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警察的问题,她都能回答得明明白白,等警察离开之后,范铁心脏的煎熬结束了,坐到她的身边儿,伸手揽紧了她,“小井。”
头偏过头,挨在他的肩膀上,小井嗯了一声。
沉默了好久,范铁手摩挲着她的脸,“你,你都记起来了吗?”
双手抱着他的腰,小井头顶贴在他的下巴上,摇了摇头。
“哥哥……记什么?”
范铁顺着她的头发,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他没有再说,既然她不想说,他又何必去拆穿她呢?两个静静搂抱着坐在一处,范铁迟疑了一下,商量说,“小乖,为了让你做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咱俩的婚礼得推迟了哦。”
小井将手放到他的掌心里,“好。”
一个吻落在她的发顶,范铁掌心握拢,“乖。最好一直都这么乖,”
小井没有抬头,脑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默认了。
病房里的灯光暖黄又暧昧,范铁低下头,唇落在她的头顶,目光落在她身后映着温暖光线的窗户……
窗户上倒映着两个相拥的身影……
一寸光阴一寸金。
一转眼,又过去了一周。
宝柒腿伤已经好了许多,天蝎岛决战的后续事情,也得到了妥善处理。
从天蝎岛回来之后,冷枭的事情在军内做了一个简单的通报。当然,没有人会去追究他的假死,只道是又唱了一出好戏。试想,他以零伤亡的战绩,全歼NUA和曼陀大举来袭的恐怖分子二千,俘虏一千,这样的战绩多么辉煌。不仅无过,功绩更是永久地写入了红刺的历史。冷枭本人再次成为全军津津乐道的不败战神,成为了一个传说。
冷枭回来了,一直缠绵病榻的冷老头子,身上的病立马去了七七八八。了解天蝎岛事情后,他对宝柒的态度空前大好了,每一天都得亲自吩咐厨房给她炖补品养身体,补血,补肉,补心肝儿,恨不得把过去二十多年亏欠她的感情,一并给补回来。
就在第二天,老头子就去探视了在押等待制裁的闵老头儿。
两个人关在监室里足足三个小时,究竟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出来的时候,冷老头子泪流满面。
就在同一天的深夜,闵老头儿畏罪自杀了。他留下了一封遗书,自称愧对祖国栽培,愧对人民信任,从此无脸见人,唯有自杀以谢罪。在他的遗书里,没有只言片语提及冷老头儿,更没有提及上次潜逃出境何人帮忙。
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尘埃落定了。
然而,宝柒的心里越来越不淡定了。
为什么?
冷枭曾对她说过,等军演结束两个人就举行婚礼,一个她盼了许久的大婚,到现在风平浪静了,没有半点儿音讯。
冷枭究竟咋想的?她不知道。
冷枭还准不准备举办婚礼了?她也不知道。
她想,或许他在等待她的腿伤彻底好起来吧?
安慰着自己,一个月之后,她痊愈了。下地奔跑都没有半点儿问题。可是,冷枭照样儿没有半点儿表示,整天该干吗干吗,绝口不提婚礼。
宝柒心里的怨气快爆棚了,但基于女性同胞的自尊心,她没好意思主动向他提婚礼的事儿。毕竟两个人结婚证早扯了,孩子都有了,她要为了这事儿和冷枭闹别扭,多少有点小题大做。
于是她再次安慰自己,或许他最近忙吧?
忙!忙!忙!可他在忙什么?
