声。
姚菲“哇”地一声,不顾形象地大哭了起来,情绪几近崩溃,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一抽一噎地从包里拿出一叠人民币放在桌上,“我今晚来找您的事,别对其他人说,我回去就不和他联系了。”
沈老医生一双浑浊的眼睛陡地明亮了起来,正想伸手去拿,有人一把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大刀阔斧地往椅子上一坐,一身的气场已经不由人忽视。
这老医生一看见来人,手就立刻缩了回去,“小姑娘,你这么见外干什么,我也不想看一对有情人最后走向陌路,但那总比两人在一起受苦强,你把钱收好,找个靠谱的地方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回去吧。从哪来,往哪去,不属于你的东西,什么也别带。”
姚菲红着眼点点头,情绪波动得厉害,脑内如同乱麻,低着头走了。
“沈医生,您还兼职算卦?要不给我也算一算?”
沈老医生斜眼看了坐在一边的女人,“哼”了一声,站起来要去关门,女人却又说:“慢,你还有客人。”
在沈老医生不解的目光中,符音从暗处走了出来,心里虽充斥着被人抓包的尴尬,面上却毫无波动地问:“你看到我了?”
“看不到。”女人指了指耳朵,“听到了。”
符音不放心姚菲就跟在她后面过来了,听这算命的胡说八道一半就知道情况不太对,马上打电话给陈志了,刚才看到陈志把人按进车里才松了口气,没想到就露出了马脚。
既然被发现了,符音索性走进屋,外边实在太冷了,“你们俩是一伙的?为什么要合伙骗她?”
女人正是陈志好心捡的陌生人。
“骗她还需要合伙?喂,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质问我们?”
“不是你俩认识?”沈老医生钻回椅子的动作一顿,“我可是今天第一次见你们俩。”
“放屁!”符音坐他对面,感觉电暖器把她脾气也烤出来了,“还想蒙我呢,你们怎么这么缺德,别人谈恋爱好好的,招谁惹谁了,非得撺掇别人分手?”
沈老医生已经又半躺下了,“真要好好的,能来找我吗?”
“那你也不能什么情况也不问直接劝分啊,她怀孕了,情绪不稳,你这是趁人之危。”
“她心里要是没动摇,能让我趁吗?她今儿一大清早就来找我,言语间多是举棋不定,我只是帮她下定决定而已。”
符音皱了皱眉,“你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别人本来就犹豫不决的小姑娘能不害怕吗?”
“我怎么危言耸听了?”沈老医生半眯着眼,“所有的情况都是她自己无意中透露给我的,我只是把事实说了出来,她就决定要分手了。”
“你这是承认你在诓她了。”
“咳,天涯何处无芳草,她既然这么痛苦,不如及早解脱,这才不会耽误下一段嘛。”沈老医生的思想走在潮流前端,“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符音觉得他说的话其实也不是全无道理,想了想还是说:“可你都不了解陈志,就这么……”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在一边安静了半天的女人终于开口,“而且他根本不用去了解那个男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想必那个女孩会找到你也是不偶然,你刚才不收钱不是因为真心替人解惑,而是早有人付你钱了吧。”
“……”
符音看着哑口无言的沈老医生,惊讶地问:“谁花钱让他们分手,你是个医生居然收钱干这个?”
“我已经不是医生了。”沈老医生弱弱地辩解。
至于谁肯费这么多心思,符音问完就想到了,当然是姚菲的父母。
沈老医生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其实是看在她父母一片苦心的份上,不然说什么也不会干这种事。”
“没钱收的事你当然不干。”女人一针见血,“老神棍,你可真是见钱眼开到骨子里了,我喜欢。”
符音不得不再次把目光放到女人身上,“那你又是什么人?也是收了她父母的钱来挑拨他们关系的吗?”
