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音隐隐觉得不安,一个从没细思的问题浮上心头,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选上她?
只是任她想来想去,也毫无头绪,符音只好暂时放置,看到张仪的那一刹,符音心里一咯噔。
张仪的目光就那么从她身上扫了过去,就像没看到她一样,或者说,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妈。”
符音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您怎么在外面?是等我吗?”
“啊?”张仪脸上的迷茫一瞬间褪去,“对、对,我就是来等你的,你怎么才来啊?”
“路上有点堵车。”符音看了看周围,“爸呢?”
“他刚才说……他说、说……”张仪疑惑,“说什么来着?”
“诶诶,来了。”符文彬及时出现,“你忘了,我去拿眼镜。”
他那副老花镜平时看书的时候才用,符音见他不以为然,忍不住说:“怎么能让妈妈一个人站在这里?您是不是忘了妈妈是病人?”
“她现在记性比我还好,刚才就是她提醒我去拿眼镜的。”符文彬笑了笑,“我就进去了半分钟,下次不会了。”
符音欲言又止,张仪就问:“玲珑怎么没过来?”
“她不太舒服。”符音好笑,“您都不记得是来等我的,居然还记得玲珑。”
符文彬和张仪走在前边,符音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太对味,好在前面两人听不仔细,“感冒还没好?上次拿过去的药吃完了没?这么拖着可不是办法,明儿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呆会回家去看看她。”
“恩。”符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顿普普通通的饭,大概也唯有她吃得心力交瘁,她想认真有个像样的告别,可张仪明明哪里也不去,她还在他们身边,这怎么算得上是离别呢。
还不如符文彬什么都不知情自然得多。
这么一想,符音突然就有些明白张仪当初的决定了,她的隐瞒何尝不是开不了口。
等买单的空当,见张仪出神地盯着外面,符文彬若有所感,问符音:“你妈妈是不是该去复检了?”
“明天。”
“我这眼皮一个劲跳。”符文彬揉了揉眼睛,“大概年纪大了,总是患得患失,你妈妈最近像没事人一样,我高兴归高兴,可一颗心一直悬着,现在总觉得要放下来了。”
符音诧异地看着他,符文彬拍了拍她的肩,“你妈妈以前从不吃香菜的你记得吗?”
他摇摇头,走上去牵着张仪的手往外走,符音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自己天真得可笑。
张仪恢复的第一晚,她们俩单独说话时,她就察觉张仪与以前好像不大相同,当时她只以为张仪经历了这么多,心性当然有变……
如果连她都察觉了不对,那符文彬大概早就发现了,可直到刚才,她还在不确定……不确定玲珑的玉在帮张仪找回记忆的同时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变数。
符文彬的话证实她的猜想,符音立刻明白,这个变数怕是连玲珑自己都不知情。
……
做不到的事不要轻易许下承诺。
“为什么总是有人不明白?”
黑暗中,一道秀丽的身影出现在街头,在这个天气,她穿得太过单薄,偶尔路过的人会侧目打量,但很快就会被她冷眼“瞪”回去。
没一会工夫,她的目标就出现在街道另一头,陈志拎着行李箱,垂头丧气,这让一向警惕的他一直走到女人身侧才发觉,“是你?”
“欢迎回来。”
讽刺至极的四个字,陈志无奈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回来?”
他连父母都没通知,也不打算回家,准备暂时找个旅馆住个几天再说。
“这很难想到吗?”玲珑说:“你放弃一切去找她,却发现她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只要有点志气的人,都会选择离开吧。”
也只有符音那个傻丫头,还以为能靠沈老头那点微末的道行给人洗脑,就能再挽回些什么。
她永远搞不清楚重点,不是那人还愿不愿意回头,是这边的人不想再付出了。
陈志没想到被她一语道破心事,他选择了去北川,并不是需要姚菲看在他牺牲了什么的份上多爱他一些,相反,他从不提这些,不想给姚菲造成负担,可如果连最起码的真心相待对方都无法回应,他想,自己也是时候抽身了。
“你看起来很有经验。”陈志低笑了一声,“听你这么说,这次我选择回来没做错了?”
“感情没有对错。”
陈志点了支烟,正想说什么,电话的铃声打断了他,这次他痛快地按了关机,“去酒吧喝一杯?”
玲珑面上浮现一抹厌恶之色,“我不想去那种地方。”
陈志差点被烟呛到,“大姐,你别误会,我很单纯的,真的只是想喝点酒,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玲珑难得解释了一句,又说:“哪里不能喝酒?偏偏要去那,还说自己不是别有居心。”
“难道我失恋了只能一个人在家喝闷酒?”陈志好奇,“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乖宝宝那一类型的,我现在是自由身了,别说泡酒吧,就是泡妹、泡男人、约炮,那都是我的自由。”
“……”
玲珑调头就走,觉得自己选择这么一个人来看结果简直是对她自己的污辱。
“你站住!”
陈志不依了,“神出鬼没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当猴看呢?身份证带了……呸,我不是警察了,你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我们也才见过两面吧,怎么对我的事情那么清楚?”
玲珑的脚步确实停了下来,却是反问:“你是想惩罚自己来报复别人吗?”
“怎么可能?我自始至终问心无愧,凭什么惩罚自己?”
“你当真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后悔?”陈志摆摆手,“就是错了也决不后悔,我给过她机会了,何况你不是说,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吗?那我死也不后悔。”
“那就好。”玲珑喃喃,“不悔……那就好。”
他再错,这么多年了,够了,真的足够了。
没有对错的,她早该放过自己,也放过林源生。
“说什么呢?”
