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寒看上去,他竟是有些生气,似乎随时都打算对雪动手。
知道雪的实力,其实用不着自己帮忙,幽寒还是悄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这……”雪听到逐渐近了的脚步声,准确地按住了幽寒的脑袋:“为什么你会知道默穹这个名字呢?”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刚才看到破军大哥哥的背影,一下子就喊了出来。难道您认识这个叫默穹的?”
他的一缕希望被雪浇灭:“不认识。”
破军耸了耸肩膀,真是不会说谎。真的不认识,为什么刚才会那样大的反应。
他不想揭穿雪,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也许还会平白挨雨樱一顿骂。
“您怎么出来了?”
“太闷了,出来转转,碰巧听到你们在说些什么,就凑过来了。”
“哟,想不到整天埋头于纸张间的雪王殿下,也喜欢凑热闹呢。”
“过去。想要找找过去的感觉。”对破军带刺的话语,雪王苦笑了一声。
如果可以,破军是一点也不想与这个名叫“雪”的独处的。他们之间有幽寒,在他看来也和独处没有太大的差别。
“有机会的话,再与我聊些开心的事情吧,幽寒。”
幽寒没有答应他,他似乎已经擅自把他当作“朋友”了。
“我被讨厌了啊?”雪王略带调侃地,僵硬地转向破军离去的方向,注视着自己根本看不到的背影。
“争夺女孩子啊,您未必对雨樱姐姐有意,可是,不想与潜在的和明确的敌人有太深的牵连,甚至有厌恶感,也是人之常情啊。”
雪蓦地,回忆起了,他与赤炎,甚至是泉影,都或多或少有些不睦的事情。
倒是确实源于对同一个女子的执着。
“啊啊,是呢,确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幽寒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碰到喜欢的女子,也没有过动心的感受。
当然也不会存在情敌。
那他的心,又是被什么开了一个洞,让他感觉到无比地空虚呢?
对于这短暂的生命,幼稚的心境,和谁有过怎样的竞争,在轮回转世以后,还如同鬼影子般缠绕着他。
他凝视着自己的小指。
忽然,他把小指伸到雪王的眼前:“您——能够看到什么呐?”
雪肩膀颤了颤,视野所及,忽然能够看到纤弱而修长的手指了。
“手。”他如释重负地答道。
“除了手呢?我是问您,在手指上,能够看到什么?”
在雪错愕时,他接着问道:“能不能看到‘线’?”
“线?”雪歪了歪头,视野也恨配合地,调整了角度。
“嗯,红色的线。”
雪,或者说视野,左看右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抱歉……”
“看不到么?”幽寒有些失望地捏着小手指:“啊啊,看来,真的只是独属于我自己的幻觉呢。我有的时候,还会做梦,梦到说如果我找到和我手指上有一模一样的痕迹的,并且我们能够看到彼此的印记的,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雪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将幽寒掀翻在地,小小的手抓住他的衣角,拦住了他。
“哈哈,应该是幻觉没错。”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控的雪,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手在额角轻轻一抚,轻声道:“假若不是,我要是能偶看到,那不是很可怕的事情么?”
“嘻,倒也是。”幽寒露出虚假的开朗,错不开眼盯着,若隐若现的红线。
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是,他又莫名地产生许多奇怪的感觉,而且,他不知为何,能够肯定不是他的错觉。
手指的红线,命中注定的女子。
而——命中注定的女子,并不属于他。并不是小小的红线,能够将他们的命运拴在一起的,他也仍然在为此而执着。
哪怕会给每个人都带来痛苦,也不肯放弃的病态的执着。
他还没有做,或者是已经做过,未来也一定会走上这样的路途。毛骨悚然,也还是无法让这种念头,消失。
月老,是属于天界的神仙,他俯瞰着众生,总不会联结出错误的姻缘。真的出错了,也不该是我感到难受。感到难受的,应该是乱点鸳鸯谱的月老才是。
而天界的姻缘这许多,若是出错十桩八桩,能够看到结局的他,也会自责的吧。他们要比普通的人或是魔妖更加敏感纤细才对。
为了不让自己痛苦,也会格外注意的。
被幽寒信任着的,月老祠的牵丝,却真的在苦恼着。不为了人间的百十桩姻缘,而是为了天界的一桩姻缘。
红色的纸,早已被扯得破破烂烂的。
这始终是他挥之不去的伤。
他不应该看,每次一看,他都会流出血泪来。血泪一滴一滴滴在绯红色的信纸,成了她最爱的梅花。
上面的字迹,本来早已本泪水浸润,看不清楚。
而如今,在那一页上,却浮出了新的字,取代了原来的名字。
还有勾抹的痕迹,也都看不到了。
已经不会产生变化——他误以为不会产生任何变化的纸,上面却无端端地,出现了他听也没听过的名字。
他不应畏惧,既然没有见过,又有什么感到害怕的?
然而,偏偏是在这一页,早已撕下的一页。
过去的罪孽,开始找上门了,开始折磨他早已残破不堪的心了。
“你在看什么?”
妻子绮绣的声音一响,他吓得想要将它藏起,手忙脚乱之下,却早已被抢去。
看到了信纸上的字,她的脸,登时变得煞白煞白。
“幽寒?灵烬?这——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上面?”
她笑盈盈的脸变得铁青:“你又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歌儿死了这么久,你师傅还是不肯放过她?还是你自己仍旧不肯放过她?”
“我……我不知道,你细看看,这不是我的字。我看见时,也吓了一跳。”
“自己浮出来的名字,不是应该接着你姻缘簿的空白处吗?为什么他们的名字却会出现在残页?”绮绣将残页摔在他的脸上:“你是又想包庇你的师傅而说谎了?难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压榨他们的价值,你就不觉得自己可耻吗?”
“这只不过是一张废纸,他们也早都化成灰烬了,你冲我吼也无用,我们都是一样的,在承担着一样的罪孽,谁也不比谁高贵,你不要想着只有你自己是干净的。”他如此宣判,毫不留情面。
这是太过深重的罪孽,他自己无法承担。
哪怕不是真心,也要一直与她携手——就算是为了有谁和他分担罪孽,让他不至于崩溃,她的存在,也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