“我说过了,以她的智商,不需要两个人出马。”女人不客气的毒舌,“我是看戏的而已。”
符音无法接受这种态度,因为他们的言行举止把别人的人生搅得一塌糊涂,转眼就一脸无辜地说是因为你蠢,你不够聪明,这还有没有道理了。
她冷冷地扫了老医生一眼,“赚这种钱,也不怕折寿。”。
“我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不怕折寿,就怕活着吃不起饭。”老医生躺不住了,“玲珑姑娘,你行行好,把她带走吧,你俩都是姑奶奶,我得罪不起。”
符音一惊,“你是凤……玲珑?”
“我可不姓凤。”她站起身,“老神棍,给我留个门,打发走她,我还有事要问你。”
说完也不顾符音的意愿,直接把她拽出了门,这条街比较偏,晚上没什么行人不说,连路灯都坏了,从屋内有光的地方陡地走到外边,眼前一片漆黑。
“慢一点,这边有碎石头……”符音下意识提醒了她一句,接着反应过来,“你不是在用眼睛看对不对?”
难怪第一眼看到她就有种不对劲的感觉,难怪下车的时候她的动作有些奇怪,难怪她刚才说看不到是听到。
“玲珑,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先来找我?”
“找你一个小丫头能干什么?”玲珑轻笑一声,“虽然我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浮现了你的模样,不过我为什么要找你?无论身处什么环境,我都能活得非常好,人类只会拖我后腿,只是运气太差了,当时我头很疼,上了一辆车,没想到就遇见了你,要不是你现在表现得愚蠢不堪,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刷好感度,刷好感度。”
符音默念了两声平复心情,这才问:“你觉得我刚才做的事很蠢?”
“叫那个男人过来能解决任何问题吗?现在只怕两人已经不欢而散了。”
“他们已经有了孩子,就不能像普通情侣一样说句再见就分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陈志在这个时候都应该负责任,哪怕是陪伴她去拿掉孩子。”
“少伪善了。”玲珑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不到任何光芒,“真为了她好,就应该在看清楚两个人不适合的时候彻底一刀两断,长痛不如短痛。何况,孩子?哪里来的孩子?你做事就仅仅出两条腿和一张嘴,完全不带脑子出门的吗?”
“……”
符音发誓自己很想怼回去,唯一还能替她维持理智的大概就是玲珑的那句问话了,她这么说的意思是……姚菲压根没有怀孕?
“你什么意思?”
“就算我没生过小孩也知道,怀孕虽然脾气会变,但只要想到小宝宝,心里总会柔软下来,为了孩子也不会胡乱生气,你看她克制过自己的情绪吗?”
符音一愣,玲珑继续说:“同理,会有准妈妈对别人吸烟熟视无睹吗?她想玩欲擒故纵,说要分手实际上压根是自己离不开那个男人,如果是真怀孕,为什么不愿意商量结婚的事,只是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孩子和母亲是共同体,为什么非要质问到底是因为她怀孕了要结婚还是仅仅因为喜欢她?哪怕是因为她情商为负数,非要刨根问底,为什么她选择和你走而不是她男朋友?”
符音被她问得半天说不出话,“她不是想偷偷来问沈医生白天的事吗?”
“蠢,太过愚蠢。”玲珑干脆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她现在已经满是不安全感,会因为陈志说和你是普通朋友就对你一点怀疑也没有吗?幸好现在是老神棍劝她分手,如果老神棍说他们是天作之合,你想她如果要继续走下去,那孩子的事和你的事,一起解决掉不是更好?”
“你是说……”符音余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怎么?不敢说?”
“不,不可能,这又不是拍电视剧,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哪有那么多心计,我和陈志的关系对她说得很清楚了。”
“恩,你如果仅仅只是愚蠢那事情可能还不至于到这步,你最致命的错误就是,自己主动交待没有男朋友。”
“而且那个,其实还不是我男朋友。”“……还不是?”
她不是轻言的人,却偏偏在那个时候,多解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