“去酒吧。”
张仪是自己偷偷从家里溜出去的,尽管符音知道玲珑已经按照和她的约定,正在逐渐撤回法宝对张仪的作用,她还是大意了。
在符文彬抓狂之前,符音也溜出了门,给正在洗澡的爸爸留了字条,“我和妈妈出去散步,晚点回。”
符音心里不像上次那么着急,原因很简单,玲珑已经答应过她,不会陡然行动,让张仪出现突然失去所有记忆的情况,那张仪现在出门其实还是有自主意识的。
她想去哪?她想干什么?
符音在周南门口的盆栽下找到那把钥匙,打开门,玲珑已经不在,家里干净整洁得仿佛从来没人来借居过,一丝痕迹也不留。
她又去了沈老头那,这次却没逮着人,听邻居说他昨儿就拎着行李出门去了,说是要到外面跑生意。
这死老头,眼看年关了,别人都往家里赶,他倒好,一声不吭背着包就走了,说什么跑生意,还不是换个地方继续坑蒙拐骗。
邻居还提供给她一个线索,十来分钟前,一个像张仪的女人也来过这里。
符音知道这次她的想法没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这里也没人,她会再去哪呢?
小县城地方不大,繁华的主街道就那么两条,符音走完一条,还没拐弯就听到一阵喧哗,她后知后觉听到警鸣声,一颗心提了起来。
等挤过去,她看到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在努力疏散人群,拉线,准备气垫,周围的人叽叽喳喳,仰着头指指点点,符音抬头去看,吓了一跳,一个人坐在高楼的围栏上,以她的视力,仅仅能判断那是个女人。
上面已经有警察在交涉,符音看不到人,但那个想跳楼的女人情绪很激动,大声地说着什么,甚至突然站了起来,看起来摇摇欲坠,而她脚边的一个酒瓶直接被她碰倒,“啪”地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本来密集的人群又热热闹闹地往后退开了些,符音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当然是失恋了。”
“不是不是,已经结婚了,男人有小三了。”
“有小三不去找小三,自己寻死觅活干什么?”
“男人把小三藏得好好的,不让见啊,没听见她说,除非把小三弄过来,否则她就立刻跳下来。”
“她什么时候说的?”
“你看她刚刚说那么大声,你是聋了吗?何况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吗?”
“……”
一楼的酒吧已经停业,符音有些后悔自己没事瞎凑什么热闹,现在人越挤越多,她想挤出去还真有点费劲。
她四处张望,突然惊喜地发现张仪也在人群中,只是距离有些远,她大喊了几声,张仪充耳不闻,目光一直定定看着某处。
符音奋力地朝那个方向挤了过去,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又没了张仪的人影,等她好不容易挤到人跟前时,后背已经出了汗。
她拉下羽绒服的拉链后忙挽住张仪,“妈,您在这里干什么?跟我回家吧。”
张仪一动不动,符音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就看到陈志居然也在这里,他什么时候从北川回来了?
来不及想那么多,符音见他一把脱了外套,大声说:“我疏散这边,你们一定要稳住她,刚上去那个是我朋友,你们拦住她,别让她开口乱说话刺激到人。”
他很快就走到另一边去了,符音心里捏了把冷汗,他说的那个朋友,难道是指“玲珑”?
张仪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只见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用力甩开她的胳膊,整个人像条鱼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走到旁边一个巷子里。
符音被她推开这一下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还好四周都是人,不然铁定跌个屁股蹲,张仪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符音顾不得许多,奋力追了过去,只是刚进巷子,一眼就能看到前面是个死路。
糟了!
符音心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后颈突然一痛,大脑一阵昏昏沉沉,她伸手扶住墙,还是感觉腿在发软,而等她花费所有的力气转过头,就看到一脸冷漠的张仪。
她的视线很模糊,但怎么也不会错认张仪,“你……你……”
连说话都很困难,符音很想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张仪”伸出一只手轻轻抵在她的额头,然后符音眼前白光一闪,接着就感觉到浑身的力气又突然回来了。
“你竟然还有意识?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符音下意识去看四周,除了陷入昏迷的张仪,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是寻常人肯定会被惊出一身汗,但符音好歹也见识过大风大浪,很快明白这道声音是直接出现在她脑内的。
虽然匪夷所思,但她的意识竟然被人侵入了,而且还是个男人——林源生。
“去找玲珑。”
林源生没空理会她与常人的不同之处,直接发布施令。
“等一下,把我妈妈带到安全的地方……诶,等等,怎么回事?”
符音悲催地发现,不但自己脑内多出一道意识,而且身体竟然暂时被他控制了,他压根没有多看张仪一眼,大步往外走去。
“你等等啊!停下,给我停下。”
“别做无用功了。”林源生的声音带着点冷酷,“玲珑压根没抽回灵力,相反,她几乎把所有的灵力都用在那个女人身上了。”
“怎么会?我妈她明明已经开始忘记东西了?”
“那是因为灵力被我所吸收,我的意识越来越强,到现在已经是临界点了,所以连你也没办法控制身体。”
符音敏锐地抓到关键,“临界点?她、她的心愿完成了?”
难怪她和陈志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她已经看到了结果,认定了结果,解脱了吗?
“对,她马上要消失了。”林源生目光沉沉,“所以对不起,我没时间浪费在替你安置人上面。”
“那是我妈,她随时有可能记忆不全,万一又走丢了……”
“警察——,那边,请帮忙叫一下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