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必了。”她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我不想欣赏自虐——我没那样独特的趣味。”
“噢?您误会了什么?我现在可已经是熬出头了的,为什么还要重新回到炼狱中去呢?我说的,是另外一个哦——一个比我还要厉害的家伙。他竟然能够拿起连我触摸一下都觉得灵魂要痛得流血的剑刃,还能够用它来杀敌,单凭这一点,我甚至都应该管他叫一声‘师傅’。”她扬起乌黑的青丝,用手掂起她充满了可怖目光的姐姐的下巴:“我的姐姐,您是不是有些矛盾啊,既然没有这种恶趣味,为什么要选一个那么适合变成‘蛊’或者‘兵器’的好料子?只怕嫌弃也只是嘴上说说,心中也高兴得很吧,正想着嫁给他以后,如何折磨他才好吧。只是,像您这种君子调教出来的,怕是不找到正当理由无法动手,所以这些也就由我代劳,您在一边看着,会不会有点点的喜悦?”
她立刻明白了,那个“他”指的是谁。
逆魂剑,从被铸造开始,就没有谁能够拿得起。当年自己的母亲盗剑,也因此折损了大半的元神。
因为葬送了太多的记忆与喜悦,根本就是一把不祥的凶剑。凶煞得,只要看得久一些,都仿佛能够被吞噬。
她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看到了那血腥的画面时,灵魂颤抖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另外的异样——那便是,他竟然能够轻易地执起逆魂,这足以见得,他是多不一样。
“果然……他就是……笙歌姐姐想要找的……”
“哈哈,什么天命不天命,已经不重要了。还有你真的相信那个神棍说的话?她自己的命都丢了,还留下个傻乎乎的残废,你认为她能知晓什么天命……”
她的膝盖一软,轻呼了一声,发现自己的一条腿,被沐魂的钩爪刺穿。
“纵使是一副物品似的躯壳,也并不是全无弱点。”他咳嗽着,颤声道:“你的这条腿,怕是要废了——我在其中下了无法使用‘修复’的咒。”
“我还以为你多善良,结果也还是会偷袭么?啊啊,虽然我也没有什么所谓,还是对您有些失望了啊。”她格格地笑着。
“我也有自己无法被突破的限界。侮辱我也好,折磨我也好——我的妻子,却是我要拼尽一切要保护的。也许我保护不了,我也要竭尽全力,让自己的悔恨感减轻一些。”
他用尽全力将钩爪拔出来,她冷酷地道:“我还以为,你要说要守护她们分毫不失呢。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说罢,毫不客气飞起一脚,踢向他的后脑。沐魂哼也没有哼一声,昏厥过去。
“如果没有那个小子,我还真想看看这之前被夸奖的硬命硬骨头究竟多厉害。现在我也没什么时间理会你,你们把神女殿下带到天牢,把他拴在她的对面就好了。”
若离的声音没法传到他的耳中,也不能传到她的心中。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关进了牢笼之中。
她知道,这是天界最肮脏之地,她并不想踏入这里一步。正如她原本就知道,自己作为玄机宫的少主,应该承担什么责任,也仍然多少也在逃避般。
只是,现在她终于还是无法选择的在此处停留。
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与她碧羽阁的卧室有些许相像,却是那样的讽刺——不管她住的如何,现在仍旧是阶下囚。
在她的对面,是她无法触碰的脸庞与距离,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没有药,也没有镇痛的术法,他的样子看上去那样痛苦,她什么也帮不了他。
在墙壁的一端,传来得诡异的声音,让她有些恐惧,不敢去凝视,然而讨厌的声音传入心脉中:“姐姐,总是看沐魂也怪无趣的,为什么不向这边看看,可有好玩的事物啊。”
她瞥过去,立刻想要收回目光,但是,眼睛却也如同被锁住了般,不愿意离开的纠结。
她几乎不敢认,这就是那个满脸笑容的,意气风发的狐妖。
他的身上都是血淋淋的,引以为傲的皮似乎被剥了下来,头发湿漉漉的,狭长的凤目中不知道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
而在他的对面,站着的,是自己。
是的,不是她的妹妹,正是她自己。
碧绿的衣衫,眼角小小的泪痣,让她的脸看上去那样楚楚可怜。她的眼珠中透出水光来,用同情的眼神凝视着他,但是,也有距离与疏离感。
高高在上的口吻,也与她完全相同。
“我很佩服你,这已经是第几日了,你好像吭都没吭过一声呢。我在想,你是不是哑巴了?”
她手中的长鞭毫不留情地划过他的皮肉,留下深刻地刻痕。
他没有吭声。
“你都不痛的么?”
“不痛。看你倒是蛮累的,之前日夜不停地演戏算计人心,现在在这挥鞭挥刀,光是想想都觉得累,你竟然也能坚持下来不腻。”他笑了笑,带血的涎水快要从口中淌出来,他却舔了舔嘴唇,生生咽了回去。
“嘴巴这么硬——你到底是狐狸精,还是鸭子精啊?”她无奈地耸耸肩:“你何样我也是很为难的啊。想要手下留情,可是看着你好像一点没感觉,自觉不自觉,就想要试探你的极限在什么地方了。”
“你告诉过我,天界不是地界,仙族更不是妖族,这里的情感都是假的,都是虚伪的,被欺骗的伤,远比任何一种都痛苦。最后告诉我这话的你,却将我骗得最为厉害,连这种伤痛我都撑过来了,还有什么能够抵挡不了呢?”他轻轻地啐了一口:“骗子。”
这并不是脑海中有的记忆,甚至,连回忆也不是,而是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若离却只觉得自责,在为“脏脏的自己”感到无比恶心。
仿佛真的是自己,欺骗了他的感情,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这亦是不容争辩的事实。若是没有她没有接受他的感情,他也不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连喊他名字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权利,再一次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