又一天度过去了,又一周滑过去了。
她没有等来冷枭的婚礼安排,却等来了姚望的电话。
前往约好的见面地点,当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姚望已经抱着双臂笑容满面地站在那儿等着她了。
两个人相对而坐,轻松自然的笑声,让两个人之间隔着的某种情绪很快消散了,姚望抬起眼皮儿看着她,“宝柒,这家店的伤心凉粉儿,纯正的锦城味儿……”
伤心凉粉,锦城的特色小吃。
宝柒爱吃,姚望也爱吃。
它有两个典故,一说是因为思念家乡才做的凉粉儿,一吃就因思乡而伤心。另有一说是这种凉粉儿的小米辣特别带劲儿,凡是吃了凉粉的人都会被辣得直掉眼泪儿,看着就像在伤心。
在他俩第一次吃伤心凉粉并讨论典故的时候,宝柒就为两种说法伤过神儿。
而今,姚望看着她面前盘子里红彤彤的小米辣,微笑着问,“你现在觉得呢,哪个典故比较恰当?”
辣得嘶了一声儿,宝柒放下筷子,用面巾擦着嘴,“哇,真辣啊,好久没吃过这么劲道的伤心凉粉儿了。不过典故吗,也只能是典故,其实到底是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伤心凉粉,好吃。”
宝柒的脸上,满是喜色。
“宝柒,我要出国了。”姚望突然小声儿说,说了又笑笑,“可能我没有办法参加你的婚礼了。”
出国?婚礼?
抬起头来,宝柒有些吃惊,“你要转业?”
要知道,军人是不能出国留学的,如果姚望要出国,除非他转业。可是做一名特种兵,做一名特种兵狙击手,不是他打小儿的愿望吗?她怎么都不会忘掉,在鎏年村野蔷薇开遍的山顶上,拿着弹弓的姚望,大声说自己将来一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特种兵狙击手的兴奋样儿。
“不,我是公派。”见她吃惊了,姚望又笑着追加了一句,“M国西点军校,公派进修。”
宝柒恍然大悟,面露喜色地拔高了声音,“不错啊,小子,恭喜你啊。”
这事真得恭喜。部队外派留学生到国外名校的进修,名额真是少得可怜,是多少军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儿。他有了这样的学习背景,等他从西点军校再回国的时候,未来的发展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他做参谋长的亲爹……
抿着嘴一乐,宝柒愉快地拿筷子敲他的碗,“快吃吧,出了国,就吃不了伤心凉粉儿了。而且,以后啊,你想伤心都没得伤心了。前途一片大好,道路一片光明……牛!”
姚望笑笑,“但愿。”
拿着筷子,低下头,姚望挑起一块伤心凉粉,眼眶有些湿润。
从今往后,他不是没得伤心了,而是只剩伤心了。
小店儿外的音乐声适时飘入,不知道哪首歌词或者旋律入了耳,吃着伤心凉粉儿,姚望眼角那滴泪滑落了下来。
视线模糊了一下,他赶紧拿着纸巾擦了擦,笑得十分开怀。
“这凉粉儿真辣!”
宝柒望着他,“辣吧?”
“嗯。很辣!”
浅笑着回答,姚望扶了扶额头,看着她笑,“不行,我今儿还得再来一碗,一次吃个够。”
吸了一下鼻子,宝柒也笑。
现在,也只剩下笑了。笑着笑着,她突然推开了碗,一下趴在了桌子上,脑袋埋在臂弯里,控制不住地抽泣了起来。
姚望抬起手,目光在她头顶停顿了两秒,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宝柒,别哭。又不是永别。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你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一个词,却也是他唯一能够牢牢抓住的词儿。
在爱情这座牢狱里,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被判了终身监禁。也早就失去了自我救赎的能力。他无法比冷枭更强大,也无法比冷枭更爱她,可是他却没有一秒钟停止过继续爱她。
宝柒抬起头来,眼角挂着眼泪,拉住了姚望的手。
“姚美人,到了西点,记得常来电话报平安,记得注意身体。”
姚望顿了一顿,反手握住她的手,笑得灿烂,“一定。”
三天后,姚望飞走了,宝柒没有去送机。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
冷枭进来的时候,宝柒正懒懒地靠在床头发愣。
摸摸她的额头,他问:“哪儿不舒服吗?”
剜了他一眼,宝柒强忍着想要问他为啥没有了婚礼的冲动,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可能受了点儿风。”
“要不要找周益过来看看?”
