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长老走了,蜀山弟子们排好阵列准备离去,道匀在最前面指挥,这时他发现还有两个人迟迟不肯归队。
“小师妹,道玄师弟,”道匀呼唤道:“我们该回山了。”
韩胜瞥了一眼风鸢,恰巧与她的视线相撞。风鸢惊慌低头,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脸红什么?韩胜心头不解,不再理她,向道匀说道:“师兄见谅,道玄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只好晚些回山了。”
道匀皱眉道:“师弟还有何事?需要我等帮忙吗?”
韩胜微笑道:“只有两件。一件事是苏府下人的善后问题,还有一件就是去蜀山剑坊探望表哥表姨,毕竟是他们将我带入蜀山。”
道匀松了口气,笑道:“师弟宅心仁厚又重情重义,我自然答应。不过时间紧迫,不如我们在这里寻找下人名单通知其亲友安葬,师弟尽管去看望表亲,赶在落日前回来即可。”
韩胜一怔,道匀他还是相信的,于是双手一揖道:“多谢师兄相助,道玄不胜感激。”
道匀笑道:“蜀山弟子互帮互助,这些下人本就被蜀山中人误杀,我等不过是亡羊补牢。倒是师弟你要快去快回,大劫将至,修行时间不多了。”
韩胜点头,向亭外走去,风鸢看着他的身影有些纠结,忽然冲道匀喊道:“道匀师兄,我也要出去。”
道匀摇头:“小师妹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外面人心险恶,坑蒙拐骗极多。你忘了六百年前崆峒山的尘缘真人,不就是被一群下三滥的黑店伙计做成了人肉包子吗?”
风鸢皱起小巧的鼻子,说道:“那是他蠢,连蒙汗药都喝得津津有味。本小姐这么聪明伶俐,怎么会被人欺负?”
道匀劝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师妹若真想出去游玩,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一定带你去奉天城玩个痛快。”
风鸢刚想说话,韩胜从她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竹林小道。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风鸢气的咬牙,愤怒道:“不要你陪,我跟这家伙一起走就是了!”
说罢她直接拉着韩胜衣角,向竹林外走去。韩胜愕然道:“你想做什么?”
风鸢冷哼一声,小脸紧绷道:“你管我!有事出去再说。”
道匀苦笑,在后面喊道:“道玄师弟,在外面还望对小师妹多加照料,在下谢过了。”
韩胜叫道:“你不过来把她带回去吗?”
道匀摇头:“我哪有那个能耐,还是拜托师弟了。”
韩胜和风鸢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竹林间。
一位新晋弟子小声问道:“风鸢师姐和道玄师兄出去不会有事吧?”
道匀摇头道:“不会,小师妹的剑术加上道玄师弟的智慧,再说这里又是奉天府城,临近蜀山,绝不会出事。”
真的不会出事吗?那名弟子心头疑虑,奉天府城临近蜀山又如何,之前所遇到的元魔王不也是在苏府里险些将弟子们全歼吗?总觉得师兄们对蜀山的实力太过自信乐观了……
苏府大门外,韩胜停住脚步,冷声道:“现在出来了,有话就说。”
风鸢气结,她指着韩胜道:“姓韩的你装什么装?我都知道了!”
韩胜一怔,问道:“你知道什么?”
风鸢怒道:“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韩胜,就算你是空灵之体,本小姐也不会随便嫁人!”
“你想嫁谁与我何干?”韩胜不明所以,完全不懂风鸢想说什么。
风鸢羞怒交加道:“既然如此,那在大家中毒时,你和清韵师伯说那些……说那些恶心的话做什么?”
我有说过什么吗?韩胜从清韵到来开始回忆,和元魔战斗、找水珂翼解毒、与七组弟子争执外,过滤一遍后没找到恶心的地方。
“你记错了,”韩胜淡淡道:“我没有说过恶心的话,也不知道你所谓的‘恶心’是指什么。除非你把话重复一遍,不然我无能为力。”
风鸢的脸一下变得通红,她粉拳紧握,恨不得把这个装腔作势的韩胜痛打一顿。发现这厮还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时,风鸢气冲冲说道:“我重复你个大头鬼!”
韩胜嗤笑:“这位小姐,你不肯重复,又坚持说我恶心,这让人很是为难。你又想故意找茬打上一架吗?”
风鸢拼命吸气,直到无力再吸,肺部几乎被空气充爆,然后长长吐气,平静下来。
这是她自创的“吸气静神法诀”。每当躁动的情绪难以控制时,就会用巨鲸吸水似的方法,做一个超大幅度的深呼吸,来静心安神,防止暴走伤人。
“你这是……”韩胜瞠目结舌地望着刚才胸部突然巨大化的风鸢,喃喃道:“气蛤蟆?”
