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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暗影交叠
    他几乎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眼珠连转也转不动了。

    “阿离……真的是……阿离么?”

    “如假包换的我。”若离没有丝毫畏怯地,迎上那一双充满了疑问的眸子:“我能够看穿您的想法,为什么您却不懂我呢,干爹?”

    “是阿离,果真是阿离……”曦晨叨念了半晌,忽然径自“咯咯”笑出声:“你是不是因为受伤,吃错了什么药,所以忽然开窍了?不然,以你那种对世事淡漠的个性,怎么可能察觉这么大的秘密,而且竟然好像突然有了心机似的?”

    “我没有吃错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和您与干娘一样,把自己真正的样子藏起来,那个所谓的冷漠却天真的模样,只不过是我演出来的而已。只是这一场戏唱的久了些,一扮起来,就是几百年。以至于您们谁都没有看出来。其实,如果不是这一次玄机宫爆发了细作,在衡量了一番利弊之后,看到这一次暴露能够得到不少的好处,我想就是再藏个千年百年,也是有可能的。”

    若离卸下所有伪装,将自己的面皮揭下来,坦诚相告。

    她想,一个与她处在相同处境下,甚至比自己要更早,更努力将真正的自我彻底遗忘的——曦晨,一定能够很快懂得并接受自己的说法。

    而且,大概面对着另一个戴着面具的生灵,她才能够毫无保留地说将出来——即使是沐魂,即使是始终对自己偏爱有加的祖父伊颜,她也是半点不敢把自己这副样子在他们眼前亮出来的。

    曦晨没有让若离失望,他沉吟了片刻,绽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是这样么……”他停顿一下,长出一口气:“本来……也是该这样的吧。毕竟啊,血统这东西,对于性格与思想的影响,也是很大的呢。”

    “澜潇湘与默穹,都是让你们嫌弃的,相当卑劣的家伙呢。其实,有很多时候我也很厌恶这样卑鄙的自己。可是,转念一想,我又很感激他们赐给我的天赋,能够用在保护我真正想要保护的生灵身上,有足够实力在一定程度上在与他们对立的立场上抗衡。”

    敏锐如若离,一下便发现了曦晨的目光有异。

    然而,那眼神代表着什么含义,对于此时的若离来说,却完全不明白。

    总觉得,似乎是一种透彻入心扉的悲哀?好像,还有什么凄楚之情绪?

    就是在她刚才咄咄逼人地质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有露出过这样哀伤的样子。

    曦晨深吸了一口气,倏地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凝视着那张倾世的容颜。

    阴差阳错地,她的目光正好瞥向了绿色的结界上倒映出的影子。

    曦晨与沐魂毫无疑问是相当相似的,如果他们站在彼此的对面的话,就像是照见了一面模糊的镜子。

    然而,倒映在结界上的她,看起来,竟然与另外的那个影子,是那样的相像。

    如果说他们之间,没有想通的血液在流动,连若离自己都不相信。

    幼小的时候,不只有一个生灵,玩笑似的说过,她的长相,与沐魂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因为这个原因,她在出生的时候差点就被默穹扼死在摇篮。连沐魂的疯言疯语,也有了不怀好意的解释。纵然伊颜怜惜她,将那些难听的话都压了下去,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覆拢上面纱。

    大多数仙灵以为,是因为她那太过于高傲之个性,让她渐渐生出了一种他们不配欣赏她美貌的念头。而她自己,只是想让自己不再成为流言蜚语的中心而已。

    其实这个容貌,只是巧合吧。不管她有多讨厌默穹,她也无法否认,他确实是长了一张比月光还要温润的,异常俊美的颜。而且,沐魂叔对于笙歌姐的深情,她知道他对她是不会背叛的。

    不管她怎样地虚幻地期许着,她都不会是沐魂的女儿——无可更改的事实,哪怕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笑的,其实普遍也不相信,她会是那个对待感情一根筋的沐魂与澜潇湘的骨肉。

    可是,在瞥见了结界上倒影的刹那,她忽然有了另外的一种思量。

    为什么——为什么莫吟心会认她作干女儿,而曦晨也那样干脆地接受了?以他的个性,沐魂疯着,他也没有必要去保护仇敌的孩子。

    说不定……所有的生灵都陷在了一个盲区之中。

    他们只发现了她与沐魂的相似之处,却忘记了,还有个在冥界的曦晨。

    曦晨对于身份并不介怀,可是,无法提升起来的四阶冥族,却有许多不便利之处。如果他当年喜欢上了澜潇湘的话,与迫于浮韶的怀疑而不得不把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的莫吟心,不就更是同病相怜了么?

    实际上,澜潇湘对于若离来说,只是个在耳畔响起的名字,与远远望见的形象罢了。她对于这个女子,没有足够的了解,关于她的一切,是来源各处的一面词。她离自己的世界,实在是太过遥远——比起同样只能出现在细碎的讲述与她梦中的笙歌,还要更加遥远。

    不过,在若离的印象中,她似乎一直也不开心。明明很美丽的一张脸上,却常常有显而易见的苦楚浮现。

    “我……”若离沙哑着嗓子,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我真不是默穹的女儿么,干爹?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曦晨知道,自己在刚才,毫无疑问是失控了。但是,他确实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即使现在,他的头脑也依旧不算很清醒。

    “知道什么,也不能告诉你吧。知道的越少,越是对你有好处啊。”

    含含糊糊、模棱两可的答案,却像是在某种层面上默认了若离的猜测。如果真不存在这样的事实的话,他完全可以干脆地否认。

    其实,现在只要若离将手放在他的心口上探知,大概就能够听出他的心音,也能够知道真相了。

    若离的手抬起又放下,来回数次,终于还是没有再举起来。

    因为,她想,不告诉自己,一定有他的道理。现在的时机,大概还不算成熟的罢,如是自己强行追究来的,也未必就是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