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苏小小原本是想拉着严素去找村中的大夫给看看的，结果才和她娘走到村头，严素便停下了咳嗽。
苏小小看着她娘突然好起来的脸色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还是有些担心，但是严素便趁着这个机会，又是拒绝去找大夫了。
“小小啊，我已经好了很多，不用去了。”
严素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周恒以及还在打闹的苏明皓他们三，摆摆手，转身欲回田里。
“娘，还是去看看吧。”
苏小小有些无奈，这病什么的最不能耽搁了，时间一长，就会变成大病，到时候就算想治还不一定治得好。
她顺着严素也往回走了几步，顺手挽上了她娘的胳膊。
最后，苏小小磨来磨去，终于是将严素带到了赵老头那儿问了个诊，切了个脉。
赵老头边抓药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边絮絮叨叨地对着还在等他抓完药好回去煎药的苏小小说道。
“村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有好几个人都是这症状了，但是切了脉却是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染上了风寒，身子有些虚罢了。”
赵老头停下，摸了摸胡子，然后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接着拿下一味药材，他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很多药材都是不记得放在哪里了，即使是他自己才放上去的。
苏小小看着赵老头的背影，想起之前他和她爹的面子问题，那时候赵老头人还是健朗的。
但是今日看到的时候，他已经不复之前那般爽朗性直的样子了。之前虽也是满头白发，但是看起来人还是比较精神的，而现在，精气神在他脸上已经跑了大半，只剩下颓然与痛苦留下来的痕迹。
苏小小自然知道原因，之前绵山坍塌的时候，是赵老头他儿子牺牲了自己才让他逃了出来。
本来赵老头的儿子是在镇上开铺子的，所以一般都是不回来的，但是由于那几天连连下雨，铺子里没什么生意可做，而且赵老头的风湿病又犯了，他才会从镇上赶回来的。
结果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儿子连个子嗣都没有留下，赵老头在这件事之后变得异常沉默，也不太和人聊天了。
而且之前和他还还能聊上几句的苏宗南也是在这场事故中离开了，苏晓霞和严素虽然会时不时地来这里看看他，但是毕竟是外人，再怎么也填补不了他老年失子的疼痛。
“赵爷爷，你的身体没什么事吧？”
苏小小见他说村里已经有不少人都是这样子，有些担心，这不会是一场大型的流感吧？
而且赵老头抓药的时候，自己也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让苏小小更是担心。
“我这一把老骨头，能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吧，只不过村里还没有一个正经像样地大夫，我还得撑着将那个小子带出来啊。”
赵老头抬头看了在房间内忙活着的小学徒，脸上稍微带着些生气了。他之前也是差点一病就跟着他儿子去了，毕竟医者不自医。但是后来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子上门来说要当一个大夫，他才从郁结中走了出来。
苏家村就只有他一个大夫，将来等他离开了，村子里的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还得跑到隔壁村子去看病，实在是不方便。
所以赵老头便想着至少将这个徒弟带出来，也算是为村子做一件好事吧。
小学徒不过十几多岁，似乎是隔壁村的，脸倒是很生。听他说家里爹娘都不在了，就剩他一个，所以便在这里安心学着，倒也让赵老头的生活多了一份继续下去的期望。
“那赵爷爷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啊。”
苏小小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个安静做事一直也没抬头的小学徒，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苏家村的人，但是能让赵老头的生活重心渐渐转移也是好的，苏小小是真心期望她的这个赵爷爷是能长命百岁的。
她爹将他看得比亲爹还亲，她不把他看成自己亲爷爷看？至于苏小小这个身子的亲爷爷，她已经将他忘到了脑后。
“你个小娃娃也不容易，性子也坚，宗南素娘有这么个女儿也是福气了，也不枉宗南他当年的决定。”
赵老头将抓好的药递给了苏小小，也不知是不是人老了，经历了生死，心态也变了不少，总爱回忆一些往事。
苏小小听到他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有些疑惑，刚想开口问，却正好被从里间出来的她娘打断了话头。
“赵叔，我这身子没事吧？这小小真是越大越不听话啊，我本来都没事了，就说了是染上了风寒，结果还让她拉来看，耽误你功夫了。”
严素撩开帘子，走了过来，然后摸了摸苏小小的脑袋。