气蛤蟆是神州大地一种常见的小蛤蟆,外表和青蛙相似。但你如果用手指或者小木棍轻轻敲打它的身体,气蛤蟆就会吸气,然后肚子鼓囊囊的,像个小气球,十分有趣。
“你才是气蛤蟆!”风鸢刚刚平静的心湖被韩胜丢了一只蛤蟆,扑通扑通地冒水花。她瞬间抓狂,建木剑冲天而起,准备攻击。
韩胜身形如电,还未等建木剑落下,他便转到风鸢背后,左手掐住咽喉,右手横在腰间,压制她的双手。
“这么近的距离,”韩胜嘲笑道:“飞剑不直接刺过去,还升什么空?你这些年的实战经验,除我外是不是零?”
“放手!”风鸢大叫。
韩胜在她耳边低语:“大小姐,来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温热的气息拂过风鸢的耳垂,进入她的耳内,风鸢的身体轻微颤抖,韩胜误以为她在害怕。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讥笑:“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等到悲剧发生才知道后悔?”
建木剑停在半空,好在苏府位置偏僻,此时也无人路过。不然被人看到就是一场骚动。
“这是第二次警告,”韩胜轻轻捏了捏风鸢细腻秀长的脖颈,松开双手,转身离去。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风鸢贝齿轻咬粉唇,看着韩胜离去的背影,想起在花田里清韵长老让她看的那段画面。
韩胜温柔地拿着轻薄的水珂翼,小心翼翼地送入她的唇中。水珂翼意外粘在唇上,他轻轻揭取,手指无意间碰到她的下唇。韩胜身体僵硬,清韵长老忽然说道:“韩胜。”
韩胜抬头问道:“怎么了?”
清韵严肃道:“你是不是喜欢风鸢?”
韩胜沉默一阵,突然气急败坏道:“你这样有意思吗?喜欢她?我喜欢她!”
清韵又问道:“说实话。”
韩胜轻声道:“因为我很可怜,不想看她受苦。”
清韵眼睛一眨不眨,问道:“为什么呢?”
韩胜冷哼道:“没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
画面停格在韩胜冷冷的脸上,清韵长老在花田里长叹道:“韩胜从小在作坊长大,那些人有眼不识金镶玉,让他的成长充满孤独和压抑。所以他对你一直抱有爱意却感到自卑,不敢靠近只能思念。每次相遇他都会故意招惹你,这正是少年们对心仪女孩表达好感的方式啊!”
“可是,”人生第一次被表白,风鸢手足无措,她小脸涨红道:“师伯我才十七岁……”
清韵望着远处苏府的厢房道:“十七岁不小,在凡间十七岁的女儿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风鸢声如蚊鸣:“你们的话我都听不懂……”
清韵正色道:“你听不懂是因为我们已经争执过无多次,在观天峰的竹楼,在混元峰的山路,每次都吵得不可开交。我让他干脆利落找你表白,他怕连师姐弟都做不成。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用元神记下这段场景,背着他告诉你。”
“可是……”风鸢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眼眶泛红道:“我……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清韵哀叹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只好去告诉我那徒儿,让他挥剑斩情丝,绝了这段孽缘。只是可惜了一个空灵之体,只怕从此像我这个没用的师父一样,一蹶不振,再也站不起来。情之一字,摧人心肝!”
“你别去!”风鸢拉着清韵的道袍,哽咽道:“让我再考虑几天,给我几天时间好吗?”
清韵叹道:“其实蜀山掌门之女虽然高高在上,但在婚姻大事上也作不得主。前些阵子昆仑山的苍空掌门托人为他的徒弟陈恕之说媒,来蜀山向清松提亲。我把媒人强行拦在蜀山外面,好险没让他进山。你是我们蜀山的珍宝,怎么能为了结盟送给昆仑?”
风鸢攥着清韵的道袍,小手攥到发白。
“小鸢儿,”清韵柔声道:“无论你喜欢韩胜还是昆仑陈恕之,只要是你真心喜爱,师伯都会支持你。”
清韵轻轻拥抱了一下风鸢,低声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选择韩胜,他是一个不是所谓的天才,而是旷世奇才。天地大劫将至,蜀山的弟子长老能活下几个,全靠像韩胜这样的后起之秀拼命。最重要的是,他很爱你,用孩子气般的方式爱你。”
他真的爱我吗?风鸢望着韩胜决然离去的背影,泫然欲泣。这毕竟是第一个向她表白的少年,无论再怎么可恶,第一个对女孩说喜欢的人,会始终留在她的记忆中。
韩胜走了很远,在十字街道拐角时,他看到风鸢孤零零站在原地,低着头轻轻抚摩脖子上的指印。也许是心软,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担心她在府外哭起来,韩胜又走了回去。
“喂,大小姐,你不是要跟我走吗?”韩胜无可奈何地说道:“现在已经下午了,我们快走吧。”
“嗯!”风鸢抓住韩胜衣角,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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