“不用了,多大点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可能最近太累了。”
回避着他专注的眼神儿,宝柒眼光闪烁地别开了。
一转眼,六月份已经过去了,他订制的婚纱也早就取回来了。可是,丫的,这位说过要给她一个盛大婚礼的男人,半点儿表示都没有。
“怎么不看我?”
余光瞟着男人冷峻的脸,宝柒眼睛游离着,“没啊!”
坐到床上去,冷枭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儿来,亲密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有心事就告诉我,嗯?”
“喂,你怎么这么罗嗦,我都说了没事儿。”
冷枭没有生气,反倒勾着唇笑了。他目光烁烁地望着自己的小媳妇儿,笑着告诉她,“宝柒,为了庆祝今年的七一,部队要在天蝎岛搞一个小范围的军事对抗赛,特地邀请你去观摩。”
“你们部队搞军事对抗,我去算什么。”宝柒赌上气了,推开他,背过身睡下去不再搭理。
“宝柒。”冷枭好脾气地将她身体转了过来,“不去你会后悔的,百年难得一遇。”
百年难得一遇几个字儿,对宝柒来说还是有些吸引力的。
从她转业,好久没有感受过部队的激情和热血了。睨着面色轻松的冷枭,她心里软化了,可是骨头还硬着。
脑袋一摆,她拒绝了,“睡觉。”
“小丫头,你比咱儿子还能作!”
“谁作了?我宝柒是作的女人吗?七一我有事儿,不能奉陪了。”
冷枭目光掠过她的脸,黑眸流过深邃的光芒,“你的事我替你推掉了。这个对抗赛很有意义,你必须参加。”
“又是必须?”小声儿咕哝着他的霸道,宝柒心里在暗喜。
因为,他的霸道就是她顺着下来的台阶。她可不是自愿去的,而是没有办法不得不去瞧热闹的。
六月三十日,晴空万里。
宝柒带着三个孩子一条狗,跟着冷枭抵达了津门。
一家人住进了炮楼。享受着夏日海滩的微风,和男人一人推着一辆放着一个漂亮宝宝的童车,爱宝小朋友屁颠屁颠地吐着舌头来回转圈儿,小雨点儿穿着好看的**公主裙,漂亮得像一个洋娃娃。
这幅温馨的画面,与她若干年前初到津门的幻想重合了。
阳光,海滩,微风,海浪……
两人,一狗,还有一个孩子……那是她十八岁的美梦。
若说现在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幻想的一个孩子变成了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也就是说,她的幸福,变成了三倍。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心理很容易受到幸福的感染,宝柒被喜悦冲得有些晕眩了。张开双臂,放声笑着感慨。
“二叔,你说咱俩要每天都这样自由自在该多好。”
冷枭脚步停下,黑眸深深看着她,“会的。”
吸了吸鼻子,宝柒靠近他,脑袋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双美眸眯起来,声音软软地叹道:“真是太美了!二叔,咱们拍个全家福?”
宝柒说干就干,没有带相机有什么关系,没有人拍照有什么关系?
她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一对儿情侣,将手机递给人家,“亲爱的,麻烦你替我们拍个全家福,你们也会幸福的哦?”
“OK!”
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举起了手机。
冷枭无奈地笑笑,眉宇间的冷冽和凌厉完全散开去,动作慵懒地抱着孩子,勾起了唇配合地揽住宝柒的肩膀。
两个大人,一人抱着一个儿子,小雨点儿带着小爱宝。
“注意了啊……”
“茄子——”
咔嚓!
手机里,留下了一个画面。
照片上面,宝柒举着胜利的手势,喊着茄子的唇语,冷枭的脸上表情依旧很少,不过幸福的笑容非常明显。他们怀里的两个孩子,一个像极了冷枭,一个像极了宝柒。还有一个漂亮的小丫头,一条吐着长舌头的狗。
后来这张照片被冷枭放大了,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