“哎，一些小毛病也是要看的，小小啊，以后家里人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带到赵爷爷这儿来看，爷爷也不收你们的。”
严素的性子，赵老头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也是十几年了。
他就一个儿子还一直待在镇上，长时间也不回来一次，所以和苏宗南一家还是比较熟的。严素也是他看着嫁过来，然后一直和苏宗南过到现在的。
这素娘的手艺活儿那是没话说，人也勤劳，长得也不错，就是干什么的都舍不得钱，对家人很大方，但是对自己就是舍不得钱。
“赵叔，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严素听闻赵老头的话，连忙摆手，摇着头，她忍不住想，要是孩子他爹在这里，估计也是会这么做的吧？
“好啊，赵爷爷，那我以后经常给你送些好吃的怎么样？你最爱吃的醋虾饺怎么样？”
相比于严素，苏小小倒是比较淡定地接受了，然后想着拿一些东西来回报一下。
她始终觉得，对待别人的好意，最应该的是欣然接受，然后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回报回去。
“好好好。”
赵老头笑着应下，也顺手摸了摸苏小小的脑袋。后者虽然不反对这种表示亲昵的方式，但是她都要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秃上一片了，而且她还矮着呢，还得长个儿，这样摸下去，估计真的是要长不高了。
“素娘啊，我现在就一个糟老头子，不碍事的，这些药材也不抵事儿，多着呢。还是你嫌弃赵叔这些不值几个钱的药？”
赵老头转过身子对着严素说道，家里的药材确实是多的都要放不下了。因为赵肖在镇上开的铺子就是药材铺，现在那铺子因为要租给别人，赵老头便将那些药材都给弄了回来，房子家里的地窖里屯着。
也不知道屯到什么时候，估计等他走了，这些药材还留在那里。
赵老头的话虽然预期不中，但是却说得严素没再反驳。
“赵叔，你别这么说，我怎么会嫌弃呢？”
严素无法拒绝，只得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之前的话。
“谢谢赵爷爷了。”苏家两兄弟之前一直不说话，就坐在旁边，此时见到这情况，连忙嘴甜地道。
在一旁抱着苏小妹的周恒见两兄弟这模样，也觉有些小狗腿，忍不住笑了起来，眸子里带着些温柔，看着苏小小。
“哎呀，这不是周家恒哥儿吗？可是出息了。”
赵老头目光落在门口的周恒身上，然后摸着胡子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点了点头。
“长的好，头脑也好，如今也是个举人身份了，一点都不像之前还差点烧了我那些药的样子。”
赵老头这还是第一次在周恒中举之后见到他，毕竟他也现在是基本上足不出户的，外面的事也很少关心了。
要不是村口巷尾的都有人在讨论着周恒，他估计还得好一段时间才知道周恒中举这件事。
“赵爷爷。”周恒笑着唤了声，他和赵老头其实不是很熟，但是后者却是记得他的。
毕竟周恒小时候还是在苏家待过一段时间，赵老头有时候去苏家的时候看到他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后来还是慢慢接触多了。
赵老头到现在都记得周恒两三岁的时候，差点放了把火把他这小医馆烧没了的事，现在想起来当时还觉着这小子说不定将来是个祸害呢。
结果呢，祸害没长成祸害的样子，现在反而变得更加的书生气，倒像个读书人的样了。
因为担心苏小妹对这医馆的味道感到不舒服，所以周恒只站在医馆门前，并没有进去。
“小时候这么皮，现在文静了许多啊。”赵老头感慨着，时间过得真是快，当时周恒还时不时跟在他家肖儿身后，到处玩着，现在一晃也这么大了。
周恒并不记得小时候的那段记忆，所以也不知打说些什么，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他小时候真的这么顽劣？
在场的估计只有赵老头和严素知道当时的事了，两人相视一笑，看的苏小小周恒几个一脸茫然。
但是苏小小还是挺感兴趣的，今天可能是揭短大会了，先是她的，现在又是周恒的。
“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吗？”周恒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有些好奇地问，小时候的事他都很少听他娘提起，所以对之前的事情了解地很少。
其实也不怪周大娘不说，而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多少。毕竟四岁之前的周恒基本上是在苏家度过的，而四岁之后则是在学堂开始启蒙。
周大娘与周恒相处的时间是在是少，她一个寡妇，供着一个孩子，实在太难了，而且这孩子还要去读书，这就更花钱了。
周家的情况一直到周恒考上了秀才，免了家里的赋税这才轻松点，周大娘也有些多余的时间待在家里。
“你小时候，除了待在素娘那里还经常待在这里和肖儿一起看我摆弄药草呢。”
赵老头笑眯眯地说着，眼神在苏小小和周恒身上来回转着，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
“哎，素娘啊，我记得恒小子那时候还时常欺负小小啊，那摇篮都让他摇翻了几回了，现在看起来关系倒是不错啊。”
他是对着严素说的，但是眼神却还在苏小小和周恒身上，看的两人一阵莫名其妙，尤其是苏小小。
而且，她是在是不知道赵老头是从哪里看出来她和周恒关系好的，两人站得那么远，而且期间也是没有什么眼神交流的，苏小小不得不佩服她赵爷爷的想象力。
虽然，她现在和周恒的关系是不错，不过这也只是兄妹之情，而赵老头的意味绝对不止这么简单，苏小小以她二十六年零八个月的生活直觉这么告诉她自己。
“是啊，小小那时候连恒都不恒，翻到地上等我去看的时候，又趴在那里呼呼大睡了，傻得哟。”
严素回忆起之前的事还是有些心疼，她那时候也是第一次做娘，虽然是个女儿，可是她还是当个宝贝照顾着。
虽然没睡着，但是看到苏小小大冬天的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她还是有些心疼的。
“啊，我那时候有这么混蛋啊？”
周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他倒是没想过自己小时候竟然还欺负过苏小小，这下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他看向苏小小，发现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周恒松了口气。
但是他不知道，苏小小每次并不是不生气才笑，但是她这次确实是没把这件当年的小事放在心上。
毕竟，当年摔疼的毕竟不是现在的她啊。
“你小时候啊，就是个小混蛋，不过现在啊，不错啦。”赵老头作为周恒黑历史的见证人，毫不留情地评价着。
周恒听完，没说话了，倒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在反省当年的自己。
“哎呀，这是小云吧？”
赵老头眼光瞄到周恒怀里睁着大眼睛像是听故事听得入了神的样子的苏小妹，忍不住往医馆门口走去，然后站到了周恒的旁边。
“嗯”回话的不是周恒而是严素，她在后面点了点头，虽然赵老头看不见。
“来，给我抱抱吧。”赵老头伸手，从周恒怀里抱过苏小妹。
后者这吧唧着嘴，虽然是在吃着东西，但是还是乖巧地没有挣扎让赵老头抱了过去。
“小家伙长得真好，胖乎乎的。”
赵老头乐呵呵的实话实说，然后捏了把苏小妹的脸。
苏小小在旁边则是笑得更加开心，她小妹可是因为她这才长得这么好的。
幸好小孩子也不用减肥什么的，胖胖乎乎的更可爱。
赵老头抱着苏小云就不撒手了，毕竟他也没个孙子孙女的，自然是一直惦念着，现在呢，儿子没了，也不用惦念了，只好抱着别人家的孩子不撒手。
严素一行人只好在医馆多呆了一会儿，想好田里的事情已经和七婶子说清楚了。
严素身子不好，七婶子关心了一番，然后还是高兴地感谢了她们。
“哎，对了，这几天苏家的人也是经常来这里抓药，素娘啊，你现在还和他们有没有联系？”
赵老头抱着苏小云忽然想到可这件事，他可怜小云这个刚出生就没了爹的孩子，但是更痛恨的，却是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
要不是他是个依着，他都想直接拿着包毒药给他们了。
虽然是苏四叔下的手，但是其他人不一定没有参加，而且凭着他对苏家人的了解，那群人肯定是动了手。
“赵叔，还是不要提那些人吧。”严素一听到那些人就觉得烦躁，但是却又想到了一些事。
前段时间，小小不在家的那两个月，她是很少和苏家的人接触的。但是那一天去往田里的路上看到了苏依鬼子啊门口，而里面的人死活不让她进去，严素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这毕竟也是个孩子，比小小大不了两岁，而且当时在衙门内还是她最后出来指认了苏四叔，虽然是被逼得无奈，但是严素对她还是比较宽容的。
而且她也认为，这孩子应该没有下手，一个到现在还是那么唯唯诺诺的孩子，在苏家过得也不是那么的好。
那时候，严素便时不时带着些东西给跪在苏家门口的苏依，一来二往，两人到处的横屏。
只不过，她倒是很久没有看见那姑娘了。严素想，好像是自从小小回来之后就没看见了吧。
“哎，苏家的人也是作孽，每次那苏家姑娘来抓药，脸的是打肿了的，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伤呢。”
赵老头倒是没再见过那些苏家的人了，除了苏依。
之前苏家人上门来求医，但是被他挡在了医馆外面，之后便没有再来了，只是派苏依过来拿药。
赵老头虽然不屑于苏家的人打交道，但看在苏依还是个孩子的面上，也是给了她药。
毕竟他还是一个大夫，不能失了医德。
“苏家姑娘？苏依？”苏小小先是有些疑惑，后来很快反应了过来，苏家现在就那一位姑娘。
她对苏依的感觉其实还挺好的，不过这也只是相对于苏家其他人来说，在其他方面，她感觉自己对苏依还是不了解。
“嗯，就是她，也不知道遭了多少打，浑身的伤。”
赵老头哄着怀里的苏小云，小家伙已经有些疲倦了，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就要闭上了。
苏小小听到他的话，半天没有说话。
当时苏依说是苏宗北下的毒手，她就已经猜到这姑娘往后在苏家的生活不会好过。
王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不是不清楚。苏小小尤其记得的她当时在绵山上被打得那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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